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終章
2015-10-11
大雨磅礴。
泥濘的小路坑坑窪窪,水坑裡的水渾濁不堪,暴雨擊打上去,嘩啦嘩啦的,濺出絢爛的水花。
李修冥撐着油紙傘,靜靜站在雨中。傾盆大雨的壓迫下,油紙傘顯得脆弱不堪,彷彿隨時會崩潰。
他的肩頭已溼透,黑靴踩在泥濘中,沾滿了泥巴。
他右手撐着傘,左手拿着一張紙。
紙上只有短短一排字:
戰書。
明日晨時,城郊荒林,一決生死。
他望着遠方,寂寞如雪,回憶如刀。
緩緩閉上了雙眼。
往事的一幕幕彷彿又在腦海中重現。決裂的兄弟、捨身的知己、逝去的愛人,還有,即將到來的宿敵。
在此等候多時,便是爲了這場死戰。
一場至死方休的對決。
或許人生能有一宿敵是件值得榮幸的事,可是他,真的累了。
擁有了很多,失去了更多,漫漫人生路,似乎沒有盡頭。
“你果然來了。”
當這熟悉的聲音傳來時,李修冥睜開了雙眼。
眼前,只有一個人,一把劍。
人,是個面容冷峻的青年。
劍,是把鋒利刺骨的長劍。
他沒有撐傘,任由雨水瘋狂地擊打着,額前的髮絲軟軟垂下,劍尖處匯聚着一滴又一滴的水珠,直往下落。
大雨淋溼了雙眼,淋溼了心。
“準備好了嗎?”
李修冥擡眼,只說了這麼一句。
“這一刻,已久等。”
寒光一閃,鋒芒刺目,一瞬間,彷彿暴雨也失去了力度,所有的爆發力都集中在一劍之上。
似乎所有事物都停止了。
李修冥忽然笑了。
渾渾噩噩二十年,無數畫面纏繞在心間,過往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浮現,畫面中的自己,始終不是主角,而自己,又是在貪戀什麼呢?又是在執着什麼呢?
這一刻,所有的事物都將離我遠去。
這一刻,所有的回憶都將化爲塵埃。
那一劍,快至巔毫。
直到劍刺入他的身軀,他除了笑,什麼反應也沒有。
只是那淡淡的笑。
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前的事物已經變化。
眼前的,是倒在地上的自己的屍身,還有望着這邊滿臉震驚的清逸。
李修冥已死,此刻站在清逸面前的,是一身暗紅色輕鎧、臉色蒼白卻又偏暗色的人,這身裝束曾經是所有高手心中不可觸犯的權威。
他就是縱橫四界的冥帝!
他手中沒有夜之寒。
什麼也沒有。
他的目光清澈如水,他的面容沉靜之極。
他靜靜望着李修冥的屍身,半晌才道:“原來,我真的是冥帝。”
“爲了突破虛靈劍法第九層,我不惜投胎至人界體驗各種喜怒哀樂、生離死別,只爲領悟那看似虛無縹緲的第十層。”
“如今……第十層近在眼前。”
“第十層,一直都在我身邊,從未離開。”
“就隱含在萬物之中,就存在於心中。”
“心就是萬物,萬物都是劍。”
“我就是你,我就是他,我就是一切。”
“我就是心。”
“心無處不在,劍無處不在。”
冥帝望向清逸,清逸震驚的目光下,小腹中已多了一把劍。
正是夜之寒。
片刻,又多了一把。
又多一把。
再多一把。
眨眼間,他的身軀已刺滿了劍,密密麻麻,竟全是夜之寒。
全是夜之寒!
已修成一身近乎毀天滅地的妖力的清逸,此刻竟被冥帝擡手間制住,無法動彈!
這就是第十層嗎!
無處不在的劍?
萬物都是劍?
萬物都是劍!
“清逸,今生已積累無數道行,願你來世得道,莫要再執迷。”
微風拂過,已完全妖化的身軀隨風飄散。
大雨漸歇,劍已不見。
沒有夜之寒了。
劍已融入心中,已融入萬物之中。
這,就是無敵啊。
冥帝最後看了一眼李修冥的屍身,笑了。
原來世間最大的自在,就是擁抱現實。
所有發生的事情,都是最圓滿的。
所有的真相,終極智慧,就是活在當下。
雨住,地面盡是溼潤的泥土,空氣中透着一絲寒意。
這裡已沒有了清逸,也沒有了李修冥,更沒有了冥帝。
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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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冥再也沒有回來。
清欲坐上了掌門之位,並如約正式收莫愁爲蜀山弟子。
清琰暫時是不會造次了,但這並不代表他就徹底對掌門之位死心了。
日後清欲英年早逝,清琰趁機奪位,蜀山再次陷入一片混亂,年輕弟子莫愁不得不擔當再興蜀山的使命。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李修冥的事情已經結束,蜀山開始了一段寧靜的時光。
那些愛恨情仇,那些生死糾纏,終於告一段落。
時間還在繼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