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恨當年堵住她的嘴

117 恨當年,堵住她的嘴

白琉璃前往莽荒之林的次日正午,百里雲鷲所在的馬車駛進了桐城。

早已有人在城門處等待,見着趕車的車伕,立刻便知這是王室來的車駕,連忙上前攔住了馬車,攔馬車的男子向坐在轅木上帶着黑紗帽的百里雲鷲恭敬地躬身,隨後從懷中掏出御前侍衛的銅牌呈遞到百里雲鷲面前,以便往百里雲鷲確認他的身份。

黑紗帽後,也不知百里雲鷲究竟瞧了沒瞧已做尋常百姓裝扮的侍衛呈在雙手上的銅牌,只見他將手移到腰間,將別在腰間的一塊墨玉璧取下,拿在手中微微往前一伸,以讓男子看得清他身份的標識物,人來人往的城門口,男子不便向百里雲鷲下跪行禮,只能讓車伕跟着他走,道是已經準備好了屋房讓雲王爺歇腳了。

車伕下馬牽着馬匹,跟在前來接引的男子往城裡走,百里雲鷲看着走在前邊的男子緊張急切的腳步,待馬車行到安靜處,百里雲鷲才摩挲着自己用黑布條纏緊的弦冰劍劍柄,淡淡開口道:“不知曹公公可是在這桐城?”

侍衛的步子頓了頓,隨後立刻恭敬答道:“回王爺,是……是的。”

“是嗎?本王怎麼聽着你的話很是不確定,若曹公公不在這桐城,是否是你來給本王下一步的提示?”百里雲鷲的聲音不慍不怒,然旁人聽在耳裡卻總覺有種迫人的寒意,令人不敢擡頭。

百里雲鷲的話才說完,只見本是像在一直匆匆趕路的侍衛竟是突地停下了腳步,轉過身,面對着百里雲鷲,竟是面對着他刷地跪了下來!

幸而這是一條安靜得近乎無人行走的道路,此時沒有任何人來往,否則定要被侍衛的行爲嚇着。

只聽百里雲鷲不驚不詫道:“突然向本王下跪,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可解決的事情?”

“王爺恕罪!請恕小的們沒能保護好白老太爺,以致白老太爺被劫,劫持之人要求白家主親自去要人,是以,是以……”侍衛愈說愈將頭埋得更低,儘管他面前的不是他長年聽命於的王上,然他覺得,面前這個被百姓傳得早已不切實際的王爺無形中有一種比王上還要震懾人心的魄氣,莫說讓他敢與他直視,就是讓他擡起頭他都不敢!

“是以?”百里雲鷲微微揚了揚尾音,一直平平無仄的聲音終是有了一點常人的味道,卻是令侍衛幾乎將頭低得磕到了地上。

“是以白家主親自駕馬去救白老太爺了,曹公公不放心白家主一人獨行,領着十人一路跟隨着白家主去了。”侍衛嚥了口唾沫,硬着頭皮把曹公公臨行前叮囑他的話全部轉告給了百里雲鷲,“曹公公命小的在此等候雲王爺,讓小的定要將此事轉達給王爺。”

“如此便是說,本王的琉璃正身處危險中?”百里雲鷲的聲音又揚了揚。

“王爺放心,曹公公已領着人一路保護着白家主,定不會讓白家主受到絲毫危險傷害的!”侍衛大膽打包票。

“放心?”百里雲鷲揪住侍衛話裡的字眼重複了一遍,聲音又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淡淡,“不知這是王上讓本王走的下一步棋,還是這是突發事件,已然超出了這次比試的範疇?”

“這個……小的不知,小的只是受曹公公之命留在桐城等候王爺而已。”侍衛擡起頭,慚愧的目光中沒有絲毫隱藏任何心思。

“是嗎,那請告訴本王,琉璃去往的地方,是何處?”百里雲鷲將手中的劍轉了轉,繼而放到了自己腿上。

“回王爺,白家主去往的地方是,是莽荒之林。”說到莽荒之林,侍衛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頓了頓。

莽荒之林?百里雲鷲握着弦冰劍的手微微緊了緊,爾後緩緩道:“在這兒已經準備好了歇腳的地方可對?”

“回王爺,是的,王爺可是要先歇會兒腳?”侍衛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去歇腳的地方吧,有勞帶路了。”

“王爺這麼說是折煞小的了,這是小的該做的事情。”侍衛有些誠惶誠恐,卻是連忙站起身繼續爲百里雲鷲引路。

車伕拉着馬匹繼續跟在侍衛後頭,低垂眼瞼下的眼眸沉沉,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到了先前白琉璃只呆過不到一個時辰的府邸,百里雲鷲像是沒有聽到過侍衛方纔所傳達的話般,不僅閒然地慢慢泡了一個澡,而且還在廳子裡坐着慢悠悠地吃着並不美味的飯菜,最後捧着侍衛遞上的小暖爐,站到了廳前的廊下,看着漸漸暗下去似乎又有一場大雪要來的灰濛濛蒼穹,攏了攏肩頭的大氅,淡問道:“白家主與曹公公是何時離開桐城去往莽荒之林的?”

“回王爺,昨夜寅時五刻。”侍衛一直寸步不離地在百里雲鷲身旁伺候着,像是貼身下人一般。

“嗯。”百里雲鷲輕輕應了一聲,“這府邸中可還有耐力不錯的馬匹?”

“回王爺,這個……府中的馬匹昨夜已被曹公公與前去保護白家主的大夥牽去了,只剩下一匹老馬,只怕,不好使。”侍衛覺得有些難以啓齒,卻還是要如實稟報,“不過王爺不必擔心,小的這就可以出去爲王爺買一匹馬來。”

“那麼就有勞了。”百里雲鷲很是客氣,“還請速去速回,本王內心很是焦急。”

“是,王爺,小的這就去!”侍衛就說就走,不過片刻便消失在了百里雲鷲的視線中,百里雲鷲這纔看向同樣一直候在一旁已然換了一身乾淨棉袍的車伕,問道:“車伕師傅,不知本王的審度官被師傅安置在了何處?”

“回王爺,沒有王爺的吩咐,奴才不敢動她,還在馬車裡躺着。”車伕低頭回答得恭敬,與方纔如風般跑開的侍衛不同,車伕像是一個卑微低下的隨身侍從,卻又像一個時刻監視着百里雲鷲一舉一動的探子。

“馬車現在在何處?”

“回王爺,在後院。”

“馬車師傅隨本王一道去吧,否則本王不在師傅的視線裡會讓師傅難以向上頭交代。”百里雲鷲扶了扶黑紗後的面具,走下了跟前的兩級石階後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還站在廊下的車伕,示意爲他帶路。

車伕低垂眼瞼下的眸光閃了閃,連忙應了聲“是”,沒有再說什麼,趕緊提了風燈走到百里雲鷲前爲他引路兼照明,明明是走在百里雲鷲前邊,卻讓人覺得他是在如影隨形般地跟着百里雲鷲。

這個看似平凡實則並不簡單的王爺說的沒錯,王上要他給他駕車的目的不僅僅是讓他充當一個車伕而已,而是讓他監視雲王爺的一舉一動,只是只怕王上並沒有料到雲王爺會大膽得弄脫了審度官白二小姐的手腕腳腕,他也已然將這一情況傳書給了王上,如今尚未收到王上的回書,竟卻得知白老太爺出了狀況,連曹公公都出動了,這究竟是王上布好的局,還是橫生的枝節?

他不過一介卑微下人,沒有主人的指令不可擅自行動,所以他遲遲未動白二小姐,不知一路都將白二小姐視作無物的雲王爺此時去瞧她做什麼?

這個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鬼王爺,心思真的令人猜不透,就如同他明明在乎白家主的安危,卻能在此等緊要的關頭安然自得地洗澡吃飯。

百里雲鷲走在前,走在他前邊的車伕心中早已滑過無數想法,無一不是對他心思的揣度,府邸不大,並未過多久,兩人便來到了後院。

百里雲鷲在馬車前站定,車伕立刻替他撩開了車簾,忽然涌進車廂裡的寒風令那睡倒在氈毯上的白珍珠身子微微抖了一抖,明晃的火光讓她不由自主地微微眯起眼,在看清站在馬車前的人是百里雲鷲時,儘管手腳不聽使喚並且嘴還被大氅一角堵着,白珍珠還是微微笑了起來,微彎的眼角揚着一抹嗤笑,一抹得意。

只見百里雲鷲微微揚了揚手,車伕即刻會意,上前扯下堵着白珍珠嘴巴的大氅一角,嘴巴得到鬆動,白珍珠第一時間便是微微一笑,儘管模樣狼狽,她的笑意卻不減風采,嫵媚迷人得令見到她如此笑容的男人都不禁失神,當然除了百里雲鷲,她也知道除了百里雲鷲。

“百里雲鷲,你沒有見到你想見到的人是不是?”白珍珠看着車廂外她從未看見過他顏面的百里雲鷲,笑得極盡嘲諷,“一個只知道爲了一個瘋癲老頭子拼命的蠢女人,有什麼值得你愛的?”

“聽白二小姐的話,似乎方纔在前來這兒的路上沒有聽到侍衛與本王說的話。”百里雲鷲並未在意白珍珠嘲諷的態度,不僅沒有動怒,反似輕輕笑了起來,“不過既然白二小姐沒有聽到侍衛的話,卻又知道琉璃爲白老太爺拼命去了,這聽起來很是矛盾。”

“我就是知道,你又如何?”白珍珠笑意濃濃,帶着說不盡的不甘與嫉妒,“白琉璃這一次,絕對有去無回。”

“是嗎?”百里雲鷲聲音依舊平平,與白珍珠近乎猙獰的笑意似乎形成了鮮明對比,只見他一下一下撫着隨身而帶的弦冰劍劍鞘,態度淡然,“這麼說,看來白二小姐定是知道些什麼了,真是正合本王的意。”

“車伕師傅。”百里雲鷲說完,也不待白珍珠說話,已轉頭看向了身旁打着風燈的車伕,用命令的口吻道,“勞煩車伕師傅將白二小姐抱下馬車,喂她好好吃一餐飯後,由車伕師傅帶着她跟本王一同駕馬前往莽荒之林,再怎麼說白二小姐都是本王的審度官不是,萬不可半路丟下她不管,否則本王回帝都後如何與王上交代。”

誰知車伕聽了百里雲鷲的話後,竟是惶恐得連連搖頭擺手,“王爺不可,萬萬不可,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白二小姐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子,奴才更不能碰白二小姐。”

“車伕師傅這是怕什麼,難得有白二小姐這樣的溫香軟玉在懷,車伕師傅應該高興纔是,怎麼還一副本王會吃了你的表情?”百里雲鷲竟是破天荒地開起了玩笑來,在白珍珠怨恨猙獰的眼神中繼續道,“再說了,車伕師傅這是聽本王命令行事,而非擅作主張,且白二小姐如今行動不便,車伕師傅抱她便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屆時王上與太子殿下若真要追究下來,本王自會幫師傅解釋,師傅不必憂心。”

“百里雲鷲,與其讓他碰我,不如在此殺了我!”百里雲鷲的態度與決定讓白珍珠倍感恥辱,貝齒將下脣咬出了血來,繼而冷冷笑出聲,“我真恨我當年遇到了你。”

她如今不僅恨白家所有人恨他,她更恨她自己,若她沒有一廂情願地愛上他,她就不會淪落成今日這般狼狽不堪的模樣!

“白二小姐這句話真算是說對了。”百里雲鷲輕輕笑了,在錯的時間遇到錯的人,註定要悲劇收場,更何況是遇到他這樣一個自認無情的人,更是註定沒有好結果。

若她沒有向他下過毒,若她沒有一而再地想要靠近他,若她沒有存着要將琉璃置之死地的心,他或許可以把她當做一個陌生人,放過她,畢竟她沒有真正地威脅到他什麼,可她偏不,她偏要攪進他的事情中來,那就不能怪他冷血無情了。

他的眼裡從沒有男女之分,只有強弱之分,弱者只能任人魚肉宰割,她敵不過他,便只能任他處置。

“哈,哈哈——”白珍珠仰天大笑,如瘋了一般,百里雲鷲看向車伕,命令道,“堵住她的嘴。”

車伕愣了愣,即刻扯過車廂內矮榻上掉落的一塊棉帕子,堵上了白珍珠的嘴,不僅僅是因爲百里雲鷲的命令,也因爲他實在受不住女人這樣的笑聲。

車伕將白珍珠的嘴堵上之後,一時不知自己究竟是否要抱起眼前這個美麗卻又讓人覺得可悲的女人,在看到白珍珠眼角的淚意時,車伕的心瞬間柔軟了下來,連帶着他看白珍珠的眼神都變了,畢竟他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男人,喜歡女人是正常的反應。

百里雲鷲沒有錯過車伕變化的眼神,淡聲道:“車伕師傅不過是照本王的命令行事而已,本王說過,不必擔憂王上與太子殿下的追究,再者這兒只有你我,不會有誰人知曉,莫不成這兒周圍還有人在盯着你我?”

車伕沒有接話,只是將手中的風燈掛到馬車篷下,向白珍珠伸出雙手,在白珍珠恥辱地閉起眼時打橫抱起了她,嬌人柔軟的身子在懷,令車伕的心砰砰直跳。

就算他明知周圍的確有人在盯着他們,此刻他也不想管了,王上與太子殿下若是要追究,就讓他們追究吧!

面具之下,百里雲鷲勾起了嘴角,冷冷笑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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