五一 張記

見哥哥姐姐都走近了,小云瀾纔跟着又靠近了些,那大鐵鍋裡滿滿的都是大塊大塊的糖,有個年輕小哥用個長柄大鏟,離着五步開外,滿頭大汗地翻炒着糖塊。那糖塊似乎摻雜了碎花生芝麻核桃等物,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幾位小公子小姐,可是要來幾斤剛出鍋的七里香糖?這熱乎乎的正酥脆着呢!小公子先嚐嘗,嘗好了再拿。”店裡迎出來個大嬸,笑呵呵地招呼着,看見這裡就數小云瀾最小,便端了幾塊切好的糖讓他嚐嚐。

小云瀾見哥姐沒有反對的意思,便取了塊放進嘴裡,果然還帶着微熱,咬起來甘甜酥脆,滿口生香。

“好吃。”邊贊邊拿眼瞧着雲濤,這裡面就數哥哥最有錢了。

雲濤大方地讓稱了兩斤,卻是包成四小包。大嬸見他買得多,又殷勤介紹其它的種類,什麼玫瑰糖,果子糖,薄荷脆之類,雲濤想着雲妙愛吃玫瑰糖,劉奶孃愛吃果子糖,便各樣都包了一小包。

雲瀾捧着糖包吃得美滋滋地,又在一邊看了會兒夥計切糖,才意猶未盡地被兄姐領回去。

等回去時,那雲瀾雲濤的房間已經被奶孃領着小丫頭們用香薰過兩回,又一直開窗透氣,那舊木牀也被兩三層的絲綿單子包得露不出半點來,雲瀾想是在外面吃飽喝足,又玩得累了,也不再嫌棄這屋子,老實地上牀去睡了。

雲家人都是鬆了口氣,雲晨瑞娘也嚐了那衛婆子送過來的茶湯和饊子,都覺得味道不錯,便約了明早請她再送幾份過來當早飯。雲妙將買回來的糖與衆人都分了些,大家都道果然這現做出來的口味更好些。

雲妙見衆人都打算去睡了,便偷偷溜出了驛館,直奔着張記鐵器鋪而去。

她剛出了驛館沒多久,卻見雲濤也悄悄地溜了出來,一擡眼看見雲妙,不由相視一笑。

“小妙也想去問問那玄鐵的事麼?”

雲妙笑着點點頭,兄妹兩人邊走邊說笑,並肩走在街上。

“這個時候去,就怕那鋪子已經關門了。”

雲濤擔擾着,雲妙卻道:“不妨,若是關門了,我們還可以明兒早點來。”

等到了那鐵器鋪,卻見大門果然已經關上了。

兩人都有點失望,正要返回去,雲妙卻突然停下了步子。

剛剛好象裡面有一聲悶哼,充滿了痛苦之意,倒象是被人捂住了嘴,掙扎着發出。

雲妙低聲道:“哥,裡面有動靜。象是進了賊。”

雲濤輕輕地啊了一聲。雲妙倒覺得他這語氣裡驚喜裡多過驚訝,這傢伙自學了武以後早就想找個機會一試身手了。她覺得雲濤心裡一定在激動:終於讓哥給趕上了!

雲妙問:“咱們進去?”

雲濤點點頭,卻是叮囑着,“小妙你只能在一邊看哦。萬一裡面的賊太厲害,咱們趕緊扯呼,回去叫師父當幫手來。”

雲妙忍住笑應了。

兩個人輕手輕腳地躍上牆頭進了院,現在天色還不算太黑,能看見一點,卻見這個鋪子並不算大,格局卻很方正,兩邊廂房,前邊鋪子,中間是院子,正房居於正後方。

那動靜卻是從正房裡傳出來的,正房裡也亮着燈,聽得隱隱地拍擊聲,還有幾聲不高的訓斥。

“張柺子,還不快說!再嘴硬,老子廢了你這隻手,看你還怎麼打鐵!”

雲濤趴在窗口朝裡望去,卻見屋裡有四個人,卻是兩個男子被綁着,半躺在地,兩個勁裝男子手拿利刃正在威逼。勁裝男子一個年約四十,另一個大概二十幾歲。

那兩個被綁着的男子一個年紀約四十,身村五短,卻是肌肉虯結,十分壯實,那粗大的麻繩在他身上繞了好幾圈,都快勒進了肉裡。他頸前就對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想必他就是張柺子了。

而另一個被綁着的男子年輕些,看着不到三十,黑黑瘦瘦,被麻核塞住了嘴,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雲濤猜着這位該就是衛婆子的兒子衛小虎了。

張柺子又是憤怒又是焦心,道:“我家裡果真沒有什麼玄鐵寶刀,你們不信,儘管去搜便是!”

那年青賊人冷笑了一聲,飛起一腳踢到了張柺子的背上,張柺子倒也硬氣,只悶哼了一聲。

“你這廝是想讓爺爺們耽誤了時間好讓人逮住吧?趕緊地交出玄鐵寶刀,爺饒你們兩條命,不然爺生氣了,將你們一刀一個,再點把火燒了這爛鋪子,神不知鬼不覺,哪個知是爺做的?”

光天化日,這賊人竟然如此猖狂!

雲濤聽得生氣,一腳踢開房門,抽出腰間軟劍就刺向那個年長的賊人。

那兩人猝不及防,一時倒給他殺得手忙腳亂。

雲妙在一邊觀戰,心想,哥呀,你也太沖動了。怎麼也該趁他們不備的時候先放倒一個再說,現下你以一敵二,輸贏還兩說呢,何況地上還有兩個不能動的。

手下暗自彈動,將那兩人的繩子弄斷。

果然還沒幾十招,那年輕賊人就想到了用人質。伸手去抓張柺子,那張柺子見賊手過來,身子疾向後躲,卻感覺全身一輕,束縛盡去,驚喜之中隨手抄起邊上的矮凳便朝賊人砸去。

那賊人頓時杯具了。因爲全然出乎意料之外,反被砸了個正着。恰此時,雲濤已經刺中了年長賊人腿上的血海穴,再回劍刺上年輕賊人的腳腕。

嗯,看這幾下倒是利落乾淨,哥哥的武功學得還不錯啊。

衛小虎此時也感到自己身上一輕,掙脫了繩子,卻是動作利索地幫着把兩個賊人都用繩子綁了,再去扶張柺子,張柺子方纔被賊人逼供捱了好幾腳,此時剛緩過氣來。

雲妙見裡面都搞定了,才探身進來。細看那兩個賊人,卻不正是那在山道上遇見的兩個騎着馬的人?

衛小虎和張柺子望着突然出現救了自己命的少年少女,心下雖是感激萬分卻也疑惑不已。

雲濤忙把他們是聽衛婆婆的介紹來的前因說了一遍。

衛小虎和張柺子這才放了心,再看這兩人穿着非富即貴,儀表非凡,應不是什麼壞人,聽說是爲了打聽雙星山上的稀罕鐵礦而來,那正好說到了自家的老本行,便將這玄鐵礦的來龍去脈都說了個一清二楚。

原來這雙星山上有一處鐵礦,自古以來就被用鑄造鐵器,而雙星山腳下有一股泉水,更是淬鍊利器必不可少的好水。雙星山中的鐵礦石之所以稀罕,是因爲偶而會在採出的普通黑鐵礦石中夾雜些玄鐵礦石,雖然出現的機會不過百分之一,但亦是世間難得的煉器材料了。

雙星山這百年間就因這玄鐵礦出了不少神兵利器,雙星鎮也是因而興盛,那時長街兩側,大多是各色的鐵器或兵器鋪子,來往客商絡繹不絕。那時雙星鎮出產的物件,哪怕不是玄鐵的,只要帶上雙星二字,就都能賣個好價錢。他們這張記鐵器鋪,便是其中之一,從老輩人傳下來都四五代了。

可誰知好景不長。三十年前那雙星山突然爆發出轟天巨響,隨後那鐵礦便着起了熊熊烈火,裡面的礦工都沒能逃出來,生生送了命。後來那雙星山南側便化作一片焦土,寸草不生。熾熱無比,時不時還會噴出濃煙,所以再也沒人敢去那兒挖礦,雙星鎮從此就衰落下去。

而張記鐵器鋪也就隨之衰落下去,人手越來越少,到現在只餘下張柺子和衛小虎兩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