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伯見過老夫人!老夫人一切可安好?”
稻香院的正堂,謫仙少年姿態優雅的拱手行禮,聲音宛若玉珠滾落銀盤,煞是好聽。
老夫人高坐在正中的羅漢牀上,眉眼含笑的看着那少年,“哎喲,幾年不見,明伯長得愈發好了,瞧瞧這模樣,竟是比當年的馮玉郎還要出色呢。”
老夫人口中的‘馮玉郎’不是旁人,正是堂下少年的親生父親馮延壽,‘玉郎’是馮延壽的綽號,據說當年他還是今上伴讀的時候,因長得白淨俊秀、清雋淡雅,被先帝讚了一句‘古有衛玠,今有馮家玉郎’,自此,馮玉郎便成了馮延壽的第二個名字。而世人只要一說到美男子,便會提到馮玉郎。
謫仙少年,也就是馮明伯,聽了老夫人的話,略帶羞赧的說道:“老夫人謬讚了,小子頑劣,不及家父多矣。”話雖這麼說,但少年眼中卻充滿自信,父親是他的偶像,他有信心趕上、並超越父親。不只是容貌,還有學識、才幹等等等等。
老夫人笑得慈愛,語氣柔和的說道:“俗話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現在已經頗有當年你父親的模樣了。說起你父親,這些年他們在南邊還好吧?你母親和弟弟妹妹們也還好嗎?”
馮明伯直起身子,恭敬的回道:“多謝老夫人惦念,父親、母親和弟弟妹妹都很好。”
老夫人點點頭,“你父親是個能幹的,你母親也賢惠,當年——唉,不說了,大過節的,還是說些高興的事兒,聽說你已經過了鄉試,是個舉人老爺啦?”看到馮家人,她不禁想到了早逝的兒媳婦馮氏。唉,那也是個極好的人哪,可惜沒福氣!
馮明伯俊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明伯愚鈍。勉強過了鄉試,父親說我還欠些火候,命我提前回京,去書院好好研讀幾年,再考慮參加會試。”
老夫人忙道:“回京好。京城的好書院多,名師大儒也多。只是不知你父親可有給你尋好書院?”
馮延壽科舉出身,馮家更是書香門第,馮老爺子桃李滿天下,馮明伯想要尋個好地方讀書很是方便。所以,老夫人也就沒有說什麼‘讓你姑丈幫忙’之類的客套話。
馮明伯笑了笑,乖乖的回話:“好叫老夫人知道,父親與京華書院的周山長是同年,父親早已跟周山長寫了信,明伯將入京華書院跟着周山長讀書。”
老夫人雖然是內宅婦人。但對於外頭的事還是聽過一些,微微點頭,“京華書院很好,周山長也是極有才學和名望的大儒,你能拜在他的門下,也是你的福道呢。”
馮延壽與周山長關係莫逆,馮明伯去了京華書院自然與尋常學生不同,而是直接拜周山長爲師,是書院的精英弟子。
馮明伯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
外頭小丫鬟回稟。“二小姐,三小姐來了。”
老夫人笑了,道:“是伽羅和瓊兒,你也好久沒見到她們了吧。”
馮明伯是顧伽羅的嫡親表哥。顧瓊的生母翠姨娘出身馮家,如今翠姨娘的父母兄弟還在馮家當差,所以在某種意義上,馮家也是顧瓊的外家。
馮明伯來了,旁人也就罷了,她們姐妹是必要前來見禮的。
馮明伯眼中閃過一抹異彩。道:“是呀,自從五年前我們闔家去南邊,便再也沒有見過香兒,哦,還有瓊兒表妹。好幾年了,只通了幾次信,我父親和母親很是掛念,就是我們這些兄弟姐妹也很想念兩位表妹呢。”
馮家人想念顧伽羅是真,至於顧瓊,不過是捎帶着。
老夫人笑着點頭,“可不是嘛,伽羅也極想念你們這些親戚,只是四年前她出了意外,性子有些孤拐,自今年嫁了人,她改了許多。如今呀,她變得越來越像你姑母了,行事穩重、言行穩妥……你瞧了就知道了。”
老夫人說這話,也是提前給馮明伯打個預防針。
馮家離開五年了,但對於京中的事兒,馮延壽一清二楚。
四年前顧伽羅出了意外,沒用半個月的功夫,遠在南邊的馮延壽便知道了,立時派了得力的管事來顧家興師問罪。
顧伽羅清醒後,性情大變,時不時的鬧出笑話、闖出禍事,漸漸弄得自己沒了好名聲,這些馮家也都知道。
不過馮延壽憐惜外甥女幼年喪母,幫她撐腰的舅舅們也都不在京城,是以對她多有縱容,對於‘顧伽羅’的種種不合理的要求,馮延壽也都竭盡全力的滿足。
爲了‘顧伽羅’,一向克己奉公、極有原則的馮延壽,甚至以公謀私,利用職權之便‘說服’謝氏商號幫‘顧伽羅’做生意。
至於坊間的流言,馮延壽根本就不信。
他是顧伽羅的嫡親舅舅,本能的偏向自己的外甥女,而且‘顧伽羅’性情大變的時候,他並不在跟前,是以,馮延壽怎麼也想象不出向來乖巧的外甥女會囂張、跋扈?更不相信‘顧伽羅’的種種狂悖言行。
“不過是坊間無知蠢婦的胡言亂語,當不得真。”馮延壽始終這麼認爲。
直到兩年前,‘顧伽羅’害得宋氏流產,人證物證俱在,‘顧伽羅’自己也默認了,可她就是不知悔改,馮延壽聽了派去顧家的管事婆子的回稟,這纔有些失望。
失望歸失望,馮延壽對幼妹留下來的唯一女兒、他的唯一外甥女還是非常心疼。今年‘顧伽羅’出嫁,馮延壽因公不能親至,但還是命親信管事送了一車車的寶貝給‘顧伽羅’做添妝。
但這次的事兒鬧得太大了,‘顧伽羅’居然把自己弄進了鐵檻庵,馮延壽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在把玩一方上好的古硯,聽了下頭人的回稟,馮延壽什麼都沒說,手上的古硯摔成了碎片。
“……香兒這事兒有古怪,定是有人陷害!”
馮明伯腦海中又回想起臨行前父親對他說的話,“你到了京城,切記要將此事調查清楚。香兒沒了親孃,我們又不在身邊,齊家是個狼窩子,我一直不同意香兒嫁入齊家,偏……算了,過去的事就不提了。香兒性格爽直,說不準着了齊家人的道兒。平安大長公主,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馮延壽是今上伴讀,自幼在皇城出入,很瞭解某些皇室貴女的脾性。
馮明伯是馮家出了馮延壽之外,第二個全身心相信顧伽羅的人。他比顧伽羅大五歲,記憶中對顧伽羅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個跟在他身後的白嫩軟萌的小糰子,會用甜糯糯的聲音喚他‘明哥哥’。
至於那些流言蜚語,馮明伯是不信的,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自己的判斷,他的表妹,絕不會似傳說當中的不堪。
果然,馮明伯的馬車還在路上,便又得到了新的消息:顧大奶奶已經出了鐵檻庵,她是被冤枉的!
“明哥哥,真是你呀,哎喲,五年不見,明哥哥竟變成這幅模樣了!”
顧伽羅一進門,便看到了端坐在紫檀四出頭官帽椅上的馮明伯,笑眯眯的說道。
“香兒,我變成什麼樣子了?嗯?”馮明伯噙着一抹溫柔的笑,溫和的說道。
“變得、變得像個真正的魏晉名士了呢。”
顧伽羅頑皮的皺了皺鼻子,嬌笑着公佈答案,隨後跑到馮明伯近前,眼中滿是久別重逢的歡喜,“明哥哥,見到你真好!”
馮明伯脣邊的笑意一直蔓延到眼底,他柔聲道:“香兒,你一點兒都沒變,還是那個乖巧、善良的小檀香。”他就知道流言不可信,眼前的女孩兒,容貌變得精緻了,身量也長高了,可性情依然如五年前那般天真爛漫、乖巧可愛!
表情可以作假,但眼神做不來假,馮明伯直直的看着顧伽羅,一雙杏眼澄澈如水,純淨異常。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又豈會是個驕縱、任性,甚至不守婦道的懷女孩兒?!
……
“平安大長公主病了?病得很重?”
最近一段時間,姚希若將全部的經歷都投入到宅鬥系統中,一時沒心思顧忌其他,所以對坊間最大的新聞並不知情。今天她學習完《玄醫秘籍》,正準備去外祖母那兒刷好感度,忽聽到兩個小丫鬟閒聊,這才知道自己險些錯過了大事。
“是呀,聽說大長公主的病很怪,太醫院的院正、太醫都束手無策,齊家張榜重金懸賞善醫道的奇人異士,結果,人來了不少,卻還是沒人能治好大長公主。”
小丫鬟很有八卦精神,說起外頭的新聞是口沫橫飛,“聽說齊家的賞金都提到一萬兩黃金了,但還是,唉,可憐大長公主,聽說齊家已經在準備後事了,連聖人和皇后都聞訊親自趕到齊家探視,齊將軍(即齊令源)和齊大公子也已經上了摺子,準備返京給大長公主侍疾……”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後頭的八卦,姚希若沒興趣繼續聽。
她也不去稻香院了,直接返回了梧桐苑。回到自己房間,姚希若命小丫鬟準備筆墨,她開始伏案寫信。
當天下午,齊勉之收到了一封信,他皺着眉頭打開,大略了看了一遍,頓時愣住了:“……姚希若竟然是妙真法師的親傳弟子?還盡得妙真師太醫術的真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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