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通鎮上熱鬧非凡,趙家的大院裡忙活的熱火朝天,人來人往,忙的不可開交,每個人的臉上都掛着開心的微笑。趙世方一個人在書房裡,臉上表情凝重,並沒有露出迎娶新娘的喜悅。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刀疤李說道:“老爺,吉時到了,您還有什麼吩咐麼?”
趙世方說道:“我知道了,你們去吧!”
刀疤李說道:“好的老爺,我們去了。”
趙世方閉眼微思,不再說話,門外傳來腳步遠去的生音。
一頂紅色的小轎伴隨着鑼鼓聲從趙家大院行出,後面跟着長長的迎娶隊伍,每個人臉上都掛着甜蜜的笑容,吹吹打打的熱鬧非凡,穿過熱鬧的街道,向藍夢家的方向走去。
一個穿着華麗綢緞衣服的少年醉眼朦朧的在喝着酒。他心中痛苦,他從小衣食無憂,要什麼有什麼,在四通鎮上可謂是隻手遮天,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的父親也會架起高高的雲梯爲他去摘,想要什麼,父親都會爲他去做,他非常愛他的父親,父親對他的愛是純正無懈的,從小父親就是他心目中的神。
他不知道少了父親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就是這樣一位父親,今天卻要奪走他心愛的女人,他不理解,不明白,怎麼會是父親,怎麼也漫不過心中這一道坎。一邊是朝思暮想的女人,一邊是親愛的父親,他該怎樣去取捨?怎樣去面對?他在心中一遍遍的問自己:“爲什麼?爲什麼?這究竟是爲什麼?”藉着酒精的麻醉,他慢慢脫離了暫時的痛苦。
可是山坡上的另一個人一點也不比他的痛苦少,兩隻眼睛通紅,死死地盯着山下的那頂紅色轎子。既不願意看到它,又怕它從視線中溜走。
在他的眼裡,那不是喜慶的轎子,那是一把剜心的刀,一把剜心不流血的刀。他的心隨着轎子的抖動,在上下割他的心,身子不由自主的走向了山下。他越走越快,死死地盯着轎子,生怕一眨眼轎子就會消失。
轎子緩緩地被擡進了藍家的大門,藍家顯得很冷清,沒有太多的親朋好友,只有幾個年老的下人出來迎接。門裡門外也沒有張貼喜慶的紅花,與平時並無兩樣,與迎親的隊伍形成強烈的反差,令人有些詫異,刀疤李見狀,滿臉堆笑說道:“大家忙活起來,趕快佈置一下。”
趙家的一些家人拿着彩色的紅綢絲錦,不大一會就佈置好了一個喜慶的場所,佈置停當,刀疤李轉向了內宅。
遠遠的望見藍夢坐在屋裡的梳妝檯前,一身白色的衣裙,臉色蒼白,既沒有塗脂擦粉,也沒有梳妝打扮,刀疤李“咳”了一聲,緩緩走了過來,剛到門口被葉兒攔了下來。
刀疤李低聲說道:“吉時快到了,藍小姐是不是……”
葉兒看了刀疤李一眼,沒有說話,轉身來到藍門身邊說道:“小姐,吉時快到了,左……我們還等嗎?”
藍夢悠悠的嘆了一聲說道:“不等了,不來也好……”說完嗓音有些顫抖。
葉兒叫了聲:“小姐,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藍夢眼圈幽紅緩緩說道:“沒事,我們走吧!”
葉兒慢慢退了出來對着刀疤李說道:“將轎子擡進來吧!”
刀疤李一愣說道:“藍小姐換好衣服了嗎?”
葉兒搖了搖頭,刀疤李臉露難色,長吸一口氣,一跺腳走了出去,一頂紅色的轎子緩緩擡了進來,葉兒扶着藍夢慢慢走了出來,藍夢的眼神死死盯着門外,她一直在等着那個身影的出現,她想再看他一眼,哪怕是最後一眼,可是那個身影始終沒有出現,她的心沉到了海底,她失望了,蓋頭下的她滴下了絕望的淚。
她的心死了,她閉上眼,心一橫腳漫向轎門,漫向轎門的剎那間,不知覺的回了回頭,通過蓋頭的縫隙,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躲在石獅子的旁邊,身體在顫抖着,兩隻通紅的眼睛掛滿了晶瑩的淚滴。他瘦了,也黑了,鬍子邋遢,顯得有點蒼老,他在死死盯着自己,眼睛裡透出渴望而又絕望的眼神。她的心一下子又活了過來,心一下子碎了,她站在那裡久久沒有動彈。
刀疤李不明就裡,上前說了聲:“藍小姐,吉時到了,該走了。”
藍夢一下子驚醒了過來,眼睛裡浸滿了淚珠,咬着嘴脣,像是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一步漫進了小轎,拉下轎簾,坐了上去。左逸軒心中咚的一聲,慢慢縮回伸出去的手,緊緊跟着轎子。鑼鼓聲,爆竹聲,人們的嬉笑聲,他通通的都聽不見了,望着上下起伏的轎子,他的心像是被大錘夯擊一般的疼痛,整個人像是一具行屍走肉的殭屍,呆呆的行走着,也不知道要到哪裡去?
轎子在人們的歡聲笑語中漸行漸遠,鑼鼓、嗩吶聲充斥每個人的耳朵,左逸軒捂着油煎似的心,流着苦澀的淚,朗朗蹌蹌的跟在轎子的後面,漸行漸遠,轎子轉過一個彎,從左逸軒的眼前消失了,心沉到了湖底,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伸出顫微微地手,想要抓住什麼,可是什麼也沒有抓住,滿臉的淚水,張大了嘴巴哈不出聲音,任憑淚水打溼衣襟。
起風了,風越來越大,狂風捲集着地上的殘枝敗葉中間夾雜着瑣碎的沙石,颳得街上的行人睜不開眼。隨着風力的加大,烏雲覆蓋着天空越來越低,一場大雨就要來臨,街上的行人將帽子拉得低低的,快步奔襲着,街上的人瞬間消失了,吵雜聲、鑼鼓聲、嗩吶聲都沒有了,只有風的怒吼聲,這一切左逸軒都視而不見,任憑狂風捲着沙石敲打着身體。
雨點越來越大,瞬間變成了傾盆大雨,雨水打溼了左逸軒渾身的衣服,髮辮緊貼着臉龐,淚水和雨水互相交織着,雨水越來越大,慢慢將左逸軒浸泡了起來,他渾然不知,任憑雨水的沖刷,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稍稍減輕他心中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