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的話雖然直白,但卻說出了事實,王文卿雖然做到了左通政,但跟秦家這樣的家族比起來,底子還薄的很,王家當初千方百計的跟秦家定親,只怕也是看中了秦家在朝中的人脈,若是叫王家人踩着秦家人往上爬,回頭再來挫磨秦家的女兒。
“我們秦家滿門朱紫,茜娘見過的功名比王家幾輩子得過的還多,想來她對當什麼誥命夫人沒多少熱望,倒不如守着個老實男人,安穩過一生呢!”在李靜宜看來,王鴻舉能跑到四明山公開給妻子扣上不孝之名,其實等於是要將秦茜娘這個結髮妻子送上死路了,這樣的男人,一旦得勢,秦茜孃的日子只會更加不好過。
丁氏是什麼人,立馬領悟了李靜宜話裡的意思,掩口笑道,“靜娘看的通透,要叫我說,舉人娘子也挺好,左右王家不還有王大人在,王舉人是長子嫡孫,便是當不了進士做不了官,也照樣錦衣玉食,等以後二小姐的兒子中了狀元,照樣少不了茜孃的誥命!”
這女人啊,與其靠男人,還不如靠兒子呢,丁氏對王家是一家好感全無,有秦家這樣的姻親,長些腦子的都會知道要怎麼對待人家的女兒,這家卻好,懷着王家的長孫,還拼命搓磨,這腦子裡一準兒進了漿糊。
左通政王家也不併像他們在秦家人面前撐的那樣無所畏懼,送走秦家的人,王文兒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人給王鴻舉新納的這位通房灌了藥,直接丟在柴房裡,等底下人來報說人已經死了時,王文卿冷眼看着面色蒼白的兒子,“你娘糊塗,沒想到你也昏聵至此,這個時候竟敢叫丫鬟懷了身孕?!”
想到昨天還跟自己溫柔繾綣誓言白頭的可心人兒轉眼就沒了,還帶着兩人的孩子,王鴻舉再怕他爹,也忍不住淚流滿面,可他不敢在王文卿跟前放聲,半天才控制了情緒,“琴兒何辜?她雖然出身不好,但她腹中的孩子是爹您的孫子,您怎麼能,怎麼能……”
“孫子?一個賤婢生出來的東西,也配當我的孫子?我告訴你,你的長子必須從秦氏的肚子裡出來!只有這樣,咱們王家才能跟秦家緊緊綁在一起,你跟你弟弟,才能得到秦唯甲兄弟們的照拂!”王文卿在宦海沉浮幾十年,太瞭解大周的官場,大家出來,先論家鄉,再敘同年,何況這掰都掰不開的姻親?
當年秦唯甲秦唯乙兄弟都在地方任上,京城只有一個御史大夫秦唯丁,他還堅持給長子定下了秦唯丁的女兒,爲什麼?不就是看中了秦家幾代在朝堂上的人脈?
至於王家洗女的事,王文卿簡直恨死了呂氏了,若不是她持家不嚴,管不住下頭人的嘴,這樣的事又怎麼會傳到秦氏耳朵裡?不然的話,只用像以前一樣,生下只要是個女兒,直接溺斃就是了。
不過秦家人的態度也是出乎王文卿的意料,他沒想到在秦家人眼裡,一個嫁出去的女兒比他這個姻親還要重要?!
“反正只要秦氏在咱們家,是咱們王家的媳婦,我就是秦家的女婿,他們還能真不管我?再說了,不是還有爹嘛,您還是左通政使呢,也是時時能面聖的,便是秦家,也需要您襄助呢!”王鴻舉自由被父親帶在身邊教養,這一套裙帶姻親利害關係是刻進了骨子裡的,“兒子的岳丈調到翰林院修史去了,這輩子只怕也就這樣了,如今秦家靠的就是大伯父了,但他們長房有兒有女,兒就不信秦侍郎會爲個侄女跟父親翻臉?!”
便是沒有長女,秦茜娘還是他王家的長媳,將來照樣生出嫡子來,王家不還是他們夫妻的麼?王鴻舉就沒有想明白過秦茜娘到底在鬧什麼?當然,也可能是想借這個機會將他甚至他母親都壓下去,若是這樣,那他就更不能叫秦氏趁意了,王家的內宅,如今還是祖母說了算呢,便是祖母不在了,還有母親,什麼時候輪着個兒媳婦大小聲了?
“可是你呢?先是跑到四明山去,大家都知道你母親病了,你從國子監請假爲母侍疾,結果你卻跑四明山賞春去了?”王文卿覺得兒子沒有繼承他的一半兒聰明,“現在好了,那個瑞和郡主還弄來了兩個太醫,這是要逼死你娘不成?”
太醫院的醫案都是留底的,呂氏到底病的重不重,如今已經不是王家人說了算的了,王文卿不傻,知道要想逼秦家乖乖送女兒回來,不再插手王家的事,就只能拿秦茜娘是不晃賢德說事,叫秦家顧忌家中沒出閣的幾個女兒,也要跟王家言和,沒想到王鴻舉這一趟,直接拆了自家的臺!
王鴻舉委屈的看了父親一眼,沒敢將心裡的話說出來,接到田超的帖子,他可孝是過來問過王文卿的,畢竟他跟田超交情並不怎麼深,還是王文卿看了帖子,田超的文會上請的多是新科進士,他過去了定然大有裨益,所以王鴻舉纔去的,現在卻成了他不知輕重了。
“還有那個丫頭,你娘心疼你無人照顧,賞個丫頭給你,你怎麼就能由着她懷了身孕?還叫她在你娘身邊伺候?”王文卿恨鐵不成鋼的拍着桌子,今天的事簡直就是雪上加霜,叫秦家佔盡了便宜。
“琴兒原本就是母親房裡的,她感激母親將她賞給了兒子,說白日兒子讀書的時候,她就過來替兒子儘儘孝,兒子可憐她對母親一片孝心,便允了她,”
王鴻舉眼眶又紅了,他看上琴兒很久了,只因秦氏太妒,又懷着身孕,他纔沒有跟母親提起,好不容易趁秦氏不在,遂了心願,沒想到卻害了她一條命!
“你不要怨爹,怨只怨她今天在的不是時候,偏偏叫太醫令遇見,要知道那些太醫可是時常出入宮闈的,”王家的事若是被他們順嘴胡說傳到帝后耳中,他怎麼也跑不了個內宅不寧的名聲。
王鴻舉含淚點點頭,雖然心疼琴兒,但這其中的利害他還是明白的,只是心裡更將秦茜娘恨上了幾分,若不是她一味胡鬧,怎麼會好端端的搭進去兩條人命?
王文卿見兒子神思不屬,完全沒有精神跟他再談下去,嘆了口氣,“明天你就往國子監去吧,你母親得了太醫令親自診治,養上幾日自然就好了,你讀書纔是大事。”
呂氏裝病這招兒是不能用了,王鴻舉再留在家中也沒有什麼意思,“你去寫個帖子,明天我親自去秦家拜望秦侍郎!”
秦唯丁被髮配到了翰林院,王文卿便沒有再將他放在眼裡了,他現在要談,也是跟秦侍郎秦唯甲去談,至於秦唯丁嘛,秦唯甲點頭的事,諒他也不敢不應。
秦大夫人回府之後,第一時間就將在王家發生的一切告訴了秦唯甲,等他知道侄女兒的那位婆婆是在裝病,這裡頭的關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就這一點,就能坐實王家“洗女”的真相。
但秦茜娘到底是三房的女兒,此事不但事關人命,還關係着侄女兒的一生,秦唯甲便是家長,也不好越過弟弟直接做主,因此用罷晚飯,他便留了秦唯丁夫人一起商量。
秦唯丁原本是一直被妻子蘭氏矇在鼓裡的,他以爲女兒之所以回孃家,是因爲懷相不好,身體又弱,蘭氏才作主將人接回親自照顧,沒想到這裡頭竟然藏着這麼一樁駭人聽聞的醜事!
“這,這怎麼可能,王寒山也是讀書人,怎麼會信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秦唯丁幾乎要從椅子上跌落下來,他轉頭看着蘭氏,“是不是茜娘聽錯了?是底下人對主家不滿,挾私污衊?”
秦唯甲捻着鬍子,“那依你說,咱們這就將你的猜測告訴王寒山,叫他在府裡嚴查,將那些污衊主家的奴才全都拿了?”他們肯,王文卿也不會肯的,王家還要名聲呢!
“其實這事兒到底是不是真的也沒有那麼要緊,妾身這些日子叫人打聽了,這不論生男生女,只要上了祖譜,就是家裡的人了,不如這樣,咱們先留了茜娘在府上住着,等快臨產時,叫她搬到她的陪嫁莊子上去,咱們跟王家說好了,等孩子一歲之後,不論男女,上了祖譜,到那個時候茜娘再回王家去,左右這一年多,茜娘安胎生養再帶孩子,便是回到王家,也無法在姑爺身邊照顧,”
蘭氏太瞭解秦唯丁了,知道他是寧願女兒死在王家,也絕不會答應她和離歸家的,單看看他對李靜宜的態度就知道了,榮家人都下了殺手了,在秦唯丁眼裡,李靜宜也是錯的多的那一個。
所以她只能迂迴的提出叫女兒在家裡安胎,在莊子上生產這些緩和的,秦唯丁能接受的做法,最差先將秦茜娘肚子裡的孩子保住了,至於以後,有秦家在,女兒在王家日子難過的話,她就將人接回來,只頂個王家媳的名頭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