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裡,樹都是光禿禿的,樹沒了葉子就像人沒了頭髮,要多醜有多醜。有人說,這飽經風霜、枯枝亂杈的樹其實最好看。呸,我欣賞不來。
路上的行人特別少,以往那些有事沒事就愛在校園小徑上瞎晃悠秀恩愛的情侶,現在都不見了蹤影,估計他們怕冷,早不早就躲屋裡喂土豆悶二鍋頭去了。當然,我們也許還算一對,但我不確定,下一刻我和他是否依然是情侶。
自從跑出“老叫獸”的辦公室,被他強拖硬拽到這條小路上,我們就沒說過話。我可沒打算一直沉默下去,你丫的都不說話算什麼事兒?還準備在這大冷天瞎晃到啥時候?
“誒,我說••••••”
“你丫的••••••”
我們同時開口了,卻又同時被對方怔住。你丫的鄭超然,早不說晚不說,我一開口你說什麼說。
“哈哈哈,我們心有靈犀呢,來來來,女士優先,女朋友優先。”
“好,優先就優先。鄭超然,你丫的竟然不相信我,你覺得我就是那種會作弊的小人嗎?”
“不不,我還是相信你的。”鄭超然把眼睛睜得賊大,微笑露出八顆牙。
“哼,相信我?少賣萌。教室裡你可不是這樣的啊。”
“在教室我怎樣啊,卷子沒寫起,加上你又遇到這檔子事兒,我着急啊。”鄭超然按住我的肩膀,“小陸,你不能懷疑我,要是我真的不信任你,我還會去保安室拷來監控錄像嗎?你看,最後還是我救了你。”
“好,那我問你,如果我真的作弊了,你會怎樣?”
鄭超然放開我的肩膀,極平靜地說:“你不會的。”
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我知道,他還是沒有百分百地相信我。
也是,我成績那麼爛,考試那麼差,被人懷疑作弊也是情理之中的,我有什麼資格要求得到信任?
“小陸,你在想什麼呢?你看啊,剛纔可是我們第一次牽手呢,其實我心裡挺緊張的,哇哦,第一次牽女朋友的手,我手心都出汗了。世界那麼大,我們只和對方牽手,我喜歡牽了手就能相守到老的愛情啊。那叫一個有情調。”
鄭超然自顧自地說完,然後伸了個懶腰,隨手摺了一根小枯枝撓撓我的頭髮。
我冷冷回了句:“你逗我呢?”
誰不喜歡牽了手就在一起的愛情啊,臥槽可這什麼世道,上了牀都不能保證明天還在一起,更何況只是拉拉小手?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會好嗎?
不想了不想了,我心有點累。剛纔就那麼隨便一牽,搞得太匆忙,我還不情不願啊,都忘了牽手是啥感覺。他這麼令我惱火,現在想想,都怪我當初太容易讓他得手了。
鄭超然這貨,學習沒得說,長得也好,身材也好,家庭也好,總之就是要啥有啥,而我和他在一起只能是格格不入,各種不契合。
我不溫柔,不愛學習,不化妝不跳舞不彈鋼琴,他能看上我,只能說是因爲太優秀的人都希望找個與自己差別大的人,來個反差萌。等他一步把我從原始社會帶到共產主義社會後,他的成就感會慢慢褪色,自然也就逐漸厭倦了我,知道我這種原始社會來的人其實沒啥意思。
我沉重地嘆了一口氣,折了一根樹枝,插在地上。“哎,是我錯了。早知如此,我就不應該被豬油蒙了心。”
“小陸,你在想啥呢?走,天氣這麼冷,我們喝酒去!”鄭超然把手搭在我肩膀上,“牽手太快,我都忘記啥感覺了。其實啊,我覺得結婚前牽女朋友的小手是一種褻瀆。哎,褻瀆就褻瀆吧,我們喝酒去。”
我撥開他的手,正色道:“人生就那幾頓酒,誰先喝完誰先走。”
“哈哈哈,小陸,看不出來你是段子手啊。有意思,我喜歡。”
“鄭超然,你別跟我打哈哈,今天不把這事兒掰請楚,咱們哪兒都別去。我知道,你根本不相信我,在你心裡還是沒有我考試作弊的可能性。是,我不搞學習,我成績差,別人都可以懷疑我,但是你不能啊。”
鄭超然大聲說:“我沒有懷疑你啊。”
我擤了一把鼻涕,“別打岔,讓我說完。你要是真信我,何必等到看了錄像才找我?而且你還沒回答,要是我真的作弊了你會怎樣啊?”
鄭超然用手託着下巴,咬起脣陷入沉思,然後輕輕說了句,“其實,是你不相信我吧。”
該死,把我繞進去了。這種辯論似的高深對決我一向是搞不來的,叫我去打架還可以,罵街勉強也行,討論有文化內涵的話題我就不行了,比如什麼形而上學、風動帆動,對了,形而上學是什麼意思?
鄭超然不依不饒,背靠在一棵歪脖樹上繼續
問:“其實是你不相信我對吧,你不相信,我相信你。”
“哎呀,好啦。我知道,你不敢忤逆那老頭,他是你繼父嘛,我懂的。”
鄭超然一下子跳起來了,“你說什麼?誰是我繼父?”
我哈哈大笑,踮起腳拍拍他的肩,“老兄你別怕,我不會亂說出去的,家醜不可外揚,我懂,那老頭不就老了點嗎?嘴巴還挺硬,能活好幾年吶。”
“我擦,你說那陳老頭啊,我與他能有什麼關係,你聽誰說他是我繼父啊?”
“我猜的啊。有一次下課了,你躲在鏡子後面,等他走了你纔敢出來,他不是繼父你爲啥怕他?”
“我擦,小陸你腦子壞掉了吧,我與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我躲在鏡子後面只是因爲不想讓他看見我們在一起,他……”
“等會兒,你剛纔說不想讓他看見我們在一起?鄭超然,你玩什麼呢?我以爲我們在正兒八經地談戀愛,沒想到是在發展地下戀情啊。”我揪住他的衣服,惡狠狠地說:“說,你到底有幾個女朋友,除了我還有誰。”
鄭超然舉起雙手錶示投降,一副苦笑不得的表情。“你瞎吃什麼醋啊,女人真是太可怕,一言不合就撕逼。”
“好啊,既然女人可怕,那你去找男的啊。”
“臥槽,這什麼邏輯。第一,我性取向正常,我只喜歡你一個;第二,他不是我繼父,我沒有繼父。家裡人拜託他照顧我,其實是讓他監視我的。我不想讓他了解我的生活,不想讓他知道你的存在。”
哦,我懂了,他不想讓家裡人知道我的存在,那說明他根本不是真的喜歡我嘛。一般來講,不願意公開關係的戀情都不是好戀情,娛樂圈就是個大大的例子。對出身於他那種家庭的人來說,潛規則也應該是這樣的吧,既然人家只是玩玩,我何必死皮賴臉,瞎認真個什麼勁兒?
想到這裡,心裡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堵得慌。我鬆開他的衣服,儘量平聲靜氣地說,“不如我們分手吧,鄭超然我高攀不起,也不想踮起腳高攀,腿太酸。”說完我就轉身走了。
鄭超然在後面大喊:“小陸,你聽我解釋啊。”
呵呵,我不聽,聽就是蠢!
鄭超然追上來拉住我的袖子,我一掙脫就跑起來。
“站住,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誰陷害你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