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停屍宅裡的高齡少年（43）
大夥記住了黃體、紅喙、紅足，靈巧美麗的玲瓏鳥的模樣，並跟着它的足跡開始向西走，那玲瓏鳥實在是通靈性，它彷彿知道這幾個人在跟着它走，也判定他們不會傷害自己，便飛飛停停，或落在偉岸的紅樺枝頭，或落在水草妖嬈的河邊，有時還在空中漫漫地起舞、鳴叫，聲音使人若如虛幻，水本不靜，卻被它唱得凌波潺潺，樹本不低，卻被它壓枝在花屏……美呀，沒到無可奈何的美！
“二哥，唱首歌和玲瓏鳥配合吧？”，臭姑不但天真，而且還很浪漫，如今和這些親人們在一起，更是發散着少女獨有的芬芳，但這主意行嗎：大乞丐出來阻攔：
“快別讓他唱了，當心那破鑼嗓子把鳥兒驚飛，再把狼招來！”，他在善意地挖苦小乞丐，也有調侃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怕驚飛了玲瓏鳥，小乞丐不服氣了：
“大哥，你也太小瞧人了，我昨晚是偶感風寒，嗓子不通，今天天氣真晴朗，鳥語花香在畫廊，我的美妙歌聲被這景緻感染出來了，不信，我給你們唱首很安詳落寞的？”，他可真會爲自己炒作，大乞丐道：
“安詳就安詳，怎奈落寞二字？”，小乞丐的藝術細胞被調動起來：
“但凡美的旋律，都是有幾分哀傷在其中，這樣才能敲開少年的心懷。”，大乞丐卻倚老賣老：
“我們幾個老了，釦子又太小，你就唱給臭姑一個人聽吧，只有她能算少年。”，白嫂子夫婦都會心地笑了，小乞丐還拿上架子了：
“不聽算了，我還不想隨便顯山露水呢，昨晚配烏鴉，今晨醉花蔭。”，大乞丐接着挖苦他：
“是你把人家的歌演繹成那樣，當心趙傳揍你！”，臭姑似乎沒聽出他們之間對話的真意，繼續發散她的天真，着實可愛：
“好了，別貧了，當心玲瓏鳥生氣飛走，就讓二哥先小聲唱幾句，若是不好，就啐他！”，大乞丐立刻迴應：
“對，啐他一臉珍珠霜！”，小乞丐紅着臉，扭着脖子不服氣：
“我靠！你們也太狠了吧？聽我唱。”。
他開始唱朴樹的《白樺林》，歌聲平穩、傾訴心聲、娓娓道來，講述着戰火硝煙前的安詳，真的是聽着聽着就聽出幾分落寞來，人們彷彿真的來到了晨霧迷濛的白樺林，令人陶而醉之！歌聲終於得到了認可，臭姑道：
“二哥唱得真好聽！難怪是一棵樹唱的呢！”。
臭姑的評論使人哭笑不得，大乞丐給她解釋着：
“臭姑，那是人名，樹怎麼會開口唱歌呢？那歌手名字叫朴樹。”，臭姑道：
“哦，是姓樸的樹……”，這種理解也太離譜了，但卻是臭姑的真誠吐露，臭姑若有所思，引來大乞丐一陣譁然，他想打唿哨，被藍鬼攔住，他有點兒不滿大乞丐：
“老弟，這裡又不是演唱會，你可別胡來，當心把玲瓏鳥驚到了，它可是隻敏感的鳥，我們繼續聽歌吧。”。大乞丐不好意思地止住了。
玲玲鳥真是有些通人性，落到了一棵杉樹上不肯走了，它好像被小乞丐的歌聲給迷住了，難道這鳥兒也有人的情愫？臭姑緩緩地來到杉樹下，仰起頭對玲瓏鳥到：
“你是多麼美麗的一隻鳥啊，但卻如此孤單，就像我從小離開爹孃，在那密林裡孤獨漫步，在那深邃的洞中徘徊，我多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可水晶罩使我與外界相隔一重天，我嘆、我怨、我悽悽慘慘……”。真情吐露，別說是人，臭姑的話看來真的打動了玲瓏鳥，它又開啓美麗的羽翼，展翅在低空，在前面帶路，領他們往西亞湖的方向進發。
“臭姑，你剛纔對玲瓏鳥說的話真是感動人！你有着多麼善良美好的心境啊，怎奈自幼失去抒發的機會。”。
大夥似乎被情所擾，但又甘心情願，因爲到了晚上便不可如此煽情了，也不
知玲瓏鳥是怎樣度過孤獨的夜晚的？此去西行路漫漫，一步一景一畫，卻又頻添幾分世間人情冷漠慘淡，也就是仨鬼仨人，從人望去，一個美女兩個少年；從鬼張望，一家三口孤孤單單。
這玲瓏鳥竟使人勾起傷感。走了半日，大夥都累了，也餓了，停在一片冷杉林中休息，真是有了天然的氧吧，大家這一覺醒來，已是一彎月工高懸，只是不見了玲瓏鳥，難道它懼怕黑夜嗎？難道它被白日的哀情所傷竟自飛走了嗎？早知那樣，真不該只顧自己休息，忘了這靈性怡人的尤物，使它傷心離去，大夥有些懊悔，不該太自私，白嫂子道：
“我們冷落它了，其實它比我們更懂得情感，我們卻碰觸了它的傷懷！”。
白嫂子一席話，引得大夥開始自責，都十分想念那美麗的鳥兒，順水向前，但走到一片深草前大夥猶豫了，白嫂子道：
“這水分兩股，各奔他處，我們該怎麼走好呢？”，釦子突然叫道：
“媽媽，看！一個小亮點！”。
順着釦子手指的方向望去，真是有一個小小的亮點在遠處熠熠閃爍，彷彿在向他們示意，並且在空中等候着，白嫂子指揮大家：
“我們運氣騰起，過去看看！”。
六人三體向着那亮點飄去，走近一看，臭姑眼裡含滿了淚水，手裡捧着什麼東西：
“是玲瓏鳥的羽毛，它是特意留給我們做路標的，它爲我們捨棄了美麗的服飾！”。
大夥近前，瑩瑩月光下，玲瓏鳥那新黃的羽毛在閃閃發光，使得月亮無顏色，使得嫦娥嘆廣寒，這可真是美麗又善良的生靈啊！嘆人世，又有幾人能似這鳥兒如此犧牲？只爲小乞丐那一首歌，臭姑那一段肺腑之言……
臭姑深情地將羽毛托起，那羽毛飄零到空中，他們跟了上去，不久，又聽到熟悉的潺潺流水聲，果然，這玲瓏鳥在犧牲自己的羽毛爲他們帶路，他們便跟着它一直向前，已經毫不顧惜腳下的所謂路，他們相信真誠！從深夜走向了漸漸升起的黎明，那時，羽毛隕落了，墜入了淙淙河流中，臭姑奮力去找，怎奈它已了無蹤跡。
臭姑又一次傷心地哭了，她思念那曾和他們一起相處的美麗生命。她在哭聲中昏然睡去，大夥都累了，等醒來，又是一個番新的夜空，月亮稍稍撐開，往十五的渾圓描畫着，這時，他們又看到了一星閃亮的羽毛在空中向他們揮舞，他們真是感動到無法感動，他們問自己，世上是否真有這樣的生靈？
“大家不必自責，應該努力進取，充滿信心，這樣就不辜負玲瓏鳥的一番苦心了！”。
白嫂子道出了衆人心聲，大夥又開始急行軍，向着玲瓏鳥指引的方向而去。人鬼之合，彷彿才更能體現人的本性，人心貪慾時，往往要想想那些孤苦的鬼，它們並非要甚得甚的幽冥，若是那樣，人都樂得去做鬼了；而當人悲慼失喪時，想想自己並非像鬼那樣孤苦伶仃，至少有一口氣、有一線體溫，既能夠享受白天燦爛的陽光，也可賞析明麗的月色，那一分不知足，完全是自找的。
之所以有這樣的體會，其實很簡單，正如白嫂子所說的：她是過來人。白嫂子對臭姑道：
“臭姑，還在爲玲瓏鳥傷心嗎？”，臭姑輕輕地拭去眼淚道：
“沒有，我是被它感動了！”，白嫂子深有感觸到：
“看來有時候人並非有情，而是要觸景生情，你如今是被玲瓏鳥引發了真情。”。
大夥在靜靜的夜空下，伴隨着潺潺流水聲，誰都不想把這凌空的寂靜打破，確切講是享受玲瓏鳥賦予大家的真誠而帶來的一種靈魂的享受，這可是人世間可遇不可求的，有時靜默會潔淨人的心靈，更會給人以成長、反思、感念、讚歎等等美好的醞釀過程，這是人唯一可以給自己完全自由的機會，但你必須心無雜念、甚至旁若無人……
又一個黎明來到了，大夥累了，真
的該歇歇了，可眼前的美景使人興奮，他們來到了一個綠色的大峽谷，兩岸連山，蒼松翠柏、滿目紅杉、山清水秀看不盡，又有紅葉在石崖高懸，時已入秋，大概是快到中秋節了吧，這裡寒氣*人，也許正是因爲白天日光充足，但地處高海拔形成較大溫差，這裡的秋色才如此豐沛充盈，似乎沒有絕跡的時候，至少那松柏四季常青，於是，河水被映得碧綠如玉，沒有什麼河可以是這種顏色，水本無色，皆因光照、樹木蔥蘢，其實，它是清澈見底，在這裡，山水完全相融了。
“媽媽，好想再見到玲瓏鳥啊！”，釦子道出了大家的心聲，白嫂子對他道：
“大家都想見到，只是它是懼怕人類的。”，乞丐不解地問：
“嫂子此話怎麼解釋？”，白嫂子道：“家禽家畜本是上蒼給預備好的可食肉類，故此繁衍衆多，也可圈養自給，可人類就是要獵奇它類，專找稀奇，那大而美的，他們要去獵殺；小而美的便捉來放入籠中把玩，比如這玲瓏鳥，若是被那些養鳥人捉住，他們便會做只精美的籠子把把它強制放進去，然後再觀察它的飲食習性，可以花很多錢去給它弄吃的、喝的，可以放棄許多事情去專門遛它，看似非常愛護，並且於外界炫耀，但就是不給它自由，從此限制了它的空間。”。
此話使大乞丐感觸頗深：“這算什麼愛呢？這不過是人類愛自己的一種更自私的表現。他們沒有把它當作生命看，而是用自己的興趣愛好去否定了別的生命。”，白嫂子體會到大乞丐也是性情中人，她十分同意：
“他大叔，你說的對，所以，玲瓏鳥對我們也有戒備之心，因爲你們雖善良，卻有着人類的外形。”，此話又引起大乞丐一番特別感觸：
“做人，有時候也真是可悲，除了自己不討厭自己，但被許多生命否定。比如說臭姑燙死的那隻豹子，它們從來都生活在山裡，是人們爲了貪慾進到山裡，它們感到了生命的危機，便誤入了人類的領地，結果，它的斃命成了人們慶賀的依據，而那些需要豹子皮的畢竟是少數，他們只是覺得豹子皮能給他們帶來虛榮。”，他接着道：
過分的殺戮，漸漸地，這些威武的猛獸們便以人類爲天敵，那些生物鏈中的雜食動物無人顧及肆意繁衍，樹木被啃光，慢慢地，山體裸露了，山林被毀壞，草木凋零，山便成了孤零零的廢墟，當大自然顯示威力的時候，沒人去急着拿他的豹皮，而是以最快的速度逃生，沒人能抵擋得了山洪、泥石流等等自然災害，而人類的自以爲是在更大的自然災害面前更顯得渺小和可憐，每次地震過後，人們只做稍稍的反思，嘆息生命的脆弱，但仍不思悔改，不久，他們又開始相互的廝殺和爭鬥，並把這種邪惡放向自然……”。白嫂子對他的話給予肯定：
“懲罰人類的，是人類自己的罪惡和無知。”。
這沉重的話題使大家沉默，人只有在與世無爭的環境中才會真正的反思自身。這時，釦子又叫道：
“姑姑看，玲瓏鳥！”。
順着小乞丐也就是釦子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玲瓏鳥在一棵冷杉樹上輕聲地鳴叫，如果在晚些時候，釦子恐怕無法看見，這時微微的黎明泛出淡淡的白晝，更讓人興奮的是，又飛來一隻玲瓏鳥，它們顯然是相親相愛的一對兒，它們用歡快的歌聲和翩翩舞姿在向這些善良的人們打招呼。臭姑非常激動，她又對小乞丐提出了要求：
“二哥，再唱一首歌吧！”，這回沒人反對了，因爲大夥已經領教了小乞丐歌聲的魅力，並且效果非凡，人類的歌聲能打動鳥兒並不容易，這是人類愛情的初綻，也是愛的命令，小乞丐深情地開了口：
百靈鳥雙雙地飛，
是爲了愛情來唱歌
……
這陌生而熟悉的歌聲，把大家帶入另一種境界，使人遐想，令人悵惘。
（於西安市中心盛順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