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白遇仙來得如此之快,大大超出葛雲生的預料!
葛雲生無法,只好放下趙五郎,道:“好快的身法!但你就這麼有信心,竟敢獨身前來,不怕空手而歸麼?”
白遇仙一伸手,白紙飛出,將門口的阿鬼捲了進來,白紙捆得嚴嚴實實,叫阿鬼動也動彈不得。他眼睛一斜,不屑道:“就算你有十層功力,我要殺你也有六層機會,更何況你現在氣息不穩,顯然方纔與蘇丹青鬥法損耗了大量真氣,而且又中了玄天明的墨蟲,我現在要殺你簡直易如反掌,何須其他人相助,信心?恐怕還不需要吧。”
葛雲生聽了這話,嘿嘿一笑道:“但你若要殺我,方纔就可以偷襲,何必等到現在,你來是另有目的。”
白遇仙一雙小眼睛澄地一下就亮了起來,原本拉着的大長臉立馬就堆滿笑容:“聰明!真是太聰明瞭!我就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他說着右手一晃,變出一把紙扇搖了搖,笑道:“我確實是有他事而來,怎麼樣,坐下來好好談談?”
葛雲生沒好氣道:“這也得看是什麼事?”
白遇仙湊過來,鬼鬼祟祟道:“我呀想看看你那個寶貝,就是你胸口會發藍光的那個,那個叫什麼來着?竟可以破了趙社主的幻術,這真是聞所未聞,我太感興趣了!我就看看,不幹別的。”
葛雲生早就知道白遇仙所來何事,故意裹緊衣服,道:“這寶貝如此珍貴,豈能輕易給外人看,不行,不行。”
白遇仙長眉一豎,右手一震闔了紙扇,怒道:“你不給我看,我就立馬殺了你這幾個徒弟,再把你們變成紙人,掛在城門樓上!叫你們永世不能轉生。”
葛雲生大大咧咧往牀上一坐:“好啊,那要殺便來殺吧,不過我若死了,你就別想知道那東西長什麼樣子。”
“哼!那東西肯定就在你身上,我殺了你,那東西就是我的了!”白遇仙轉了轉紙扇,目露兇光嚇唬葛雲生。
“那你便來試試,我可告訴你,我若死了,這寶貝也會消失不見。”葛雲生道。
“怎麼可能?你一定是在騙我!”白遇仙猶豫了下,不知道葛雲生是不是在騙他,又嚇唬道:“那我把你抓回去,交給趙歸真那老兒,他自然會知道這是什麼寶貝。”
葛雲生冷哼一聲,道:“趙歸真知道了,他會告訴你們麼?你還不是不知道?這寶貝自然是十分神秘,所以他纔不肯告訴你們,不是麼?”
白遇仙一下子木在當場,他最是好奇,這未能開解的事情對他而言,簡直就是如鯁在喉不拔不快,可恨的是趙歸真神神秘秘,隻字不肯透露,只說把能破幻的人帶回去,他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就越加好奇,所以今夜纔不辭辛苦,提前一步跑來堵截葛雲生。
白遇仙想了想,笑道:“要不這樣,你告訴我那是個什麼寶貝,我今夜就放你們走,你看好不好?這買賣可是很划算啊。”
葛雲生心中一陣好笑,覺得這人當真如小兒脾氣,喜怒無常,好奇好動,不如就順勢而爲,他道:“你此話當真?你們雲機社做事如此毒辣,我如何敢信你?”
白遇仙怒道:“放屁!放屁!全是狗屁!雲機社纔是名門正派,最最正宗的名門正派!”
葛雲生譏諷道:“好一個名門正派,這一夜便殺了不知多少人。”
白遇仙不以爲然道:“今夜那些道人是自相殘殺,說好的變戲法,一上來就互相鬥毆,簡直毫無素質,這可不關我們的事。”
葛雲生又問:“但你那些紙人也沾了不少鮮血魂魄吧?”
白遇仙一時語塞,覺得面紅耳赤,他扇了扇子,轉移話題道:“哎呀,屋裡好熱好熱,這秋燥就是焦人哈。葛師傅,來,給你扇扇風。”
葛雲生推了一把,嫌棄道:“一股血腥之氣,貧道可受不住。”
白遇仙有些尷尬地翻了下眼珠子,道:“好吧,好吧,雲機社雖不是名門正派,但想入雲機社的人也是多如過江之鯽,你可知爲何?我趙社主修爲卓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雲機社的人最講情義二字,葛雲生,這天下間,情義二字可比正義二字更能打動人心啊。”
葛雲生又譏諷道:“那你還揹着蘇丹青來偷探消息?真是有情有義!”
白遇仙又被將了一軍,氣嘟嘟道:“葛雲生,你嘴巴比這兩個小娃娃還厲害,到底要怎麼樣才肯告訴我?快說!別囉裡八嗦的。”
“那你發誓!”葛雲生盯着白遇仙道。
“發什麼誓?”白遇仙問道。
“我若給你看了那東西之後,你就得放過我和這幾個小娃娃,不得追擊我們,如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葛雲生道:“還有,不準告訴其他人。”
“這,我白遇仙最講道理了還要發誓?”白遇仙見葛雲生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無奈之下眼珠子又一轉,嘆了一口氣,白紙一卷,變出三根紙卷的巨大香柱,道:“那好嘛,我就發誓,不過你要保密不要跟其他人講這事,哎喲,真的太丟人了!”
葛雲生點點頭笑道:“那是自然,我葛雲生也最講道理。”
白遇仙這才舉起白紙香柱,對着窗外明月,低聲道:“蒼天在上,皓月爲鑑,我白遇仙在此發誓,請葛道人告知老夫那個,那個什麼寶貝的秘密,我今夜便放他一馬,若違此誓,猶如此香,燒作灰燼,不得善終。”
白遇仙一抖香柱,三根香柱劇烈燃燒,化作紙灰飄落。
葛雲生這才站了起來,正色道:“你真想看看這個東西?”
白遇仙不耐煩道:“快點,趕緊的!再晚了玄天明那老兒過來了,你們幾個可真就走不脫了。”
葛雲生又道:“那再告訴我杜七聖藏身何處?”
白遇仙罵道:“真是沒見過你這麼囉嗦的!婆婆媽媽的跟娘們一樣,那杜七聖都已經死了,你們找他幹嘛?”
葛雲生道:“這你無須知道,想看這東西,你老老實實回答就是。”
白遇仙簡直要氣炸了肺,在屋子裡氣的團團轉,一直轉了二十多圈,才附過身子,鬼鬼祟祟地趴在葛雲生耳邊說道:“在城外流雲觀內,你可別說是我說的,你們殺了杜七聖,屍道的人可不會放過你們的。怎麼樣,可以給我看了吧?”
葛雲生這才點了點頭,緩緩褪下上衣,左胸口赫然露出一個用刀刻出的印記,描繪的是龍虎雀龜麒麟五方神獸,並有十二字真言,正是五方封心印。
這不起眼的印記之下,封印的正是一件威震天下的寶貝。
白遇仙好奇道:“就是這東西,這是?”
葛雲生正色道:“我的心跟普通人不一樣,而是一顆混元心!”
混元者,天地元氣之始也。這世間有天生地養的混元靈氣,這些混元靈氣在特定的條件下會聚集成一縷混元真靈,若是能捕得混元真靈,將其化入心臟之中,便可得天下間最神奇的混元心。
擁有混元心自然能夠聰慧過人,神目如電。
但葛雲生的這顆混元心還有些特別之處,那就是能破天下一切幻術,能辨所有術法破綻,這樣的天賦自然是以幻術爲傲的趙歸真的心腹大患,若是能奪了葛雲生的混元心,他趙歸真自然可以獨步天下,即便是當今道教掌教徐長遠也奈何不住他。
這顆混元心天下人有多少修道之人眼饞不已,但對葛雲生而言,卻如負重罪,未必是一樁好事,這個中的苦楚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曉。
白遇仙盯着那封印道:“哼,我早就知道應該是什麼東西被封印在你體內!果不其然!”
葛雲生見白遇仙看得目不轉睛,甚至還想伸過手指來戳他的胸口,有點不快道:“行了,看也看的差不多了。”說罷,就將衣服重新穿好,白遇仙還意猶未盡,奇道:“那十二字真言下面還有一行會發光的小字,寫的是什麼?”
葛雲生道:“爲什麼要告訴你?”
白遇仙眉毛又是一豎,不高興道:“哎,哎,我白遇仙這麼講道理,你這個老道士可不能這樣啊!”
葛雲生拗不過他,道:“那是這顆混元心的銘文:流水至清,月滿至明,萬物顯真露底,能破除諸般幻相。”
白遇仙恍然大悟,道:“果然是個好寶貝!難怪趙歸真那老兒這麼想要,原來真的是他剋星啊。”
白遇仙心中謎底解開,感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他又恢復和煦笑容,袖子一甩,一張千頁柬飛出窗口,像當空白練一般直通窗外月下彩雲而去,他輕輕躍上白紙,回頭道:“我白遇仙自是言出必行,但蘇丹青和玄天明可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們,你們要想活命就趕緊跑吧,若是下次再見,必是兵戎無情。”
葛雲生朗聲道:“若是下次再見,我就要燒了你這幾張破紙!”他剛說完這話,忽然覺得胸口處又有萬千蟲蟻在啃咬,痛得難以自制,神色已然劇變。
白遇仙搖搖頭道:“看來你是在幻境裡中了玄天明的墨蟲,這蟲子就像墨水一樣,已經侵入你的心臟內,只要你一發動體內真氣,這蟲子就會啃咬你的心臟,讓你百般痛苦,你可要記得,在破掉墨蟲之前,切不可再動用真氣了,尤其不能再開混元心了,不然必是死路一條。”
他袖子一擺,白紙輕卷,整個人如乘雲踏霧一般,朝雲中飛去,不見蹤影。
看窗外,滿月西垂,晨星浮現,這漫漫長夜終究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