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妙覺得找上十幾個人試試這回春丹應該就可以了,除了服下短期的效果,還得多等一兩個月看看能堅持多久才成,不然若是剛剛變年輕水嫩了,才過了三五天就打回原型,反差太大更讓人難以接受。
見找的前兩人都初見成效,而且後一位大嬸還因此絕處逢生,挽回家庭,雲妙倒是心頭頗爲得意,勁頭更足,一到了夜裡,就換了裝出去尋找試藥人,晚出早歸,彷彿成了一項營生。
因恐高門大戶會惹來麻煩,她挑的都是那平頭百姓家,考慮到找的試藥人都是中老年婦人,她改爲裝扮成一個年輕少婦,盤起頭來,又用紗巾蒙着面。
起初她只是在大街上溜答,用神識注意聽着兩邊人家裡可有女子哭泣或是打鬧之類,卻是常常聽了一陣才發現原來是人家夫妻親熱,不由大窘逃之。
這才覺得自己這法子實在太過蠢笨。
夜裡亂逛之時,想起這京城繁華之地,全城被官家劃出好幾塊地方作爲夜市,深宵不禁。
那平頭百姓最喜去的一處夜市名爲安樂坊,佔地有兩條長街,一條玉帶河從中流過,將安樂坊分成南北兩處,一道十八孔的石橋橫臥碧波之上,一到夜晚,那長街兩側,橋上橋下,河中小船,俱擺滿了攤販貨物,亮起了篝燈,直將個安樂坑照得猶如白晝,那來往的人流也穿梭不息,極爲熱鬧。而各色物品如衣帽扇帳,盆景花卉,鮮魚豬羊,糕點蜜餞,時令果品,在這夜市上也是應有盡有。
雲妙便在那安樂坊尋了處地方,乃是玉帶河邊一棵垂柳之下,在地鋪了舊席,將幾個不同顏色的瓶子一字擺開,樹下懸一盞氣死風燈,燈下照着布作的招牌,上面寫着幾個大字,“祖傳秘方,回復青春,專供女子,當面施藥。”
雲妙端坐攤前,也不吆喝,微微閉目養神。
一開始無人問津,只有幾個好奇的閒人過來問個究竟。
雲妙粗着聲音道,“小婦人家傳秘方,可令女子駐顏回春,可保三天見效,但需當面看相,對人施藥,各位家中內眷若有需要,只管過來相見。”
那閒人們聽了,都覺得有趣,卻是半點不信,來往人等見了雲妙這攤位賣的是這聽來就玄的東西,也都是一笑而過。
大半夜下來,雲妙都沒有開張,離雲妙十來步遠是個賣竹器的大娘,身高體胖,嗓門哄亮,她的生意雖不甚好,卻也賣出了十幾個小件去。此時見來往的客人漸少,覺得無聊了,又見這位蒙着臉的妹子奇怪,一粒藥都沒賣出去也不急,便上前攀談了幾句。
“大妹子,你這賣的藥管用麼?真能三天見效?爲啥還要當面看相咧?”
雲妙睜開眼睛,對着大娘微微一笑,“這位大姐,我家祖傳秘方自然是管用的,若無效只管來退錢。至於這當面看相是因爲我這裡藥分好幾種。”指指各色小瓶,“每種適合不同的人用,所以一定要看了相才能知道應該吃哪一種。要不這位大姐來試試,這大半夜的,還沒開張,不用錢白送您,如是管用,還請幫我傳揚下。”
說着,便挑了一個白色小瓶,從中倒出一粒白色小藥丸來,遞給那大娘。
其實若是那有家底的人家,見了陌生人給的東西,都會有些戒心,不會輕易地吃下,可對於這位身爲市井貧民活了大半輩子的大娘來說,白送的東西還是很誘人的。
有句俗話不是說麼,白給的砒霜都是酸甜的。
大娘半信半疑地接了過來,問道:“這藥可要怎麼吃啊,是飯前吃呢還是飯後?是就着熱水還是冷水?”
雲妙撓撓頭,這大娘問得可夠細啊,“這藥什麼時候吃都行,不用水,嚥下去就可以。”
想了想又道:“大姐你明晚還來這裡麼?”
大娘道:“我隔一天便在此擺一回攤。”
雲妙道:“我這藥最慢三天就有效,下次你再來的時候,我看下效果,若是有效,還須再服幾粒用以鞏固。”
大娘聽她說得這般肯定,不由得有些信了,“好,到時候我要是變樣了,一定還來找你。”
一時又覺得白拿了雲妙的藥有些過意不去,從自己攤上揀了個小巧的筆筒,塞給雲妙,雲妙道了聲謝,也便收了。
終於有了第一個顧客,雖則是免費的,但好在雲妙不是爲了掙錢,也便心滿意足地撤了攤回家睡覺去也。
雲妙到家中,因見天已經快亮,便只是打坐一會兒。
想起這段時間都在忙着煉藥,都沒陪過師父了,便跑到雲中飛的小院裡跟他一起用早飯。
吃飯之時,雲妙把自己煉好的回春丹拿出來給雲中飛顯擺,“師父,要不你也來試試。”
“不試。”雲中飛擺擺手,他對自己現在的容貌很滿意,老人就要有老人的樣兒。他一個七十的老頭子,若是有張二三十的臉,不成妖怪啦!
雲中飛倒是皺着眉頭,打量了雲妙好幾眼,欲言又止。
雲妙問,“師父你怎麼啦?”
雲中飛嘆了口氣,“我聽說修道之人都要清心寡慾,不能癡迷於外物,否則大道難成,但你現在父母俱在,有兄弟手足,難道就一直打算作這富家小姐不成?聽說你爹孃已經準備給雲濤看親事了。恐怕過不了幾個月便又輪到你,到時你又當如何?”
這些話,恐怕已經憋在師父心裡很久了,今天才忍不住說出來。
雲妙低下頭去,其實她何嘗不知若要修道進境快速,最好是到那修仙界去,那裡靈力充足,資源豐富,有着各種機會,或者次等的辦法是尋一處洞天福地,比如那橫天嶺的深谷中,潛心修煉,也未始不能到結丹。
這種在凡間諸事紛擾,靈力稀微的環境,其實是最不適合修道中人的。
以她先天靈體之身,到如今不過築基三層,是有些緩慢的。
雲妙悶聲道:“師父,其實我也想過這事,我如今已經築基,至少有三百年壽數,但父母親人都不過是凡人,我若是離家修行,也許等我略有小成再回來之時,已經人事全非,子欲養而親不待了。所以,我想待百年之後才離開凡間,以免心有遺憾。”
想到百年之後,所有的親人都逝去,她孤獨一人離開凡間尋那修仙之路,就心下酸澀,覺得空落落地,愴然欲泣。
看着徒弟神色含悲,目光帶愁,雲中飛哼了一聲,伸手在她腦門敲了一記,“又在亂想什麼,離百年還有好多年呢!你即然已經下定決心,我也就不再提了。”
雲中飛象是想起什麼來,“你這黑不溜秋的色兒是自己弄的吧,該不會是怕說親事吧?”
雲妙心下微鬆,笑道:“雖是無心之故,倒也可因勢利用。”
她可不想被定給某家,然後打包外嫁出去,拘在後院裡頭,輕易不得回孃家,那可就有違她想陪伴家人的初衷了。
如今她這黑炭樣兒,哪家夫人能看得上?所以她一點也不急着恢復啊。
她這邊報定了主意,到了中午,卻是聽瑞娘說了個消息,原來高家聽說雲家也來了京城,這兩月也安頓得差不多了,便要過來拜訪呢。
瑞娘心裡倒有些矛盾了。高家還願意和自家保持來往確實是好事,可是讓高夫人見了自家女兒現下的模樣,又怕影響了女兒未來的親事。
那就只能讓女兒稱病,先不見面,等日後好了又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