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鈴鐺顯得格外興奮的事情我也沒太在意,扛着竹竿就出門了,刑秋交代過出門之後要保證續命燈不滅,所以我只有一根蠟燭的時間,無論中途遇到什麼,我在蠟燭滅之前必須得回來。
今夜無風,濃霧散去後的營子格外寧靜,偶爾有兩聲犬吠,像是狗發癔症叫的,嗚呼了兩聲又沒了動靜。
去後山的路這些天我走了無數遍,之前還一直覺得有點害怕,現在再走就跟自己家門口似的,沒什麼太大的感覺,不過大半夜四周黑黢黢的,我一個人拿着蠟燭往山上走,仔細想想還真有點發毛。
天上沒有月亮,但是隱約可見後山延綿的山丘,原來火神廟是徹夜亮着燈的,現在火神廟成爲廢墟,整個後山漆黑無比,只有左邊半山腰的林場裡亮着微弱的燈光,等我上到火神廟的時候,林場裡的燈也滅了,一絲山風吹來,把我頭髮都給吹豎起來了。
“齊士……回來吧……”
往猞猁溝走一步,我就喊一聲,這半夜三更到處安靜,就我的聲音飄來飄去。
“齊胖子……回來吧,我來接你回去了……”
“老齊,回來吧……”
隨着我一步一喊,猞猁溝已經近在眼前,也不知道咋的,可能是濃霧散去之後,周圍的一切顯得清晰了起來,此時可見林子裡時不時飄蕩出兩團綠光,不知道是有動物在,還是傳說中的鬼火。
“齊士,我是老葉啊,我來接你回去了!”
進猞猁溝一步,我話音剛落地,驀然間覺得背後一股陰風頓起,接着一雙冰涼的手“啪嗒”一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與此同時一股陰冷的感覺從我肩膀上蔓延開來,跟數九寒天讓人兜頭蓋臉潑了一盆冷水似的,風一吹渾身都僵了,而且這手也不是“搭”在我肩膀上的,給我的感覺更像是摁住我的肩頭,壓的我渾身往下一塌,手裡的蠟燭忽閃了幾下,好懸沒滅。
我趕緊用手護住續命燈,本能的想回頭去看,但是猛地一個激靈想起來出門前刑秋交代過,無論發生什麼讓我千萬不要回頭,肩頭上的命燈一滅就麻煩了。
說不害怕那是假的,尤其是三更半夜你明知道自己背後有東西又不敢回頭看,這比直接看到更嚇人。
說穿了這些魑魅魍魎都長得那個樣子,要麼是死之前的慘狀,要麼就是青面獠牙,真的是面對面碰上了可怕縱然可怕,但也就是那一下的事兒,可是現在,黑更半夜荒山野嶺,你肩膀上搭着手,你還不能回頭去看到底這是個什麼玩意兒,光是自己的聯想就能把自己嚇死。
我虛,的確是虛。
腿肚子顫了三顫腳都不會擡了,這時候忽然想起來之前刑秋跟我說的金光咒,他說這東西能加持自身,我記得其中幾句,趕緊心裡默唸起來,這一念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麼的,果然覺得心裡乾淨了不少。
(感興趣的同志可以自己百度一下金光咒
,開頭是天地玄宗的那個,如果有時候一個人在家呆着害怕,睡不着的話,可以默唸試試,很有用,不過效果因人而異。)
搭在肩膀上的兩隻手我不動它也不動,默唸了幾句金光咒之後我繼續喊着齊士的名字往前走,之前上來的時候走路輕的很,但是背後有了這東西,走路比之前艱難不少,而且渾身越來越冷,嘴脣都在打哆嗦,跟十冬臘月掉進野河裡那種感覺似的,等走到之前我們出來的那個洞口時,肩膀上的兩隻手猛然間加重了一道力,應該是有東西又跟上了。
這時候我看向手裡的蠟燭,這火苗子的顏色已經變了,綠油油的泛着冷光,這是周圍陰氣加重的原因。
我不記得到最後自己肩膀上一共加重了幾次,只記得手裡的蠟燭燒到一半時我必須原地返回,但是我忘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我之前一直認爲蠟燭燃燒到一半原路返回到家剛好蠟燭燒完,但是我來的時候腳步快,可是回去的時候每一步走的都十分艱難,自然速度比來的時候慢得多,也就是說按照我回去的速度,蠟燭根本不足以燃燒到我到家。
我心急也沒用,肩膀上的重量壓的我幾次差點跪下,而且隨着肩膀上的一次一次加重,我渾身上下的陰冷意也越來越重,到火神廟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已經僵了,只是憑着本能在往前走。
如果當時我能看到自己,就會看到我背上揹着十二個“人”,一個疊一個。
呼吸越來越不順暢,等我憑藉着本能走到山下時,手裡的蠟燭只剩下不到一釐米,融化的蠟燭全部流到我的手上,但是我卻一絲溫度也感覺不到。
冷!
無邊無際的冷意殺的我意識模糊,一張嘴呼出大口大口的寒氣。
堅持!
沒幾步就到家了,我在心底對自己說道。
就在我能看到自己家門的時候,我手裡的蠟燭忽然“噗嗤”一聲,滅了!
霎時間,周圍風聲頓止,片刻過後營子裡所有的狗像是被什麼驚到似的,一聲高過一聲的叫起來,整個營子裡炸開了鍋,而距離我最近的老李家的狗竟然從院子裡跳到院牆上,站在院牆上衝着兇叫,大有衝上來把我撕碎的架勢,我能看見我眼前發生的一切,但是我腦子很迷糊,根本思考不了下一步要怎麼辦。
而且我背上似乎正在慢慢減輕?
正當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刑秋的一聲高喝,“葉初一,還不速速歸來,歸來!”
“葉初一,還不速速歸來!”
這聲音像是耳邊敲響的洪鐘,一聲高過一聲,震的我心神一凝,腦子裡頓時清醒了不少,接着我聽到刑秋唸叨的聲音由遠而近,那聲音徐徐飄渺,猶如寺廟當中的僧人經文,乍一聽沒什麼感覺,但是仔細一聽卻能讓人無比舒暢,靜心、慈悲、又憐憫。
這唸叨聲跟強心劑似的讓我頓時精神起來,續命燈已經滅
了,不知道齊士的魂魄會不會散,我悶頭心裡默唸着齊士的名字,一邊朝着我家的方向速度前進,等到了家門口,門口那兩隻一直昏昏欲睡的公雞陡然睜開眼睛,兇悍的樣子嚇了我一跳,與此時周圍的狗吠聲戛然而止!
刑秋已經在院子裡等我了,看到我背後的東西他二話沒說趕緊把我帶到齊士的房間,等我看到牀上的齊士時,我整個人腳一軟,終於支撐不住倒在地上,這是一種極度的疲乏,但是精神還在支撐,我迷迷糊糊的看到眼前晃動着幾個影子,很模糊,看不清楚臉,在我眼前晃悠着。
“魂兮魂兮,齊士魂魄兮,還不速速歸體!”
耳邊模糊飄起刑秋的聲音,他腳上踏着很奇怪的步子,一手拿着硃砂硯,另外一隻手裡拿着一根毫筆,唱一句就在齊士眉心、掌心、前心這些地方點一下,一會兒功夫,當然也可能過了很長時間,畢竟我腦子裡很迷糊,沒有什麼時間概念,我就聽到一直昏死在牀上的齊士忽然咳嗽了一下。
我整個人一激靈,爬起來就往牀邊去,刑秋趕緊攔住我叫我爸,“葉叔,麻煩你趕緊把薑湯熱一熱,裡邊放白芷菖蒲給初一喝。”
我爸在外邊應了一聲,其實下午的時候刑秋已經交代過我爸,我出門之後讓我爸在家裡生火煮薑湯,等我帶着齊士的魂魄回來之後,必須喝薑湯祛陰寒才行。
沒一會兒功夫我爸就端着碗進來,把我從刑秋手裡接過來直接拿着碗往我嘴邊放,“嘶……這渾身涼的,快點喝了!”
我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大口,熱辣辣的感覺立刻在胸腔蔓延開,舒服了不少。
這時候我驀然間看到鈴鐺那小丫頭蹲在門口兩眼冒光的看着屋裡,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吮吸着什麼東西。
“刑、刑秋,鈴鐺、鈴鐺……”我渾身哆嗦着,擡手的勁兒都沒有,只能用眼神示意刑秋去看鈴鐺。
不是我提醒我估計刑秋也沒注意到,他往門口一瞧,皺了皺眉似乎不解,片刻過後雙眼一亮忽然走到門口把鈴鐺從地上抱起來回屋,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小丫頭,好好吸。”
我也沒力氣問他到底什麼意思,我爸詫異的看向鈴鐺,顯然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是這小妮子似乎很開心似的,拍手咯咯的笑,笑完之後很是陶醉的抽着小鼻子像是聞到了什麼香味似的,怎麼也聞不夠。
我信得過刑秋,也沒追問,現在最重要的是齊士,薑湯在體內起了作用我歇了口氣整個人也精神不少,把碗放下之後我就問刑秋齊士怎麼樣了,魂魄回來了沒有。
“三魂回來了,七魄差半魄沒回來。”刑秋有些沮喪的看着牀上的齊士。
我拖拖沓沓的走到牀邊,這小子臉色的確好很多,但是還沒醒過來,捏了捏發脹的眉心,我扭頭就出門,刑秋攔住我,“別去了,再去我就得去找你們倆了,先休息一夜,明天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