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牢。
太子府詹事帶着當朝太子的命令,前來監牢領人。
沿途無人敢攔。
羣鬼觀望。
此前他們攔下典獄長,是因爲這個職位的權力已經被沈健架空,以黑蓮會爲首的成員已經統合監牢的囚犯。
自然不需要害怕一個典獄長,
然而。
現在的情況有所不同。
太子府詹事代表着太子的顏面,而太子是慶國未來的繼承人,是現在的監國“皇帝”,除非不想在慶國混,否則沒有人敢攔。
很快。
太子府的人就來到了甲級牢房。
爲首的是一位讀書人打扮的官員,臉龐破碎,滿是裂痕,就像是一件精緻的陶瓷製品,經不起任何的折騰。
陶瓷鬼見到沈健,泛白的眼瞳中盡是森然。
“放人。”
他的語氣高高在上,絲毫沒有將沈健放在眼裡。
眸光就好似在看一個死人。
沈健面無表情。
瞥了一眼聊天界面。
【羅全:大人,已經將太子府強制要人的事傳播出去。】
【羅傑:我這邊也成了,許多人已經知道此事,義憤填膺,聲討的聲音越來越大。】
【閻羅王:很好,等會就不需要隱瞞,將我的名聲也傳出去。】
收回目光。
沈健眼中泛起幾分漣漪。
拖了這麼久,也該到了收穫的時候。
就是不知道,這樣費盡心思,帶着功利性質賺取的民心,可以吸引來幾條龍氣。
思索着。
沈健看向面前的陶瓷鬼,漠然道:“犯人危險係數過高,想帶走他,我需要聖旨。”
陶瓷鬼一愣,而後大怒:“放肆,太子的命令你也敢不聽?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別以爲仗着剿滅黑蓮會的功勞,就可以大放厥詞,你只是個從四品的夜遊神,還不是指揮使。”
“這是你的人,你來。”
此話一出。
陶瓷鬼身邊一位持刀的夜遊神走了出來,臉色陰冷的注視着沈健:“我是夜遊神指揮使,我命令你,打開牢門,放出厲親王。”
沈健瞥了他一眼。
夜遊神指揮使,正三品職位,屬於夜遊神的頂頭上司,就算是他這個鎮撫使,也歸對方所管。
“不放。”
簡簡單單一句話。
讓在場所有人爲之一驚。
這人,太特麼頭鐵了。
太子的面子不給,直隸頂頭上司的面子也不給。
這是要翻天吶。
指揮使瞪直了眼睛,似乎是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一張陰冷的鬼臉登時變得猙獰起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這樣……是要掉腦袋的。”
沈健神色如常,笑吟吟說道:
“要帶走人,拿聖旨過來,當衆宣讀,否則誰知道你們是不是領着人就玩消失,這可是涉嫌叛國的重犯,要是丟了,我可擔當不起。”
“你……”
指揮使被嗆了一下,漆黑的瞳孔越發怨怒,他看向身邊帶來的下屬,斥喝道:“你們去,將厲親王大人放出來。”
收到命令的夜遊神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向了37號牢房,就在手掌觸碰到牢門的時候……
沈健冷不丁的聲音響起:“我勸你,把手收回去,然後遠離那扇門,否則你能不能帶出人我不知道,但你肯定見不到出牢房的太陽。”
聞言。
手掌剛剛伸出去的夜遊神慫了。
渾身冷汗直流。
一雙僵直的手就這麼伸在半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欲哭無淚。
早知道他就不來了。
來之前,他就已經知道這位爺的事蹟,無論是逮捕厲親王,將對方送入監牢,還是違抗太子的命令,將原典獄長也送出去,都足以說明這位新上任的鎮撫使是一個瘋子。
其他人不敢幹的事,這位爺敢。
他現在要是敢碰牢門,說不定對方真敢當着所有人的面殺了他。
並且。
概率極大。
他不敢賭。
違抗指揮使的話,大不了被擼掉。
可違抗鎮撫使的話,他會死。
見此。
指揮使臉面掛不住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嘶吼道:“去,給我打開。”
夜遊神沒動靜,低垂着腦袋,像只鴕鳥。
沈健沒有反應。
僅僅是站在那裡,就讓所有人爲之忌憚。
陶瓷鬼臉色同樣陰晴不定,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一臉猙獰,卻也不敢親自去打開牢門的指揮使,心中已經有了想法。
這位鎮撫使,還真是油鹽不進。
鐵了心要駁太子的臉面。
除非今日拿聖旨來要人,否則任何辦法也行不通。
但……堂堂一國太子來京牢要人,還需要拿聖旨才能要到,這跟當衆打臉有什麼區別?
他已經可以想象到,將此事傳回去之後,朝堂上會掀起怎樣的風波。
“我記住你了。”
陶瓷鬼丟下一句話。
選擇離開。
……
37號牢房內。
厲親王嘲諷的看着這鬧劇般的一幕。
“何必呢,這慶國上下有大大小小的案子,你非盯着我幹什麼?”
“還有,我那個大侄子可不是什麼心胸寬廣的人,你今天讓他這個監國太子顏面掃地,明天他就能隨便找個理由,將你的職位罷休掉,到時候無數想巴結太子的勢力,都會將你視爲眼中釘肉中刺,到時候,你連慶國都走不出去。”
對於太子府的人悻悻而歸,他並沒有氣急敗壞。
因爲他知道。
這已經是沈健最後的掙扎。
聖旨一到,沈健再敢阻止,那就是違抗朝廷,藐視皇威。
到了這一步,沈健已經沒有翻盤的可能。
聽到聲音。
沈健瞥了厲親王一眼。
突然咧嘴一笑:“你說得對,等你出去,我就不能隨便毆打皇族了,既然如此,那就現在打夠吧。”
厲親王:!!!
他一臉驚駭。
表情更是一僵。
一臉驚悚的同時,一抹隱藏很深的恐懼也流露了出來。
特麼的,都到了這種時候,你他孃的不向我求饒也就算了,還想着趁熱打我一頓?
臥槽!
你是真不怕死啊。
“瘋子,你這個瘋子。”
看着將牢門打開的沈健,厲親王嘶吼起來。
搶先一步,朝着沈健衝去。
砰!
下一秒。
被胖揍在地。
“你該死,我是高貴的大慶皇族。”
“這句話上次已經說過了,換個詞。”
“你……等我回去,我要讓你大卸八塊。”
“這話也說過了,沒一點新意。”
“侮辱皇族……艹,要優待戰俘,你踏馬是在犯罪。”
“……”
對門。
典獄長擦了擦臉上的冷汗。
一臉的嘆息。
我的親王大人啊,你都知道他無法無天了,就算想口嗨,也得等自己回去啊。
不然除了多挨一頓打,還有什麼用?
他深深嘆了口氣。
雖然這樣說有些冒犯,但他還是想說:人菜癮又大。
……
不久。
太子府的人馬重新回來。
並且帶上了聖旨。
意思很明確:厲親王乃是皇族,應當交由皇室調查,查明真相。
“看到了吧,聖旨在手,你再攔一個試試。”
陶瓷鬼陰惻惻的看着沈健。
語氣中的譏諷,毫不掩飾。
他現在倒是希望沈健繼續頭鐵,這樣他就有理由給對方安上一個藐視皇室的罪名,將其逮捕。
沈健眼中,笑意已經瀰漫。
他側開身子。
任由太子府的人打開牢門。
見到了被打到鼻青臉腫,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厲親王。
他們先是一愣。
而後一臉驚色的看着沈健。
“怎麼回事?厲親王大人怎麼被打了?”
沈健好心解釋了一句:“可能是犯病了吧。”
羣鬼:……
神特麼犯病。
這一看就是被毆打的。
想到這。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沈健。
一臉驚色。
但想了想。
眼下最重要的是將厲親王帶回去,至於沈健,他們有的是機會整治。
帶着這種想法。
太子府的人很快就將厲親王帶走。
臨走前。
厲親王眼神怨毒的望着沈健,哪怕整張臉抽痛,依舊露出了勝利者的表情。
彷彿在說:本王出來了,你又能奈我何?
對此。
沈健無動於衷。
只是靜靜看着對方離開。
妙臨長公主的聲音隨之從一號牢房響起:“接下來呢?你打算怎麼做?人一旦被放出去,你就沒有機會再抓回來,相反,你現在最需要擔心的,是厲親王什麼時候找你麻煩。”
“等。”
“等什麼?”
“等厲親王被宣判無罪。”
沈健幽幽道了一聲。
算算時間。
距離南江區爭霸賽結束,也就剩下三天。
應該是夠了。
……
與此同時。
輿論在持續高漲。
有關監國太子帶着聖旨到京牢要人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可以說,厲親王一案的判決,扯動着所有人的心神。
經過這麼多天的醞釀,越來越多的細節指向了厲親王纔是那個叛國的人,纔是那個導致大慶一座城池幾十萬人喪命的罪魁禍首。
如此罪行,千刀萬剮也不過分。
此時。
大慶街頭,勾欄,客棧,菜市場,等等人煙聚集的地方,無數議論的聲音紛紛響起。
“聽說了嗎?朝堂已經正式接手此案。”
“好,終於要判決了嗎?那個畜生,還是大慶皇族的一員,竟然出賣自家情報,導致幾十萬人喪命,簡直豬狗不如。”
“一定要處死他,處死他。”
這時。
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一位戴着惡鬼面具的人影開口道:“處死?想多了,你們信不信,厲親王根本不會有事,所謂的罪證,也會就這樣石沉大海,不了了之,等輿論一過,再宣判一下已經查明真相,厲親王是無辜的,此事就算了結了。”
此話一出。
全場都安靜了。
羣鬼瞪着不可置信的目光,陰氣洶涌,怒斥道:“不可能,此事已經定性,罪證上的內容也已經被證實,厲親王無論如何也翻不了身。”
戴着惡鬼面具的羅全吞嚥了一下口水,被這麼多鬼注視着,膽子小點的,恐怕都要嚇尿了。
他沉默了片刻,反駁道:“別不信,我大伯家的二姑爺的小舅子就在京牢當差,親眼見到太子府的人利用權勢逼迫鎮撫使大人交出厲親王,若非鎮撫使大人沒有跟他們同流合污,厲親王早就被釋放出去了。”
“你們想想,朝堂要是真想審判厲親王,會這樣逼迫一個好官嗎?”
聽到這話。
羣鬼無從反駁。
窸窸窣窣的聲音再次響起。
“是啊,這太奇怪了。”
“鎮撫使大人就是那個揭穿厲親王罪證,親手將對方送入京牢的好官,連他都敢逼迫,難道朝堂真的不想處置厲親王?”
“不會吧,朝堂豈會如此是非不分?要是這樣的話,日後還有誰敢成爲大慶的子民?幾十萬人的性命,難道都比不上一個親王的命重要?”
“難說,從朝堂找替罪羊的那一刻起,我就不相信他們的判決結果了,要是真拖上個一年半載,說不定還真會被翻案。”
“不行,這案子要是翻了,我就徹底離開這裡,生活在這裡,就算被皇族打死了,那也是白死,我要去皇宮等結果。”
“對,去皇宮等結果,這麼多天的調查,朝堂早就應該調查清楚真相,我們去堵皇宮,要一個結果。”
這句話,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
羣鬼振臂高呼。
紛紛動身前往皇宮。
見狀。
羅全鬆了口氣。
沈健交代給他的任務,他總算完成了。
他看向監牢的位置,眼中的疑惑不減。
這樣做,真的有效果嗎?
經過這麼多天的聲討,他基本已經確定了朝堂的態度——死保。
雖然死保一個罪行累累的親王得不償失,也無比奇怪,但這是皇室的態度,他改變不了。
利用百姓進行聲討,對一個依靠強權立國,靠鬼神立國的國家,真的有效果嗎?
他持否定意見。
但……
沈健的命令就是這樣。
他也只能照辦。
……
聲討的浪潮越演越烈。
大量百姓圍堵在皇宮,要朝堂給出一個明確的判決結果。
要處決厲親王,以示天下。
對此。
朝堂上下毫無動靜。
直到……
第二日。
朝堂的調查結果下達——厲親王,無罪釋放。
張貼的告示中明確指出,近日流傳在慶國國都,有關厲親王親自認罪的罪證,是有人刻意僞造,目的是爲了分裂慶國。
這一切都是敵人的手段,厲親王身爲皇室一員,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其幕後指使,是新上任的從四品鎮撫使,他策反三品侍郎官,收集慶國情報,傳回他背後的勢力,間接導致了幾十萬人的死亡。
厲親王,是無辜的。
看完這一切。
所有人都炸了。
翻案了!
如此確鑿的證據,竟然被朝堂一己翻案。
還嫁禍到了將厲親王逮捕歸案的鎮撫使身上。
史上最大的冤案,就這麼在他們眼底子下完成。
朝堂如此態度,令所有人心寒。
這是將慶國的子民當成了傻子。
認爲他們可以隨意糊弄過去。
這一刻。
舉國喧沸。
羣鬼嘶吼。
大有一副一言不合就衝入皇宮的架勢。
但來自厲鬼的本能告訴他們,擅闖皇宮,他們會死。
憋屈。
失望。
憤怒。
無力。
種種情緒交織。
讓這些被攔在皇宮外的厲鬼,一個個面露悲哀。
他們現在明白了。
身爲大慶的子民,他們的命沒有皇族金貴,哪怕是幾十萬人的命,一樣沒有親王的命尊貴。
明明是已經定性的案子,竟然都能被說成白的。
張貼的告示更是明晃晃的告訴他們:已經給了你們一個臺階下,差不多得了。
如此態度,豈不讓人寒心。
下次若再遇到這種事,被隨意誣陷,他們還能去哪裡申冤?
就在這時。
後方突然一陣騷動。
聽到聲音的衆鬼紛紛望去。
只見一位穿着夜遊神官袍的男人緩緩走來。
男人黑髮黑眸,瞳孔中隱隱泛着幽色,手腕一根標誌性的麻繩無風豎起。
此時。
有人喊了一聲。
“這不就是那個將厲親王逮捕的鎮撫使大人嗎?”
“好像真是他。”
“他過來幹什麼?朝堂如此態度,最受傷的應該就是他了。”
“哎,可恨,一個爲民除害的好官,竟然被這樣陷害。”
羣鬼議論紛紛。
有好心鬼喊道:“大人,別來了,朝堂已經定性,結果已經不會更改,你所做的一切,我們都看在眼裡,是慶國對不起你。”
沈健瞥了一眼。
眼眸深邃。
看來聲望刷的不錯。
不過……
這隻能贏得一些美名,而不是贏得民心。
他需要一個華麗的舞臺,爲此次的副本畫下句號。
思索中。
沈健來到了皇宮門口。
守衛戒備道:“沒有命令,皇宮禁入。”
“我是從四品鎮撫使,我沒有資格進入皇宮嗎?”
沈健平靜道。
“有,但……大人,你未被召入,需要說明來歷。”
“來歷?”
沈健咧嘴一笑:
“我來審判厲親王,他應當……謝罪整個慶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