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開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衣服的粗糙,幾乎和當初嫁入千歲府一模一樣的質地,可以把身子肌膚磨紅的那種粗糙。
嘆了口氣,我毫無怨言的穿上,每走一步都是痛的,但我心虛,總覺得自己闖下大禍,也不知道這禍有多大。
門口就是軟轎,擡轎子的都是黑衣黑袍,蒙着臉的壯漢,是怕我逃走嗎?我上了轎,轎子一路行走,不知走到何處,卻聽到虛弱的呻吟之聲,我好奇的撩開窗帷,看出去,只見無情被綁在樹上,渾身染血,他雖然硬漢,卻也有些經受不住的呻吟。
他就被綁在整個宅在的中央,烈日當空,只見他嘴脣乾裂缺水,奄奄一息。
“怎麼這樣?爲何無情會被綁在這裡?”我喃喃自語,隨着轎子的轉動,我看見閻婆就站在他身後,離得有些遠,我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出那身段,模糊的容顏,她手握長鞭,一下一下用力抽打在無情身上,這纔是無情呻吟的原因吧。
……我一直以爲,閻婆對無情是有情的,沒想到卻是如此的狠,我放下簾幕,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無情那染血傷痕累累的身體,不知爲何竟然讓我有些不敢直視。
“等等,落轎。”忽然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轎子就停了下來,黑衣女子撩開轎簾,冷冷的看着我說:“既然走到這兒了,也算個緣分,爺吩咐,府中各位都要引以爲戒,所以,趁着天色尚早,你便隨我去看個仔細吧。”
“看什麼?”我皺眉問:“千歲府納妾,不是都是不見天日就開始的嗎?”當初我去就是晨曦十分,如今都已經快晌午了。
“那是納你這種,不用行禮的卑賤女人,此次,千歲府也並非納妾,而是平妻,行禮在黃昏後,咱有的是時辰,走吧。”女子語帶譏諷的說。
“……我爲何要去?”我沉默了一下,拒絕了,不知怎麼的,就是心虛。
“人家爲你而受刑,你不該去道個歉麼?害人精!”女子鄙夷的看着我,還帶着點憤怒的味道。
“我怎麼害人了?燒衣者是我,罰無情爲何?”
“所以,最該被綁在那裡的是你。”女子毫不猶豫的怒斥,就和魁一個樣子。
“就算要落罪,也得有個緣由,我到底做錯何事?衣裳並不是燒掉的,是自己融化掉的。”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每個人都在恨我,陰陽怪氣的,到底我做錯了什麼?
“我沒有那個權力落罪於你,否則,我比誰都想將你千刀萬剮。”女子語氣淡然,卻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咬掉我一口肉的表情。
“……是因爲爺嗎?”
“你不配提爺,我只問你,今兒你下不下轎?”
“若是不下呢?”
“我雖然不能落罪於你,但是我可以加重他的刑罰,甚至可以挖掉他的雙目。”
“你……”我嘆了口氣說:“好吧,我去。”我走出轎子,外面的陽光特別的炙熱,讓我睜不開眼來,女子見我下轎,轉身就往前走,我只能跟着,一路走到無情面前。
閻婆好像完全沒有看見我們,還在一鞭子一鞭子,機械的往無情身上抽,她的雙目無神,好似已經呆滯了。
“無情,疼麼?”女子走到無情面前,用劍柄頂住他的下頜問。
無情已經睜不開眼來,他的眼睛腫脹得都看不見了,本是一個溫文儒雅的男子,此刻卻變得無法直視,到處都是腫脹的,膿血流淌。
聽到女子的話,也只是發出了微弱的呻吟,女子鬆開手,他的腦袋又沉了下去。
“罪魁禍首就在眼前,瞪大你的眼睛看看,就是這個女人,害你在這裡受苦,一百天,你能撐到何時?”女子冷冷的說。
然而無情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我看得眼淚汪汪,也不知道怎麼就連累到他身上了。
“閻婆,你也夠是絕情的,心不疼嗎?”女子又轉向閻婆問。
閻婆就好像根本沒聽見一般,完全沒有反應,女子一把扯住了她的鞭子,她這才緩緩的擡眼:“阻礙行刑,視同劫獄,莫不是離大人也想嚐嚐這鞭子的滋味?”
女子頓了下,只得鬆開手,她冷哼一聲說:“你就不恨嗎?眼前這個女人,害了你,害了無情。”她指向我問。
閻婆依舊不理她,揮舞着鞭子,黑衣女子咬住了脣,似乎還有些心有不甘,這時候閻婆卻開口了:“一切都是天意,沒有恨不恨。”
“哼,你倒是入道了,心夠靜,行,你就護着她吧,最終你也會像爺那般……”
“離大人,禍從口出。”閻婆打斷了女子的話,緩緩的說:“恃寵而驕的下場,從來都是悲慘的。”
“哼!”女子有些悻悻的轉身看向我說:“走吧,看夠了,繼續趕路。”然後她就氣呼呼的往前走。
我對閻婆行了一禮:“雖然不知所犯何事,連累了你,但是,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閻婆卻好似沒聽到,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還在磨磨蹭蹭什麼?誤了時辰,又要連累人。”黑衣女子不耐煩的怒吼。
我只得又行了一禮,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在轎子裡,我始終想不通,這是怎麼回事,衣裳爲什麼遇火不燒,卻是腐壞,而且,這衣裳和北冥流觴有什麼關係?最重要的是,他現在究竟是怎麼了?受傷了?還是死了?
死……惡鬼是不會死的,那麼就是受傷了吧,我想起魁掌心的血,如果他死了,魁還有外面那個女人,都會要了我的命,只有這一點,我是完全沒有一點質疑的。
一路走來,也不知過了多久,這兩天也沒有休息好,我竟然在轎子裡睡着了,等我醒來時,發現轎子已經停了,我撩開轎簾,看見外面漆黑一片,像是到了夜裡一般,四周黑漆漆的,完全不知道身在何處。
這又是怎麼回事?我小心翼翼的走下轎子,這裡是哪?
“我們又見面了,這一次,我想沒人能救你了吧?”這時黑暗深處,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