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珂直起了身子,對柳琀道:“過會兒我在跟你說,我們快點去小廣廈吧,不然宋嬤嬤要來了。”
她說完之後衝跪在地上滿臉驚訝的柳青一伸手,道:“起身吧,我們去小廣廈。”
柳青收了臉上的詫異回過神,扶着柳珂的手站起身,跟着柳珂的身後朝着小廣廈走去。
她們剛剛的道小廣廈,宋嬤嬤便坐着小竹轎到了小廣廈的門前。
這是石氏早就囑咐好的,宋嬤嬤可以直接坐轎進來,還安排了小丫頭黃芪負責伺候茶水等物。
此時的小廣廈中已經收拾妥當,給宋嬤嬤特意另外準備了桌椅。
柳珂與柳琀將自己寫好的女戒擺在了桌案上,便出門去迎着了。
宋嬤嬤下了小竹轎,看到柳珂與柳琀已經按時來到,點了點頭道:“我讓你們抄寫的女戒都朝完了嗎?”
柳珂與柳琀雙雙道:“抄完了!”
宋嬤嬤扶着小丫頭黃芪的手進了小廣廈,看到桌案上擺放整齊的手抄書稿,滿意的點點頭,根本就連翻看都沒有,拿起桌案上的戒尺轉過身道:“今天是我第一次給你們傳授女子禮儀,我們便先從‘立容’開始吧。”
她說完這話之後,圍着站在她跟前的柳琀和柳珂轉了一圈,道:“賈子曰:固頤正視,平肩正背,臂如抱鼓。足閒二寸,端面攝纓。端股整足,體不搖肘。曰經立;因以微磬曰共立;因以磬折曰肅立;因以垂佩曰卑立。”
柳琀聽她念完這一段後,一臉茫然的看了柳珂一眼。
“不許左顧右盼!”宋嬤嬤加重了語氣到。
嚇得柳琀趕緊將頭回正了。
宋嬤嬤用手中的戒尺拍了拍柳琀緊繃的肩膀道:“你的肩膀挺得太直了,站的時候要站的自然放鬆,不要人看了有一種生硬不舒服的感覺。”
柳琀聽了此話之後,挺得筆直的後背鬆垮下來,她早就站的累了,正想放鬆呢。
可是宋嬤嬤的戒尺又下來了,道:“不可生硬,但是也不可散漫。”
被宋嬤嬤說的柳琀都不知道怎麼該怎麼站了。
宋嬤嬤嘆口氣,又將目光投向了柳珂。
見她亭亭而立。自然大方。心裡不由暗歎:“難怪柳家這樣重視這個柳大小姐,竟真的是個可造之才,只是可惜了,皇帝以垂垂老矣。就算是進了宮也沒有幾年的好光景了。”
她想到這裡將柳珂微微低下的頭用戒尺拖着下巴稍稍向上擡了一下。道:“不必過於示卑。你可是柳家嫡出的大小姐,就算是在京城,也不必誰的地位卑微。”
柳珂矮身一福。道:“是,多謝嬤嬤指教。”說完又立馬按照宋嬤嬤的要求站好。
宋嬤嬤,看他們站姿已經算比較標準,便徑自走到了桌案前坐下,開始翻開她們抄的女戒。
邊看邊不斷的擡頭看向她們兩個。
柳琀覺得自己已經站的腰痠背痛了,可是宋嬤嬤卻依然不讓她們休息。
其實,柳珂也累了,只是在硬撐着。
宋嬤嬤將她們抄的女戒翻看完了之後,面無表情的站起身,對身邊的小丫頭黃芪到:“去書房找兩本兩寸左右厚薄的書過來。”
黃芪口中稱是,走出了小廣廈。
過了好一會兒,黃芪才抱着兩本厚厚的書走了進來。
柳琀以爲宋嬤嬤是要讓她們看書了,心裡滿心高興,終於不用站了,她的腿都已經木了。
只聽宋嬤嬤道:“將書放在二位小姐的頭上,從現在起再站兩柱香的時間,若是書本落下便重新開始。”
說完此話之後,轉身點了一炷香在班姑的畫像前。
柳琀一聽,一皺眉頭,一臉的苦哈哈,心裡暗罵道:“這哪裡是教人禮儀,明明就會折磨人。”
宋嬤嬤點好香之後,轉過身,正好看到柳琀不滿的臉色。
她也沒有說話,只是慢慢的朝她們走去,拿着戒尺圍着她們轉了一圈又一圈。
雖然柳琀已經累得不行了,可是她害怕宋嬤嬤手中的戒尺,依然還在堅持着。
柳珂畢竟已經歷經一世,比起柳琀要有定性的多。
不過她也是憑着強大的意志力在堅持。
兩柱香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咬咬牙便能過去。
可是若是一送氣,便可能垮下去。
燒了半柱香的時候,柳琀的身體便開始搖晃了,只聽“啪嗒——”一聲,柳琀頭上的書掉了下來。
宋嬤嬤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慢慢走到班姑像前有點燃了一炷香,道:“二小姐重新開始吧。”
柳琀攤在地上喘着氣不肯起來,心裡想着,多坐一會兒是一會兒。
“二小姐,再不開始,我便再給你加一注香。”
“不要不要,我起來還不行嗎?”柳琀自己拿着書歪歪晃晃的站起身,不情不願的將書放在了頭上繼續站好。
柳珂的香燒完之後,她依然沒有將頭上的書本拿下。
此時,她的額頭上已經冒了一層細細的薄汗,宋嬤嬤有些不解的道:“大小姐已經可以休息了,爲什麼還在連立容?”
柳珂沒有過多的解釋,只道:“我陪着妹妹!她站多久我便站多久。”
若是此時,她到一旁坐下,柳琀的意志力定然會受到影響,此時已經是戌時末二刻了,她不想柳琀再功虧一簣,便情願陪着她。
柳琀聽了柳珂的話之後,眼睛一紅,端端莊莊的站好,不再有任何雜念。
終於在戌時末刻時堅持到了最後。
宋嬤嬤一說:“時間到了,今天便到這裡。”
柳珂、柳琀兩人都攤在了地上。
宋嬤嬤道:“明天二位小姐別忘了自己練習。再有,我明天來的時候,二位小姐再將《內訓》抄完交給我。”
她說完後沒有理會柳珂與柳琀的反映,拿起她們抄寫的女戒便出了小廣廈,坐上小竹轎回宮去了。
到了宮中之後,便將自己在柳家的見聞回報了她現在的主子秋才人,並將柳珂與柳琀抄寫的兩份女戒也交到了秋才人的手中。
秋才人是今年新晉封的,起初只是左常在身邊一個燒煤守夜的下等宮女,因聰明伶俐,被升爲左常在身邊的一等宮女。伺候在左常在的身側。
去年左常在身懷有孕不能侍奉皇帝左右。便將自己身邊侍女秋兒送給了皇帝,卻沒想到這個秋兒不但長相俊美、心思剔透,還讀了不少書,深得皇上的喜愛。不到一年便直接封爲庶六品才人。比左常在還高了一品。
這是左常在始料未及的。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就算是她再後悔也已經晚了。
好在秋才人還沒有到專寵的地步,不過皇上每月必有幾天回到秋才人的住處坐坐。就是如今病着,也不忘時時召見她。
可以說,這位秋才人正是皇上身邊炙手可熱的人。
此時,秋才人默默的翻看着柳珂與柳琀抄的女戒,翻着翻着輕笑道:“柳琀這一份的後半部分,明顯是柳珂給柳琀代筆。”
“小主真是厲害,一眼便看出來了,奴婢看了一晚上也沒有發現。”宋嬤嬤笑着道,“這位柳家大小姐果然是個好的,若真是送進了宮倒是可惜了。”
秋才人嘆了口氣道:“你且注意着石氏的動向吧,過了太后的生辰再說吧。”
“是,小主!”宋嬤嬤一躬身回道,“讓奴婢服侍您就寢吧。”
秋才人站起身道:“不用了,我們去養心殿附近走走回來再睡。”
“小主,這又何必,都已經這功夫了,怕是皇上已經睡了。”宋嬤嬤有些不解的道。
這些天,秋才人幾乎每天都到養心殿附近轉一轉,但是並不進去,遇到皇帝的內衛和近侍也只是說幾句話,問問皇上的情況,並不讓通報。
宋嬤嬤沒辦法,只好帶着侍女源兒與曲兒跟在秋才人的身後出了房門。
到了養心殿附近,見裡面的依然亮着燭火,便默默的站在距離養心殿門口不遠的松樹下靜靜的望着。
不多時,從養心殿裡走出了兩個人。
她便往松樹邊靠了靠,將自己隱在了樹影中。
很明顯走出來的兩人是朝中的大臣。
只聽其中一人道:“左大人,你可能猜到是什麼人在背後彈劾我們?”
被稱爲左大人的人狠狠的回道:“我猜十有八九是段銘心。”
“他現在管着大理寺與咱們前無仇後無怨的,爲什麼要彈劾咱們?”
左大人側頭看了看那人,冷冷的道:“邢大人,我先管着大理寺,你馬上就要從督察院的掌院外放了,爲什麼單單同時參了我們兩個,你可細細的想過這個問題?”
那位邢大仁聽了此話之後臉色一下變了,停住了腳步,半天沒有說出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顫聲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左大人不屑的看了邢大仁一眼,道:“雖然當年是我們幾個謀劃的,皇帝未必不知道,可是這麼多年了沒有提及此事,更沒有追究任何人的過錯,現在我們又何必怕,只是,以後行事注意些,不要讓人抓住任何把柄就是。”
邢大仁擡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勉強笑道:“左大人說的對!杞人憂天,真是杞人憂天。”
他們一面說着,一面遠去了。
躲在松樹背後的秋才人慢慢從樹後面轉了出來,冷冷的看着他們,心道:“善惡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