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齊,奴婢與牛馬、田宅一樣,都屬於主人的私有財產。奴婢違法亂紀,等同於牛馬傷人闖禍,身爲主人,有連帶、賠償的責任。
所以,掌櫃郝大忠搶佔他人私產、冒名詐騙皇商財物,羅三奶奶作爲他名義上的主人,也當有爲其還債的責任。至於她幫郝大忠還了錢之後,如何發落郝大忠,那就是她個人的私事了,外人和官府都不會干涉。
羅氏咬着牙,心裡別提多後悔了,她真不該爲了討好祖母,自不量力的陷入齊家內鬥的泥潭。這下子好了,不但落個趁火打劫的惡名,還要掏出大把的銀子幫大長公主收拾爛攤子。
清河縣主瞧了,暗自好笑,臉上卻一副和藹可親的長者模樣,嘆了口氣,道:“門下奴才做出這樣的惡事,羅氏平白受了連累,着實可憐。顧氏聽聞消息後,也覺得對不住羅氏,畢竟郝大忠一家是她轉送給羅三奶奶的。”
清河縣主故意又點出了‘轉贈奴婢’這一節,彷彿在故意提醒某些人:想算計人,也要看看自身的能力,否則,就要讓你親身體驗一下什麼叫做‘偷雞不成蝕把米’!
羅氏的身子微微晃動了下,大長公主的臉色也陰沉得可以擰出水來。
清河縣主滿意了,果然,往敵人身上補刀什麼的,最暢快了。
只聽她接着說道:“所以,顧氏特意給我寫了信,說她與那季姓商人、以及謝氏商號的東家都有些交情,如果羅三奶奶願意的話,這件事可以私底下解決,不必鬧上公堂。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羅三奶奶堂堂大長公主的孫媳婦,倘或傳出惹上官司的流言,必然會有損大長公主、以及齊家的名聲呢。”
羅氏的身子搖晃的更加厲害了,什麼叫‘私下解決’?不就是讓她悄悄將‘欠款’交給顧伽羅嘛。
大長公主卻有些意動,清河縣主有一句話深得她心。那就是不管怎樣,都不能傷害她平安大長公主和齊家東府的臉面。
只是……六萬兩銀子?不是六千兩、更不是六十兩,而是足足六萬兩銀子啊,足以得上她名下皇莊半年的收益呢。
雖然這筆銀子將有羅氏買單。可、可在大長公主眼中,羅氏已經嫁入了齊家,她的錢也就是齊家的錢,齊家的錢就是她大長公主的。一想到自己白白損失了六萬兩銀子,大長公主就心疼得想吐血。
見大長公主和羅氏都不應聲。清河縣主暗自冷哼一聲,淡淡的說道:“當然,如果羅三奶奶還有更好的主意,大可不必聽顧氏的。”只是這後果,就要你們自己承擔咯。
皇商謝氏,人家確實低調不張狂,可並不意味着會任人‘欺侮’。此事真要鬧將起來,羅氏以及整個齊家東府,都不會有好日子過。謝家有錢,幾十年間不知資助了多少寒門子弟求學、考科舉。如今不少寒門子弟已經進入朝堂、位居高位。
平常的時候,他們可能不會偏幫謝氏,可一旦謝氏有了難處,你且看着吧,明着暗着幫忙的人不再少數。
如此龐大的勢力,就是大長公主也不敢輕易招惹。
羅氏就更不敢說了,她的孃家只是個暴發新貴,家裡有錢,卻朝中無人,也正是如此。她們家纔會不計血本的攀上了齊家這門貴親。
擡起頭,羅氏艱難的說道:“不不,堂嫂的這個法子極好,我、我願意跟他們私底下解決。季姓商人和謝家那邊,還請堂嫂幫忙周旋。”
明明被顧伽羅狠狠的敲了一回竹槓,羅氏吃了個大虧,卻還要再欠人家一個人情,唉,這事兒辦得。憋屈啊!
羅氏灰心喪氣的回到自己的小院,剛進門,一個婆子便迎了上來,急聲道:“三奶奶,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羅氏正滿心悲苦,一聽這話,彷彿在熊熊心火上澆了一把油,轟的一聲,將她的理智險些燒光光,劈手就抽了那婆子一個嘴巴,厲聲罵道:“混賬東西,會不會說話?”
婆子被羅氏打了個趔趄,半邊臉都木了,整個人也呆住了,捂着臉傻傻的站着。
羅氏瞧了,更覺得氣悶,喝道:“蠢貨,傻了還是癡了?!有什麼話,趕緊說!”羅氏也知道是在遷怒,可自己在前頭受了那麼多委屈,總要有個發泄的地方吧。反正奴婢命賤,讓她打一下、罵兩句也沒什麼。
婆子嘴裡泛起腥鹹,她料想應該是嘴裡哪處被牙齒隔破了。不過見羅氏正在氣頭上,她也不敢怎樣,低下頭,努力嚥下那口帶着血沫子的口水,道:“東大街西洋鋪子的夥計狗剩來了,說是郝掌櫃被人告了,人也被順天府的差役帶走了。三奶奶,您看要不要拿三爺的名帖去一趟順天府?!”
“郝大忠?!”不提此人還好,一提到這個人,羅氏就忍不住恨上心頭。
話說在大齊,似郝大忠這樣有一技之長的奴僕也就值一百兩銀子,加上他一家十幾口,撐破天也就二三百兩銀子。
結果,羅氏爲了郝大忠一家,卻足足掏出了六萬兩銀子。兩百VS六萬,還搭上了名聲和人情,這一正一反的巨大落差,任誰瞧了都要心塞啊。
羅氏卻忘了,自從自己收了郝大忠,這兩個月,她已經從郝大忠那兒拿了幾千兩銀子的‘紅利’。當然就算她想起來,依然會覺得肉疼,幾千兩相對於幾萬兩來說,還是太少了。
羅氏腦門上的青筋暴起,恨聲道:“什麼三爺的名帖?三爺是何等尊貴的人,豈能爲個賤奴折了身份?”
婆子有些傻眼,話說自家三奶奶不是最器重郝掌櫃的嗎,怎麼現在——
愣了愣神,想到狗剩塞給自己的荷包,婆子還是很有良心的幫忙說了一句:“那、那郝掌櫃——”
羅氏一甩袖子,“我管他去死!”
說罷,羅氏轉身就走,走了沒兩步,她又停了下來,深深吸了口氣。道:“你去告訴狗剩,讓他轉告郝大忠,不必擔心,事情我已經處理好了。其他的等他從順天府回來再說!”
不管怎麼樣,六萬兩銀子已經沒了,羅氏骨子裡是個商人,她可不想做人財兩失的蠢事。雖然郝大忠的人品不怎麼樣,但能力還是不錯的。正好自己名下還有幾個鋪子。可以交給他打理,讓他立功贖罪!
但羅氏怎麼都沒想到,郝大忠只不過在順天府待了兩天,出來的時候,臉上卻多了兩道疤,一條腿也被打瘸了。
那腿因爲處理不當,等他出了大牢,尋好大夫醫治的時候,卻再難恢復了。
在古代,做官需要看臉。做生意亦是如此。畢竟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你丫頂着兩道疤、拖着一條瘸腿,到底是做買賣滴,還是混黑澀會滴?!
郝大忠毀容又殘疾,很難再做個迎來送往、四處交際的大掌櫃。
羅氏見了連罵晦氣,直接將郝大忠一家打發到外地的莊子,偏郝大忠運道不濟,剛出了京城,還沒到小湯山呢,便遇到了劫匪。一家子老小受了些傷,唯郝大忠一個被劫匪砍殺,當場斃命!
……此次交手,顧伽羅大獲全勝。既嚴懲了叛奴,又加倍討回了損失,還幫着婆家打了死對頭的臉,真可謂滿貫大贏家。
經此一役,不管是顧家的人、還是齊家的人,都對顧伽羅有種刮目相看的感覺。而清河縣主愈發覺得自己當初的選擇沒有錯。
是以。當她收到兒子從西南寄來的信時,暫時將顧氏‘紅杏出牆’的事隱了下來,不止如此,她還幫顧氏說了些好話,直說顧氏是個稱職的齊家大奶奶!
但這世間最不缺‘好心人’,清河縣主爲了家宅安寧,對兒子瞞下了某些事,但齊家東府的幾位爺,卻異常‘好心’的將顧伽羅耐不住寂寞、與隔房大伯子鬼混的事兒,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遠在西南的齊謹之。
只是,京城到西南路途遙遠,驛路不太順暢,當齊謹之收到信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月以後了。
時間進入了八月,顧伽羅從鐵檻庵回來也有兩個月了,這段時間裡,她重新挑選了丫鬟、婆子,重新梳理了自己的嫁妝,並且整頓了名下的產業,整日裡忙的不亦樂乎。
除此之外,她還要跟着宋氏學習管家之道、御下之法,以及梳理京中各大世家、望族的譜系脈絡。
另外,皇后賜下來的兩個教養嬤嬤每天都嚴格教導顧伽羅的規矩、禮儀。
顧伽羅忙得恨不得把一天掰做兩天用,不過,她倒也沒有厭煩,反而無比積極的跟着宋氏、兩位嬤嬤學習。
宋氏也就罷了,兩位嬤嬤見顧伽羅如此好學、勤勉,不禁漸漸打消了對她的偏見,反而真心實意的教導起來。除了那些死板的規矩、禮儀,她們還會適時的跟顧伽羅講解一些宮中婦人的爭鬥手段,全都是第一手的教材,非常實用,只聽得顧伽羅兩眼放光,愈發敬重兩位嬤嬤。
這日,顧伽羅好容易結束一天的學習,又累又乏,泡了個牛奶浴,便上牀睡覺了。
秋風徐徐,蟲鳴聲聲,夜色在一片靜寂中漸濃。
顧伽羅睡得很甜,但忽然間,她恬靜的睡顏忽然扭曲起來,身子彷彿被人壓制住了一般,纖細白皙的脖子如同套上了繩索,那繩索正在一點點的收緊。
“啊~~”顧伽羅猛地醒來,坐起身子,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一個黑影躍出了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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