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我的腦子沒有身體反應的快。
王都被那片火焰包圍不過幾秒,就化成一道黑霧,徹底消散了。
“他死了?”
我重複着驚夔的話,許久才反應過來,鬼魂的死亡代表着灰飛煙滅,天底下再也不會有他的存在。
“不——”
容沁的尖叫聲劃破天際,一瞬間,我只覺得體內氣血翻涌,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制在我的身體表層,隨後用力的往我身體裡面擠壓,難受的全身發抖,想要抓住什麼卻全身無力。
直到被一個冰涼包圍,源源不斷的氣息朝我體內用來,驅散着那股力量帶來的不適感。
驚夔滿眼陰鶩,神色不善的盯着前方。
只見在容沁的身後,一個火紅的身影自黑暗中浮現出來,過分白皙的手鉗制着容沁的手臂,將她緊緊的拽住。
“終於找到你了,跟我回去!”
音色清冷,不容拒絕。
容沁奮力反抗,原本虛弱的身體因爲王都的死而明顯的顫抖,掌心朝下,五指間涌出一道白色的冷光,反手就朝男子的身上襲去。
男子不躲不避,由着那冷光在黑暗中炸裂出無數跟細小尖銳的鋒芒,卻在他面前一寸處化爲灰燼。
“連最基本的攻擊都做不到了,爲了一個廢物,你是要毀了自己麼!”
言語中,已經動了怒氣,拽着容沁的手用力一握,“嘎啦”一聲,我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嚇得我更加依偎在驚夔的懷中。
但容沁卻連哼都沒哼一聲,眼中帶着恨意盯着面前被紅色長袍蓋住容顏的男子,“紅鷙,你殺了他,我總有一天要了你的命!”
都說發狠的女人即便攻擊力不如男人,但氣勢絕對無人能敵。即便她現在連掙脫對方的一隻手都做不到,但隨着那句話衍生出來的氣魄,足以叫人震撼。
“哼。”男子冷笑,身影逐漸開始變得透明,“等你先掙脫我的手再說。”
似乎要驗證男子的話一樣,黑暗中,我只覺得眼前刀光冷冽,紅色炸亮天際,刺得眼睛有些發疼。
待微微適應之後,我就看到容沁摔倒在一邊,紅衣男子的手則斷在地上,鮮血淋淋,觸目驚心。
“這個很難嗎?”
驚夔手腕翻轉,長劍在手中劃了一個圓圈,音色沉沉,尾音上揚,是爲挑釁。
“你。”男子看也沒看地上的斷手,而是擡頭望向我們這邊,寬大的沿帽底下露出一張驚才豔豔的臉,好看的辨不出男女,“是鬼。”
低低一聲細語,包含着很明顯的藐視,即便被驚夔砍斷了一隻手,好似對他而言,一隻鬼永遠都是低等的生物,連對話的興趣都沒有,轉身就走向一邊的容沁,伸手去抓她。
我一急,驚呼道,“容沁,快跑。”
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但我清楚容沁是一點都不想跟他回去,或許是出於女人的同情,我只想她快點離開。
誰知,男子聽到我的聲音後微微一頓,隨即轉過頭來,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十分的晶亮,如同黑暗中一頭遇到獵物的猛獸。
視線在黑暗中交匯,我整個人一顫,害怕的往驚夔懷中縮去。
他的鼻子
在空氣中嗅了嗅,竟然笑出了聲,“很香的血味,小丫頭,是你的血。”
不是疑問,是直接的陳述肯定。
我下意識的縮了縮被王都指甲刺破的手,雖然早就不流血了,但血對於殭屍來說是比任何生物都敏感的。
見我不說話,他似乎也不惱,單手一擡,這次是果斷的打昏了容沁,背在了自己的身上,回頭對我一笑,“小丫頭,下次再見,你的血我很喜歡。”
說完他就離開了,連帶着地上的那截斷手也一併消失,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一眼驚夔,直接的忽視,讓驚夔的臉色很差,握着長劍的手清晰的顫抖着。
我想安慰他,可止不住的一陣頭昏目眩,無力地朝後倒去,驚夔一把抱住我,神情焦急,“你怎麼了?”
“沒事。”我衝他笑笑,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只是有些頭昏。”
驚夔眼神一沉,收回了長劍,彎腰將我抱起,“我送你回去。”
“恩。”我把頭靠在他的懷中,臉緊貼着他的衣服,“驚夔,你怎麼會出現的?我還沒有機會對血玉呼救呢?”
“你失聯了。”
他的回答很簡單,我卻想起手機上他的未接電話,只是因爲沒打通,所以二話不說的就趕過來也不打打趙怡然的電話詢問一下,這樣的驚夔有些傻,但我卻很開心。
至少他是毫無保留的關心我。
我微微笑着閉上眼睛,細聲低語,“謝謝你,驚夔。”
一夜醒來,我發現自己躺在房間的牀上,外面的天大亮,趙怡然和蘇落都不在,四周安靜的很。
我看了下手機,已經大中午了,又看了下手臂,發現上面的傷痕一個都沒有,身體很疲乏,有些不清楚昨天晚上的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打個電話不就知道了?”
我拍拍頭,給袁野打電話,誰知手機的鈴聲就在房門口響起,我愣住,隨後就看到房門被人推開,一身休閒的袁野端着一托盤的吃的走進來。
“打我電話做什麼?”他把托盤放在牀頭櫃上,拿出手機按下了拒接,轉頭望着發呆的我,赫然一笑,捏住我的鼻子,“發什麼呆?”
直到不能呼吸我才如夢初醒,一手拍開他的手,問,“你怎麼在這裡?”
他擺弄着托盤裡的食物,聞言,頭也不擡的說,“睡傻了?傻子我可不喜歡。”
“難道昨晚的不是夢?”我激動地抓住他的手,心怦怦直跳,“你真的因爲沒打通我的電話,所以就趕來了?”
“咳咳。”袁野輕咳兩聲,照理他是死屍,不該出現人類軀體的一些變化,但我似乎看到他的臉微微一紅,眼神有些閃爍,大手啪的一下蓋在我的頭上,“弄錯重點了。”
“擔心我就直接承認嘛!又不會少塊肉。”
我撇撇嘴,心裡卻樂開了花。
袁野不理我,“先去刷牙,然後吃東西。”
“不。”我把托盤搶了過來,“直接就吃。”
睡了這麼久,肚子也很餓,所以我吃的很香,袁野一直望着我,似乎有些不能理解我的吃相,用手夾了一塊肉,“很好吃?”
“當然。我媽媽的手藝無人能敵。”
袁野不信,張嘴吃了一口,
隨即皺起了眉,“太老。”
“你才老。”我夾了一口,邊吃邊說,“明明很嫩——”
話還沒說完,脣上就是一軟,靈巧的舌頭趁虛而入,將我嘴裡的肉捲走了,末了還舔舔自己的脣瓣,“這樣才嫩。”
我的臉瞬間就紅了。
袁野的身體橫倒在一邊,他以驚夔的身份緊挨着我,一雙眼睛晶亮的很,盯着我的嘴巴,脣角露出好看的弧度,“還想吃。”
我瞬間捂住嘴巴,離他遠遠地,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臉也發燒起來,“你、你要吃,自己吃就是了,盯着我做什麼。”
驚夔微笑的盯着我,心情似乎很好,衝我招招手,說,“過來。”
“不來。”我警惕的盯着他,不動。
“真的?”
他語氣微揚,尾音帶着一絲跳動,像一道電流刺向我身,我猛地一抖,身體就不受控制的往他那邊移去。
他大手一撈,滿意的將我摟在懷中,脣角勾了勾,“這纔對。”
我懊惱,爲什麼每次都要屈服!抗議!
驚夔一手抱着我一手主動給我餵食,這樣的女王級別的待遇讓我有些惶恐不安。想起他昨晚還是一副陰沉惱怒的樣子,怎麼一覺醒來就像變了個人了?
“昨晚的事,你怎麼看?容沁脖子上的玉碎你看到了沒有?還有那個叫做紅鷙的。”
我很仔細的觀察着他的表情,在聽到紅鷙名字的時候,他連眼皮都未曾擡一擡,好似紅鷙對他來說是一個空氣,全然無昨晚的陰鶩。
“看到了。”他舀了一勺湯餵我喝下,一邊說道,“那個叫做紅鷙的,是一級殭屍。那女人久不飲血,卻依然可以發動那麼果斷凌厲攻擊,雖然對紅鷙沒用,但不會低於二級。最近,殭屍一族大量出現在本市,不排除是因爲趙家破魔箭帶來的影響。我本不欲參與此事,但現在玉碎在那女人身上,即便不想,也必須去做。”
我知道驚夔爲了得到玉碎,拼出完整的封印之玉,是什麼都會去做的,就像他之前爲了李錦冉脖子上的玉碎捲入了龍陽山。
我知道他的決心,但不知爲何,我總有種感覺,這玉碎每一次的出現,並不是一種巧合。
顯然驚夔也感覺到了這點,面對我的疑惑和擔心,他只是親暱的摸摸我的頭,“只要有你在我身邊,算計又能如何?”
我心狠狠地一抖,擡頭撞進他深濃暗沉的雙眸,下意識的問道,“驚夔,如果,如果你找到了封印之玉,取回了自己的身體,你是不是就會離開?”
驚夔摸着我頭的手連細微的停頓也沒有,就直接告訴了我答案。
“是的。得到身體之後,我會回到屬於我的地方去。”
我心一沉,果然是這樣,他在找到身體後就會選擇離開我嗎?
“而你。”
他忽然繼續說下去,一個簡短的停頓,卻勾住了我的心,晃盪在半空中,上不去也下不來,緊張的顫抖起來。
他輕聲一笑,低頭在我脣瓣上淺啄了一下,“必須永遠跟着我。”
心,輕微的下落,落在一片柔軟的羽毛當中,感受着被包圍的溫暖,我望着他傻傻的笑出了聲。
眼底卻隱隱的帶上了淚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