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妙扶着瑞娘也出了院子,這別人家的狗血事,還是讓瑞娘少聽爲好,瑞娘撫着胸口,方纔那詭異一幕嚇着了她,小聲地問道,“雲妍還在裡面,這該如何是好?”
此時她倒是覺得有個武功高強的閨女在身邊很有安全感了。
雲妙將瑞娘撫到一處迴廊坐下,那謝府裡衆下人亂紛紛的也沒有人過來招呼她們。
雲妙壓低聲音寬慰瑞娘道,“娘莫怕,那附身惡靈聽起來便是謝三的亡妻,她把冤情跟謝三說了應該就會離開了,雲妍又沒與她沒甚恩怨。”
只不過是掂記人家相公罷了。
有這等大事發生,雲妙還是放出了神識,瞧着院子裡謝三與雲妍對話。
“你說母親將那邪靈釧給了你是怎麼回事?”謝三說得有些艱難。雖然知道後院中的女人都不是簡單的,然而知道自己親孃害死了妻子還是心頭陣陣寒意。
雲妍悽聲道:“那邪靈釧本是突然出現在婆婆的臥房內的,婆婆見了心裡害怕,卻沒有聲張,卻將我叫去,說有個玉釧本是祖上傳下之物,賜與我戴,我那時剛嫁過來沒兩年,不知道這邪靈釧的利害,便收下了戴上,沒想到從那之後,夜夜都從噩夢中驚醒,不過幾天,我就病倒了。請大夫來看,也看不出病因,婆母也從來不敢進我的院子探望,後來我的陪嫁丫環纔打聽出了這邪靈釧的秘事,原來邪靈釧出現在哪個人的附近,那人就會邪靈附身而死,若要活命,便只能找個八字純陰的替身讓她貼身戴着,過了三天,那邪靈就會轉而附在替身身上,那替身便成了替死鬼!”
“我知道此事之時,已經過了三天!我想出院子求婆婆看在我替她擋災的份和韶哥兒的份上,給我找位法力高深的仙師來救我一命,我不想死,我才二十歲,我還要看着我的韶哥兒長大,…可是婆婆卻命人封了我的院子,不讓人進出,我的忠心丫環想出去找我孃家人救命都被捉住打死了,七天後,我終於死了,如母親所願,成了她的替死鬼!她怕我不死,成不了替身,那邪靈釧還會找到她身上,所以纔不給我找法師救命!…我死得好冤枉啊!”
雲妍一邊厲聲嚎哭,一邊舉起左臂,掀開衣袖,露出白皙手腕上戴着的玉釧,那玉烏沉沉的,偏偏又閃着詭異森冷的光澤,緊緊地箍在白皙肌膚之上,好象是惡魔的勾索,已經纏咬住了這個倒黴的獵物,要將她的血肉精魂吸食殆盡!
雲妍把那隻手伸到謝珏面前,謝珏忍不住後退幾步,雲妍突然陰測測地笑起來。
“這是報應,謝瑤也收到了邪靈釧,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她又找了這個雲妍來做替死鬼!哈哈哈…心腸一般的狠毒!若不是如此,我怎麼會附身,怎麼能再見到三郎?還有我的韶哥兒?”
謝珏面色鐵青,額出冷汗,喉中發緊,那聲音聽起來都不象是自己的。
“錦娘,我知道你…死得冤枉,可是人鬼殊途,你…還是回去吧?若有什麼未了之事,爲,爲夫替你辦到就是,韶哥兒我會好好養大,岳家若有什麼困難,爲夫也盡力相幫…母親那裡,的確是做錯了事,但她是長輩,我…”
“你說的對,她是長輩,我不能找她報仇,…你放心,我不會找她報仇的,…我就是不甘心!我不甘心讓別的女人佔了我的位置,讓我的韶哥兒叫別人作孃親,本該是我的榮華富貴,爲什麼偏偏要偏宜了旁人?!謝郎,我要和你再續前緣…”
再續前緣?
一人一鬼,怎生再續?
凡人夫妻,在世時情深意重,而一旦有一方辭世,那活着的人再是萬般懷念,也少有人能撐得住白日見鬼的,謝三也不能免俗。
雖是曾經的至親妻子,這話聽着還是駭人之極,謝珏強自保持着身子站穩,定了定神才能道,“人鬼殊途,錦娘放心,我謝三不會忘記結髮之情,即使再娶,那新人也會在你的靈前執妾室之禮…”
“謝郎,你就再娶我一回!這具身子雖是青嫩了點,也還過得眼去!謝郎可知我等了三年纔有這般機緣…”
說着雲妍已經抱住了謝珏,謝珏大驚失色,欲待掙脫,卻未料那細瘦的手臂竟如結實的藤蔓一般,緊緊地將他纏繞住,不過幾息,他就胸口憋悶,呼吸困難,心中駭然欲死,後悔讓人都退了出去,此刻無人救援。
雲妙坐在院外的亭子下,將院內二人的對話動作瞧得一清二楚。
哎,果然開陽候府後院充滿了骯髒事兒麼,雲妍還一門心思地想要嫁進來,這回可好,聰明反被聰明誤,被謝瑤利用作了替死鬼。
如今既然她病發,那就是已經過了三天了,不知還能不能有法子救回來。雖然咱跟她不親,但好歹也是爹的孩子,能救還是要救一下的。
至於謝三被困住,暫時是沒有性命之憂的,讓他也受會子罪吧,他妻子死得那般冤屈,還是替婆婆受的罪,他這個當兒子的,也不能置身事外吧?
雲妙自是懶得去管他們在院中如何,只要不出人命就行,摟摟抱抱什麼的反正院中也沒人看見。
又心想這個邪靈釧的作用聽着倒象是邪修的法器,如果是邪修爲什麼會在候府的後院裡興風作浪呢?
還有那天慕仙小道士不是已經在竹林中布了陣法,將那陰靈之地封住了麼,怎麼還有陰靈作崇?難道候府還不止一處陰靈?
想到這裡,雲妙便將神識探入那天去過的竹林,尋找着慕仙曾經佈下的幾處符咒。
這一看不要緊,果然在靠近竹林小路的一側有處符文被人抹去了!
這就難怪那陰靈會突破辟邪陣,繼續害人了。
是誰,居然對謝家人這般仇恨?
雲妙對謝家人幾乎一無所知,自然是想不出來,眼瞧着謝三和雲妍在院子裡折騰着,謝三倒也有幾分氣力,偶而從雲妍的魔掌下掙脫出來,就朝外跑,卻又被追上緊緊摟住,如是三番,直累得俊面通紅,上氣不接下氣,看那表情,死的心都有了啊。
就在雲妍將謝三的頭抱住,張開紫紅嘴脣欲在三郎面上深情一吻時,謝三神色慘然,一付閉目待死狀,雲妙心裡瞧着也着實不忍了,正待出手,卻聽一聲清斥自遠而近,飛速傳來,一道白影疾奔入院中。
雖然凡人肉眼看不清楚,雲妙卻是看出了這來的正是丁慕仙。
慕仙一進院子,就扔出一張清靈符,那符在空中發出一聲脆響,嘭地炸開,灑下濛濛水點,淋在雲妍和謝珏身上,謝珏似無所覺,但那水點捱到雲妍身上,就好似水滴在了燒紅的鐵器上,發出嗤嗤連聲,冒着絲絲煙氣,雲妍登時象是被蟄到了般怪叫了好幾聲,終於痛得撒開了手。
謝珏瞧見了慕仙,就好象見親孃老子一般,不,比親孃老子還親幾分,俊面上差點就要飈出了辛酸淚水,也顧不上姿勢是否倉惶難看,連滾帶爬地躲到了謝珏身後,啞聲叫着,“仙長救命!”
雲妍怒瞪着慕仙,表情兇戾,一雙眼眸竟然漸漸變成血紅之色,“臭道士敢壞我的事!我自和我相公重聚,關你什麼事!”
謝珏聽了這話,心頭倒有些愧疚地低下頭去。
錦娘嫁到謝家不過兩三年,每日伺候婆母立規矩,還承受生育之苦給自己生了兒子,卻在青春正盛之時慘死,說起來也的確是自己沒有盡到保護之責。
若是當年自己沒有出遠門就好了,母親就算要找替身也不會找錦娘了,畢竟自己還是對邪靈釧知道一些的。
不過他卻不敢想下去,若是他的親孃找不到其它替身又該如何?若是謝夫人以孝道逼迫自己同意妻子以身相替呢?
慕仙長衣如雪,面上神情比之前番見到的更加冷冽,目光冷冷地看向被邪靈附身的雲妍,“邪靈釧收去的魂都已經被煉化融入了邪靈,你如今不過是有些謝少夫人記憶的邪靈化身之一而已,還說什麼重聚?快快回你該去的所在,不然休怪本道手下不留情!”
那邪靈似乎對莫仙很是忌憚,略頓了頓似在猶豫,忽而眼中紅芒大盛,兩手指甲突然伸成變成尖利黑爪,飛身衝着慕仙就是一抓!
也未見慕仙如何動作,足下卻生生地平地向後移去,衣袖輕揚,那天雲妙見過的黑色長索如詭魅般伸出,將雲妍捆得緊緊的。但見那困於雲妍身體內的邪靈發出野獸般的震耳駭心的咆哮聲,在院外數百步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令得原本還候在院外聽吩咐的下人們嚇得紛紛做鳥獸散。
雲妙還怕慕仙使出那一招烈焰焚燒來將雲妍也燒得成了灰,那可便不好向爹交待了,繃緊了準備出手攔擋,卻見慕仙朝被困住的雲妍一手扔出了道天雷符。
一般的鬼邪都怕雷系法術,這邪靈的道行也不算深,被天雷符劈中,登時發出淒厲長叫,身子劇烈地在長索中掙扎扭動着,雖然是附在了清秀的雲妍身上,那猙獰的表情,充滿戾氣的喊叫卻讓人相信這就是厲鬼!
長叫聲戛然而止,那邪靈終於停止了掙扎,低聲微弱地念了兩個字,“謝郎…”,充滿眷戀不捨地最後望了謝珏一眼,宿主雲妍才閉了目,軟軟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