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y……Mary……M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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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牀了起牀了,六個鬧鐘都沒把你們叫起來……”
開學的第一天,對於剛升入高中的學生來說,有人激動有人懶。林旭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好久沒有這麼早起過牀了。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歪頭一看,斜左邊的那張靠窗的上鋪居然是空的。
記得昨晚上好像做了個夢,那個夢真實的嚇人,或者說沒準就是真的。但那之後發生了什麼,林旭卻是什麼也不記得了。沒有回來寢室的印象,林旭也只好把它當做一場夢了。
那個鋪上的人記得是叫蘇淺,夢裡面,他對自己說,如果有機會的話,要讓自己見哥哥一面。
他說他要招鬼。
對了,有短信。
林旭趕緊俯下身子,頭向下鋪探去。張燃正在疊被子。
“張燃,給我拿一下手機。”
“哦。”張燃轉身,從桌子上的一堆正在充電的手機中,按照印象,挑出了林旭的手機,遞給了他。
沒有,真的沒有。呼——原來真的是個夢啊……
林旭好像是瞬間鬆了口氣,但內心裡卻有些淡淡的失落。
“怎麼了?”李英傑看着林旭一副焦急的表情,不理解的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啊、沒事。”
下牀洗漱,報到的時間是萬年不變的八點。
林旭抱着盆打開了洗手間的門,小小的洗手間裡已經擠了三個人,再也沒有落腳的地方了。
“跟我們去公用洗手間吧。”張燃拍了拍林旭。從昨晚的交流中,張燃就對林旭產生了莫名的好感。這種感覺大概是來自於同情。
張燃的身邊不奇怪是陸陳海。
林旭看了李英傑一眼,對方在收拾報到需要的東西,對上眼神,點了點頭。
“你也不用那麼聽他的話吧。偶爾給自己一點秘密?”關上門後,張燃對林旭說。
林旭聳聳肩,“習慣了。失憶之後,我一直都是看着他的眼神辦事。畢竟我誰都不認識了。”
“你不覺得奇怪嗎,爲什麼他不肯告訴你事故中發生的事?”陸陳海問道。
“提起來他自身也會難受的,我也不好多問,那也是朋友啊。”張燃回答着陸陳海,語氣裡帶這些埋怨,好像陸陳海不該在這個時候提起這種事。
“對了,蘇淺……”林旭猶豫着。
“怎麼了?”
“他人呢?”
“晚上回去拿東西了。他的身份證沒有帶過來。”張燃聳了聳肩,“你和李英傑去洗澡了,回來的時候,他已經走了。”
“哦……”
洗手間有一排水龍頭,和一張大鏡子,卻是並沒有幾個人到這邊洗漱。610在走廊的盡頭,一拐彎就是洗手間。晚上的味道確實是要命,但白天看來還是很方便的。
張燃是第一個進洗手間的,自覺的到了最邊上的水龍頭下面。提起暖壺向杯子裡倒了半杯水,再接了些涼水眯着眼就開始刷牙。洗手間裡很安靜,陸陳海這個人看起來不是很好搭話,挨着他的林旭也就沒說什麼。
漱口,擡頭。一瞬間,張燃眼角的餘光裡似乎看到了什麼東西。
在鏡子的一角。
眯眼仔細去看,又什麼都沒有。
但剛纔真的看到了。
趴下身子低下頭,張燃終於看到了那鏡子一角不顯眼的東西。
自己穿的是黑色的T恤,那點紅色就很自然的被黑色掩蓋了。現在臉作爲背景,那些扎眼的紅色自然就顯現了出來。
“哇靠,這是什麼啊?”張燃被嚇的一連倒退了三步。
“嗯?”陸陳海聞聲湊了過來,“口紅吧。”
“……”張燃“嘁”了一聲,“什麼啊,我還以爲是血。”
“血的顏色哪有這麼豔。”
“男生宿舍怎麼會有用口紅的。”林旭也湊過了臉,手指不由自主的就想往上抹。但還沒等觸碰到鏡面,馬上就被陸陳海阻止了。
“等等。”
“嗯,怎麼了?”
“呵,有人、在這裡玩了個招鬼遊戲啊。”
“什麼?”聽了陸陳海的話,張燃和林旭都是異口同聲。只不過林旭的腦海裡不知不覺就浮現出了一個人的面容。
蘇淺。
“你們洗完了沒啊,還走不走了?住在這裡算了。”
“啊,就來。”面對範清林的催促,三個人也就不好在耽擱了。雖然陸陳海的話足以吊起所有人的興趣,但張燃還是決定不去在意。
鬼。
這個字眼很可怕。
尤其是在一個剛剛經歷過的人眼裡。但那時的鬼是他最親近最愛的人,可怕還遠遠不及。
只有林旭,一直咬着下脣,心裡打着鼓,準備着問陸陳海,招鬼遊戲,是什麼。
他外表裝作什麼也沒有注意到,跟着張燃出了洗手間的門。拐彎時,默默的回頭一看。那刺眼的紅色還映在對面白色瓷磚的影像之上。
“M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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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上課,610的七個人就一股腦被叫出了教室。還在思考是誰惹了哪個老師,或者是宿舍有什麼內務不合格。怎麼說也不用這麼大張旗鼓的叫出整個宿舍的人。
但當他們看到門口的清一色警服時,連篇的浮想化成了緊張。
“蘇淺,你們認識嗎?”帶頭的是個健壯的青年,頂多也就三十歲,再老就對不起他精緻的五官了。但是從氣質上看,就能看出他的地位肯定比邊上那些畏畏縮縮的人要高一級。
“額……嗯。我們宿舍的。”徐成凡道。
“他來上課了嗎?”
“不、沒來。”
“昨晚他在哪?”
“他……”徐成凡跟其他六個人對視了一下,在其他人的肯定之下,回答道,“昨晚請假回家拿東西了。”
“你們確定他真的回家了嗎?”
“什麼意思,他、怎麼了?”
“你們不奇怪他爲什麼不來上課嗎?”
“或許他家離得遠嘛,萬一路上堵車或是家裡出了事呢。今天上午只是報到,發書,下午纔有自習。也許他只是有事,我們可以幫他拿回去的。”
“你們知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學校?”
“到底怎麼了……?”徐成凡的眉頭皺了皺,“我們昨天回來……”
“七點半。”陸陳海有些不耐煩地接下話茬。
“嗯。”徐成凡點點頭,繼續道,“回來我們就去洗澡了,蘇淺說他的身份證忘拿了,然後我們就走了,回來他已經不在宿舍了。”
“他死了。”
“什麼?!”
警察的一句話,引起了走廊上的一小陣騷動。
看着對面那個年輕男人嚴肅的一本正經的說着胡話,徐成凡真的笑不出來。
其他人也是。
觸電般地,林旭突然就又想到了那個夢。
“招鬼……蘇淺……”他終於鼓起勇氣戳了戳陸陳海,“你說的招鬼遊戲……”
“你們在說什麼?”
被警察打斷了話,林旭有些五味雜陳。雖然人高馬大,但面對警察,曾經經歷過失憶的他,也是有些力不從心。再看看李英傑,他一隻在看着林旭,不過在林旭的視線轉向他的一瞬間,他就逃開了。
“早上洗臉的時候,我們在公用廁所的鏡子上發現了用口紅寫的一個詞。”
“是什麼?”
“Mary。”
那個問話的小警察似乎對Mary這個詞沒有任何理解力,對他來說,這只是小時候英語書上的人物角色。
“血腥瑪麗?”帶頭的瞬間就明白了,“你是想說你們男生宿舍有人玩這個西方傳說裡的血腥瑪麗?”
“嗯。”陸陳海挑了挑眉,似乎早就已經對警察毫無忌諱了,“血腥瑪麗在西方的說法是,半夜在鏡子前點一根蠟燭,在鏡子一角用紅色的筆跡寫上瑪麗的名字,再反覆念三遍瑪麗的名字。這個其實召喚出來的並不是什麼瑪麗,在東方來說,就演變成了鬼。”
“瑪麗不就是鬼麼……”又一個小警察嘟囔着,帶頭的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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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爲什麼會突然問起招鬼遊戲?”張燃問林旭,“一般人說起招鬼遊戲不都是回當做玩笑來對待嗎?”
“嗯……”林旭捎帶急促的喘息着,雙手插進兜裡。“我昨晚……做了個夢。”
“嗯?”
“一個很奇怪的夢。”林旭噘了撅嘴,“夢見蘇淺他……給我發來一條短信。說是如果有機會,我願不願意見我哥一面。讓我晚上一點去走廊盡頭。”
“然後呢?”
“然後……我去了。當時我還不知道是他。不,甚至那條短信我也不知道是誰發給我的。那時候我只是抱着去看一看的心理。我在看到他的臉之後,就……夢就斷開了。”
“你這是預言夢麼?”
“什麼叫預言夢?”
“有些夢、會留在人的潛意識中,提醒主人將來會發生的危險的事情,然後讓主人在不知不覺中避開災難。但一般預言夢只會預言自己,做夢的人一般不會記住,而且你那時間段也不符合預言夢的時間。你這個夢,更像是夢遊的時候……看到的。”
“唔……我不夢遊。”
“哦,那就是碰巧了吧。”陸陳海攤着手。
“怎麼會那麼碰巧?”
“你們說的痕跡在哪裡?”聽了燕子青的話,三個曾經在廁所的鏡子一角看到過紅色“Mary”的男孩都是齊刷刷的往鏡子的左下角望過去,結果,痕跡居然消失了。
“不會吧。”
“明明就在這裡……我還是第一個看到、的。”
林旭和張燃都是擠在那個角落裡,就差鑽到鏡子裡了。可是,真的一點痕跡也找不到了。
“怎麼回事……”
“不會是給大爺擦了吧……”
雖然很懷疑學生是不是在開玩笑,燕子青還是仔細的跟着學生們一起看起了那個疑似是他們所說的鏡子的一角的地方。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上面的名字是“李懷民”,他的一個學生,不過那個人的年齡比自己大。
忽略了學生們的嘰嘰喳喳,燕子青接起了電話。
“怎麼了?”
“死者屬於自然死亡。”
“有什麼根據嗎?”
“沒有……”那邊的聲音猶豫了一下,“法醫給的消息是沒有機械性打擊外傷和內傷,而且體內沒有發現毒素。”
“沒有致死因素?”
“嗯。”
“還有嗎?”
“有的。”那邊的人嚥了口口水,“藝術樓裡面的監控並沒有看到有人進過這個教室。”
“可能是僞造。”
“還有……死者的右手食指上,有紅色的口紅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