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很高興認識你。”靳承宇伸出手禮貌地握了一握李清。
“我也是。”李清說着,邊用目光在他們兩人臉上各瞟了一眼,然後識趣說道,“我是不是應該離開一會。”
他們幾乎同時開口,靳承宇說謝謝,殷若曦則說不用。
三個人一瞬間都愣住,沉默了幾秒。
“呃。。。那。。。”李清遲疑着,臉上一副爲難的神色,靈動慧黠的眼珠子不停地來回擺動,瞅瞅這個又瞄瞄那個。
“真的不用。”常歡顏不自然地勾起脣角笑一下。
“我還不知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李清聰明地找了個話題,“從來沒聽你說起過。”
靳承宇和常歡顏對望了一眼,“說起來我們小時候總在一塊玩。”他不緊不慢道。
常歡顏聽了這話眉心一跳,暗思:他到底還是有些關於他們年少那會兒的影像吧。
靳承宇接着用戲謔的口吻道:“她還穿開襠褲的時候就喜歡跟在我後面。”
“啊?”李清瞪大眼,微張嘴向殷若曦看過去,一邊眉毛挑起,用眼神詢問:“是嗎?”
常歡顏有點難爲情,趕緊辯道:“我那個時候已經可以自理了。”
自理。。。李清噗一聲笑。
靳承宇一笑,也不置可否,又道:“還有下跳棋老是輸給我,”
常歡顏也不知哪來的氣惱,哪來的急躁,她朝他跟前跨了一步。這又急又惱的,血液就往臉上衝,一張略顯清瘦的俊俏臉蛋漲紅得像逢年過節在唐人街街邊飄飛的紅綢子。“你這人寧可不贏也要堵死我的路,我走哪你堵哪,那是下棋嗎?”她仰着臉反駁道。
“下棋不就是想盡辦法不讓對方贏嗎?”靳承宇反問,嘴邊噙一抹悠閒的笑。
李清基本上插不上話,不過看那樣子好似站在一旁看戲也挺過癮的。
“你覺得有意思嗎?”話音剛落,常歡顏就覺得這句話聽上去分外耳熟,很快想起來和他下的最後那盤棋。她氣哄哄地問過他的,記得當時他並沒有回答。
“如果我沒記錯,你問過我的。”靳承宇氣定神閒地望着她說。
常歡顏愣住,腦子不禁浮想聯翩:連一句過去好些年的話他都記住了,那表示。。。。。。他也並不是真的完全沒把她放眼裡的。
正想到這一層時,突如其來地,靳承宇俯低頭在她耳旁悄聲說,“當然有意思,我喜歡看你急。”
從沒有聽他說過這樣的話,他這一回答怎麼聽着有點別的含意在其中,加之捱得那麼近,微溫的吐息噴灑在她耳際上,不禁讓她心旌神搖的,就沒有再吭聲,轉開了頭,向後退開幾步,擰身繞過他想要往前走。
靳承宇眼疾手快,很輕易地一把捉住她,那雙有力的手緊緊地扣住了她的腕子,將她拽回身邊。
常歡顏驟然有一股強烈的感覺,一股被他死死控制住的感覺。
李清見這況景,便走過來拎了她手裡的一袋子東西,“噯,你們有私話要談,我看我還是先走好了。”不待他們回答,只管自己轉身走開,還丟下一句話,“慢慢溝通,不着急。”
常歡顏低着眼簾沒朝他看,她的心跳速度讓她覺得難以適應,儘管倫敦的空氣質量不錯,她卻感覺呼吸不夠暢順。
“想和我一起走走嗎?”靳承宇鬆開她的手問道,視線凝聚在她臉上。
沉默一會,她深吸口氣,抿嘴露出一抹看似自然的微笑,“好吧,不過不能太久。”她展露的笑容勉強稱得上從容,實際上心裡仍是緊張的,如果他不是在十六歲那年對她忽然轉變了態度,她想他們現在應該能夠自自在在地牽手漫步吧。她有點琢磨不透他,之前對她還那樣冷淡疏離,轉眼間對她又變得主動親近了,這是令她侷促不安的最主要原因。
他們沿着鴿子廣場向前行,往南穿過白廳道,盡頭就是大本鐘。
一開始兩人誰都未張嘴說話,走了小段路後,靳承宇突然道,“你想不想吃冰淇淋,我記得你以前總幻想冬天吃雪糕。”
“可是。。。”常歡顏有些愕然,猶豫道,“這個時候沒有店在營業了。”
靳承宇偏頭看着她,無故輕聲地一笑。
“笑什麼?”殷若曦被他沒來由的笑弄得雲裡霧裡的。
“我那時想。。。”靳承宇頓了一頓,常歡顏看到他的目光移向遠處,像是正在構思些什麼話,只聽他又道,“和你這樣患稚氣綜合症的小女生一塊玩挺沒意思的。”
常歡顏怔了一怔,不確定他的話是真是假。“你開玩笑吧?”
靳承宇轉回來的視線停駐在她略帶疑問的臉上,“你說呢?”他脣角一揚道,“當然是。”
他們互看着對方,都笑了。這有點奇妙,他們之間的氣氛不再那麼。。。常歡顏已經心情放輕鬆變得自在多了,呼吸也順順暢暢的,看上去兩人又像是回到了年少時的要好,甚至是還多了點什麼。
他們走到威斯敏斯特橋時,天空洋洋灑灑飄起雪來。一片片白絨絨的雪花優雅地漫天飛舞,雪片觸碰到臉頰上,頓感涼颼颼的。
“看今天的天氣不像是要下雪的。”常歡顏戴着手套仍感覺有點冷,雙手合成一攏彎弧捂着嘴,不停地往手心裡呵氣。
“這雪已經在北部下了好幾天,今晚終於飄到倫敦了。”靳承宇仰頭向天空望着,吐字間從嘴裡呼出的溫熱氣息,在冰雪漫天裡凝成一簇如煙白霧。
常歡顏緊了緊衣領,她已經是穿着厚毛衣外加羽絨服,現在站在凜冽的寒風中卻仍是覺得不夠暖,腳指頭有點凍。她後悔早上出門時沒穿上那雙雪地靴,還有那件加厚的開司米羊絨衫。
她最怕這裡的冬天,好像無論穿多少,只要是呆在室外都會覺得凍,她無法如那些金髮藍眼的美女們一樣大衣加美裙。每當有大衣下露出美腿的靚女從容不迫搖曳着飄過她身邊時,她都不忘欣賞一番,同時欽佩不已。一到冬天,她就尤其思念家,因爲和倫敦比起來家鄉的冬天實在是暖融無比的。
她停下腳步,略低些頭,擡手想將外套的帽子戴上,忽覺靳承宇伸了手過來,他幫她套上帽子後又脫下風衣裹住她,裹得嚴嚴實實的。
她想脫了還給他,卻被他摁住胳膊阻止了。
“你不冷嗎?小心感冒了。”她仰起臉看他,心裡當然是熱烘烘的。
靳承宇笑,用手指了一指她的右手邊,“你應該問他冷不冷?”
常歡顏不解,向右偏過頭去,只瞧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恰從她身旁優哉遊哉地行過去,上身倒是穿着棉服,但下身只着一條薄短褲,光裸着一大截子腿。
“人家已經習慣了,而且體質好。”常歡顏笑道。其實也見怪不怪了,老外的穿衣風格既隨意又怪異,你裹得這麼嚴實,興許人家還覺得你奇怪呢。
“我高中時也經常這樣穿,早已經練就出來了。”靳承宇說,他的嘴脣微翹,顯得相當自信。
常歡顏斜睨他一下,眼神透着些許調皮。“可是現如今你又老了幾歲了,不服老不行的。”
靳承宇渾不理睬她的揶揄,只是攤開兩隻手掌,雪花很輕地飄落,常歡顏見到雪花悠然掉在他掌心上。有了手掌的襯托,它立即顯露出美麗的體態,晶瑩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