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宮
自從南方宣佈成立中華民國臨時政府之後,隆裕太后就屢次召袁世凱進宮,但袁世凱只是推說自己前一次受傷後舊傷未愈、驚魂未定,革命黨時刻在籌措着殺他,走在街上太危險。袁世凱再也不到宮中,再也不給隆裕太后面見。其實這是袁世凱不想面對這孤兒寡母,當然並不是袁世凱心慈覺得對不起他們,而是因爲袁世凱怕和他們見面之後,將自己的計謀露餡,從而讓那件事情除了變故。
毓慶宮中。
宣統皇帝溥儀的書案上放着三個布人兒,布人兒的胸上都插了鋼針。
陳寶琛道:“皇上,這三個人是誰?”
“陸裕光、孫文、袁世凱。”
“這是誰讓皇上這樣做的?”
“是張謙和及宮女讓這樣做的,他們說這樣就可以把他們咒死了。”
“皇上,關鍵的是要學會治理國家,做一個文能治國、武能安邦的人,這樣這些妖魔就不敢在世上橫行了。”
“陳師傅,爲什麼妖魔現在這樣猖狂,沒有誰能降伏他們?”
“皇上年齡還小,有些道理還不懂——不過,老臣就說給你聽聽,不懂也是有益處的。此事都是由於先朝老佛爺——就是慈禧太后,不恤百姓疾苦,搜刮百姓,賦斂過重,失了民心。朝中綱紀混亂,賣官鬻爵,賄賂公行,政府**糜爛不堪。而此時,列強虎視中國,企圖瓜分,可是政府虛怯無能,一味屈膝,致主權一再受辱,國土被租讓割去許多。先帝光緒,奮起改革,欲除弊病,可是慈禧太后、榮祿和現在的袁世凱一起,囚禁了先帝。自此以後,政府**更甚,亂黨便乘機而起;可是朝中兵權爲袁世凱多年前所謀取,他雖下野,但舊部仍在,仍在暗中控制一切。以致於現在朝中無兵,國家無銀,而百姓又多向着亂黨,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溥儀沒有聽懂幾句,只是意識到先太后做了壞事,便說道:“先太皇太后囚先帝,就沒有人反對嗎?”
“皇上,有人反對,可老太后勢力太大,她把所有反對的人全都給殺了,從此人們都開始隱忍了。”
溥儀看了看案上的三個人,把他們推到旁邊。他雖聽不懂陳師傅的話,似乎覺得這三個人並不是罪魁禍首。
“啓稟皇上,太后召見”一個小太監跑過來跪在地上說道。
“我知道了”溥儀說了一句,然後沒有再去想到底誰是罪魁禍首這個問題,而是跟着太監去了養心殿。
養心殿內,隆裕太后正坐在那裡焦急的等着宣統皇帝的到來,當她看到皇帝的時候,隆裕太后又是一陣心酸,眼淚又如泉水般涌出。
宣統帝急忙跪下,道:“皇額娘怎麼啦?是兒臣不好嗎?”
太后擦去眼淚,道:“不是,你起來,咱們孃兒倆說一會兒話。”
小皇帝起來,侍立在太后身旁。隆裕太后道:“坐下吧,坐在這兒。”
小皇帝也坐在炕沿上。
隆格太后問:“皇帝,你知道我們現在的這個殿叫什麼殿嗎?”
小皇帝心內疑惑,這個誰不知道?於是應答:“回皇額娘,這不就是養心殿嗎?”
“是啊,從雍正皇帝到現在,許多代皇帝就住在這兒。不久,你也要住在這兒,你覺得這兒有什麼不同嗎?”
“回皇額娘,我是皇帝,只有我才能住在這兒。難道不對嗎?”小皇帝歪着腦袋看着隆裕太后。
“對,但是如果有人不讓你住在這兒呢?”
“什麼?——皇額娘要住在這兒嗎?”
“不,這是皇帝的。”
“那誰敢不讓我住在這兒?我是皇上。”
“有一批亂臣賊子,革匪,他們想把你從這裡趕出去。”
“皇額娘說的就是那個陸裕光和孫文嗎?”
“是的,他們手下有許多壞人。”
“不是派天兵天將去鎮壓他們了嗎?”
“革匪太厲害,沒有鎮壓住。”
“皇額娘別怕,許多人說了,所有的妖怪魔頭都是怕我的,我一定會掃滅亂賊子,會掃滅那些革匪。”
隆裕心理欣慰了許多,道:“皇帝,你就要有這個志向,這裡的一切都是你的。祖宗留下的東西,你要保住。”
“兒臣記住了。”
“我們坐的這個炕叫‘明窗寶座’,你看,”隆裕太后指着對面道,“那個你平時會見王公大臣的座位叫寶座。”
隆裕站起身來,溥儀也隨之站起。隆裕牽着皇上的手,來到西暖閣,這裡有許多套間,隆裕太后一一地介紹着,說“這是康熙聖祖帝批閱奏摺的地方”,“那是世宗雍正皇帝處理國家大事的地方”,“那間是乾隆帝……”。最後,他帶溥儀來到一幅畫前,揭畫,露出一道暗門,溥儀吃了一驚,隆裕道:“若有什麼緊急的事情,可以從這裡逃走。”
小皇上不解地問:“皇額娘,我們逃走幹什麼?”
隆裕太后沒有回答皇帝的問題,再也不說一句話。
下午,太后並沒有叫溥儀到毓慶宮去上學,而是讓他接見大臣,這是他最不情願的,他也最不喜歡和隆裕太后一起接見大臣,他懼怕她,不敢說“內緊”,不敢隨意地亂動。但是既然隆裕太后命令了,那是不可更改的,也只有和她一起到東暖闊了。
溥儀覺得很奇怪,往常接見王公大臣,總有很多人,你爭我吵,有時很有趣,很熱鬧。可是今天,殿裡就三個人:太后坐在炕沿上,溥儀坐在太后的身後。炕前的紅氈子墊上,則跪着一個粗胖的老頭子。老頭子滿臉淚痕,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溥儀定睛看他,是認得的。這個人是總理大臣。溥儀很納悶,好長時間,太后和那老頭也不說一句話,見太后不住的擦眼淚,那粗胖老頭則不住地擰鼻涕,有時那胖老頭子就嗚嗚地哭出聲來。
那胖老頭子終於說話了,說了一些什麼“共和”、“退位”。“條件”,溥儀全然不懂,只是太后所說的“孤兒寡母”,溥儀覺得就是說太后和他自己。有句話,溥儀似乎更明白一點,那胖老頭子說:“我已經六十歲了,滿身是病,但是爲了太后和皇上,我哪能顧得自己?月餘以來,操勞國事,病體更不行了。可是生怕有什麼太亂,所以拼死命效犬馬之勞,報大清對我的恩德,可是……可是……臣無能啊……無臉見太后和聖上,……嗚……嗚”
溥儀從來也沒見人哭得這樣傷心,也被煽情得掉下淚來。溥儀的心靈深處隱隱地升起一股陰雲,冒起一股涼意,他意識到,這一次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他雖然不知道哪裡不一樣,但是人們的變化他能夠感覺到。於是他又認爲那陸裕光、孫文是罪魁禍首,至於袁世凱,他還不怎麼清楚,他只知道當初來給自己請安的時候那個人說他是自己的天兵天將,現在好像不是這個樣子了,他不明白爲什麼那些亂黨要把他從這裡趕出去,他並不知道袁世凱沒有要把他趕出去,袁世凱只是要奪他的天下而已,或許在小皇帝的腦海裡天下就指的是自己的家,因爲他根本沒就沒有出過宮,也不知道什麼是天下。
想到這裡溥儀忍不住了,“唉……唉……”溥儀號啕大哭起來。
可惜現在卻沒有人能夠去思考這位小皇帝的心情,或許在這些人的眼裡,這個小皇帝只是一個他們隨意擺弄的玩偶,只不過現在玩偶也有失去他本來的價值了。
“皙子,你說這一次革命黨會出一個什麼樣的價碼?”京城袁府,袁世凱坐在院子裡向身邊的楊度問道。
“除了大總統這個職務他們還能給什麼,不過我覺得他們會在其他的方面限制您的,接下來他們就要出招了。”楊度毫不客氣的說道。
袁世凱想了想接着說道:“你知道我爲什麼不進宮嗎?”
“這有什麼,還不是怕那羣傢伙對您不利。”
“呵呵,我是怕鐵良他們利用小皇帝鋌而走險。”
“小皇帝?”
“對,小皇帝雖然小,不過身後確實有一大批支持的人,說實話皙子,我是怕夜長夢多呀,聽說有人建議宮中移駕熱河,其他各地也有忠臣想要進京勤王。”
“呵呵,這倒是稀奇了,自從張之洞死了之後,天下一大半的漢臣都對皇室心寒了,竟然還會有人來勤王。”
“你可不要小看這些人,大清到底是有着兩百多年底蘊的,雖說氣數將盡,但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夠說倒就倒的。”
“英國公使朱爾典那裡怎麼說?”
“他們的意思是要支持我,可誰又不知道他們只是爲了維護自己的利益,現在革命黨在長江一帶,如果國內的戰事不解決,那麼他們的貿易會受到很大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