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錶,六點一刻,我們已經在路上走了四個多小時。外面還是黑漆漆的,版納這邊天黑得晚,亮的也晚,估計要到七點鐘,天才能亮。
開到這裡,小馬讓我們下車,大家又換上了一個造型古怪的小斗車。這車是老撾特有的嘟嘟車,車身塗抹着色彩斑斕油漆,裡面很窄,有點像中國的農用三輪。小馬說,這車會一直送我們到達目的地,不會有人查。
司機熟練地發動車輛,順着一條小道開進了叢林深處。憑着感覺,車子是順着山路進入了叢林中,開始七拐八拐,像篩豆子一樣在路上直蹦,有時候一個大轉彎,把我們給甩得東倒西歪的。
過了一會,司機朝後面喊了一聲,讓我們別說話了,又把車燈給熄滅了,憑着感覺慢慢朝前開。
小馬也朝車窗外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經微微發白了,小聲說現在已經到了老撾邊境了,讓我們不要說話,把菸頭也滅了。
我的心撲通撲通跳着,大氣也不敢喘,生怕被巡邏的邊防兵查到。
天漸漸亮了,一聲嘹亮的鳥叫聲傳來,接着是成羣的嘈雜的鳥叫聲,從密林深處傳來,從遙遠處傳來,甚至在我們身邊、頭頂上傳來,天色漸漸發白,已經隱約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小心朝外面看看,我們正處在茂密的巨大的森林深處,地上到處都是手臂般粗的樹根,車子一路壓在樹根上,難怪顛簸得厲害。
小馬說,現在已經到了老撾境內,我才放鬆下來了。
後來我才知道,中老國界線根本沒有什麼明顯的標誌,僅僅是在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中,砍出了一條几十米的界道。
好多時候,誰也搞不清那片原始森林到底屬於哪個國家,我們悄悄從森林中拐進去,自然是無驚無險。
天更亮了,小車穿梭在茂密的熱帶雨林中,參天的樹林,虯龍一般的樹根,縱橫交錯,藤藤蔓蔓一嘟嚕一嘟嚕垂下來,高高低低的樹木組成了高低不同的空中花園,淡淡的煙霧瀰漫在樹林中,飄飄渺渺,彷彿仙境。
我大口大口呼吸着瀰漫着冷冽又清新的空氣,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腐爛味以及濃烈的花粉味,又新鮮,又古怪,讓人像是喝醉了一樣。
小車在原始森林沒有行駛多久,就進入了老撾境內,我們終於邁出了中國地界。
老撾是個多山地的內陸國家,這一路上,全是崎嶇的山路。到了這裡,時間彷彿就停滯了,小車不慌不忙,晃晃悠悠地在滿是大坑的公路上。
小馬說,這是國道,也是老撾境內唯一一條公路。
這條馬路簡直比林間小路好不了多少,我雖然在臨行前吃了暈車藥,還是吐了好多次,最後幾乎把胃都吐出來了。
車子在叢山峻嶺中行進,公路兩側有好多巨大的仙人掌樹,足足有一間房子那麼高,山茶花、柳葉桃花等植物漫山遍野。
開了好久,纔看到公路附近出現了稀稀拉拉的房子,看起來像是用茅草搭建的,還非常小。
偶爾有幾隻雞,在馬路邊上一步一步慢慢走着。
公路旁,偶爾也能看到幾個孩子,黑瘦黑瘦的,穿的破破爛爛的,坐在土堆上使勁對車子招手,笑着,呼喊着。
孩子這種單純的歡樂讓我很感動,我費了很大勁,在狹小的空間裡努力掄圓了胳膊,給他們扔過去了幾塊糖。
又走了一會,附件突然出現了一座富麗堂皇的高大建築,矗立在道路前方。在這樣貧瘠得近似於荒涼的地方,突然出現了這樣一座巨大的現代化建築,讓我很吃驚。
從外面看起來,這裡很像是一家大酒店,酒店外的噴泉,紅地毯,穿戴整齊的服務生,門外停着一堆豪車。
趙大瞎子眼熱了,說:“我操,沒想到老撾還有這樣好的酒店,在這裡住一夜多少錢?”
小馬說:“中國遊客住,不要錢。”
趙大瞎子吃驚了:“啊?不要錢?那還有啥說的,咱們趕緊去呀!”
小馬正色說:“這裡千萬別去,看也別看!人一進去,就出不來啦!”
趙大瞎子問:“咋的?那裡面還吃人不成?”
小馬說:“跟吃人也差不多了,這裡是老撾的賭場,專門面向中國人開的。只要中國人願意來玩,一個電話打過來,馬上就給你訂機票,飛到版納,然後有專門把你從版納接過來。沒錢也能玩,把身份證押在賭場,打個條子,馬上就給你十萬元錢的籌碼,隨便你玩。”
趙大瞎子眼都直了:“那麼好?乾脆咱們也去試幾把手氣算了,咱們三個,一個人十萬,那就是三十萬,只要有一個人贏錢了,那就賺到啦!”
小馬冷笑着:“贏?我在版納呆了二十多年,就沒聽說過有人在這裡贏了錢離開的。”
趙大瞎子說:“爲啥?有人黑吃黑?”
小馬說:“黑吃黑倒是沒有,那邊吃喝玩樂,都直接用籌碼兌換,要啥有啥。找女人也有,酒店外面站着一水的美女,隨便玩,只要有籌碼。那地方,怎麼說呢?醉生夢死,誰贏了錢也不願意出來,除非是輸沒了。”
趙大瞎子才明白過來:“那,那錢要是輸完了怎麼辦?”
小馬說:“沒事,賭場巴不得借給你,你這邊只要打個條子就行。”
趙大瞎子說:“那賭場不怕人跑了?或者沒錢不還?”
小馬冷笑着:“開妓院就不怕鳥大的,沒錢是吧,他們有的是辦法治你!
到了還款時間,就把你送到一個特殊的房間,讓你打電話問家裡要錢。三天內還不了,就開始給你上手段,打耳光,不給吃飯,整夜罰跪。
要是還換不上,那就關到催單房裡,那裡面可是人間地獄了,男的被人用鞋底輪流抽,女的被扒光衣服扔到男人堆裡****……
這些還是好的,要是還還不上,那就關到死單房裡,人就死定了,眼角膜、腎、心臟都被活剝出來賣……
剩下的骨頭架子就埋在花園裡,賭場的後花園裡種的全是美人蕉,花開得最豔,肥料好……扒開看看,底下全是人骨頭架子……”
小馬這番話聽得我們毛骨悚然,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我摩挲着手上的雞皮疙瘩,問:“這邊賭場那麼亂,沒人管嗎?”
小馬嘆息着:“誰管?沒法管!黃、賭、毒,這邊全佔滿了,全是亡命徒,管也管不了,反正不要去就是啦!”
車子在破破爛爛的盤山道上行駛了將近三個小時,終於拐進了一條山路,這山路更破,幾乎像是個佈滿陷阱的雷區,到處都是深坑、積水,車子蹦蹦跳跳走在上面,像是在跳舞。
我的五臟六腑都在跳動,一股股酸水直往上漾,只能死死捂住嘴巴,怕一時忍不住給吐出來。
小馬的臉色也不好,嘴巴繃得像老鼠夾子。
只有趙大瞎子沒事人一樣,在那東瞅西瞅的。
又熬了半個小時,車子終於停下來,小馬一腳踹開車門,說:“到了,到了,都下來吧!”
我連滾帶爬地跑下來,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慶幸着自己總算還活着。趙大瞎子卻一點事也沒有,還在那嘲笑我是小姐身子,丫鬟的命,偏偏還要跑來老撾,真是活該要吃苦!
朝四周看看,這裡像是一大片荒涼的原野,四周都是半人高的灌木,野草瘋長,偶爾有幾棵奇形怪狀的大樹,孤零零的,像是被遺棄的老人。
我有些好奇,問小馬:“這裡不是熱帶雨林嗎?怎麼看着像野三坡?”
小馬說:“這裡挨着老撾的村莊,原始森林都被砍伐完了,得到湄公河深處纔有。”
趙大瞎子左右看看,也說:“嘿,這破地方還能有什麼大山?跟俺們大小興安嶺沒法比!”
小馬笑笑,說前面都是灌木,車開不過去了,得走過去。他招呼着司機,揹着行李,開始朝着前方走。
司機名叫祥西,人總是笑呵呵的,主動幫我背了大揹包。小馬說,老撾老百姓的名字裡沒有姓,只有名,但是習慣在名前加一個冠詞。
大多數老撾人,會在名字前加一個“陶”或“昭”字。“陶”字鬼藏人(2014年最多人追看)由喜歡鬼藏人的網友上傳到本站,鬼藏人免費提供鬼藏人(2014年最多人追看)閱讀是尊稱,“先生”的意思,“昭”是王族,老貴族喜歡加這個字。
“祥西”名字裡的“祥”字,和“提”、“瑪哈”一起,代表在老撾寺院中修行的等級。他沒來中國工作前,在老撾做了二十年的和尚。
老撾這邊的熱帶雨林,比西雙版納原始得多,也茂密得多,縱橫交錯的灌木,高達幾十米的翠綠色的樹木,粗壯的樹木上掛着許多騰騰蔓蔓,死死纏繞在樹幹上,從幾十米的樹梢,一直掛在樹根上,瀑布一般垂下來,非常壯觀。灌木中、藤蔓上,開着許多五顏六色的小花,香味四溢,彩蝶亂舞。
祥西從車上拿出一把大砍刀開路,讓我們跟緊他,說這裡有不少當地獵人挖的陷阱,裡面全是削尖的大毛竹,人一掉進去,身上就被紮了幾個血窟窿,救都救不活。
我有點緊張,看看霧濛濛的森林,問小馬差不多要多久能穿過這片森林。小馬扭頭問了問祥西,說一個多小時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