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在W市,前有他七姑八姨後有街裡鄉親,沈頌真要跟我耍無賴,我還真拿他沒有辦法,但如果到了北京,那就算是我的主場了,他要是樂意耗,我就陪他耗到他家房子拆遷款下來,然後去法院起訴離婚。
其實沈頌之前對我那麼好,我是動搖過的,想過就跟他這麼湊合過得了,可是從結婚證一拿到手,他那小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我怎麼想心裡都不是個意思,怎麼覺得沈頌有點陰險,我要找個人過日子也不能找他。
沈頌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我在沙發上坐着沒理他,看他去洗漱了,我心急回房間去拿戒指。剛拿到手,沈頌進來了,問我:“你找什麼?”
我不想理他,拿着戒指往外走,他把我攔住,然後跟我搶我手裡的東西,然後我沒搶過他。
戒指還放在盒子裡,他拿出來看,瞪了下眼睛,我估計他不是讓盒子裡的戒指嚇着了,而是讓這麼大一顆鑽石鎮住了,這是錢啊。
我說:“你給我!”
他眯眼看我,並沒有要給我的意思,偷摸對着陽光瞟了一眼,認定這鑽石是真的,就更不想給我了。
他故意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好啊,這下結婚連鑽戒都省了。”
我繼續伸手去搶,但我沒他高,他只要擡手我就夠不到,我說:“沈頌你給我,這是別人的,我還得還回去呢。”
我當然得跟他胡謅了。
沈頌不信,他說:“我就說你在外面混幾年,不可能什麼都沒有。”
“你什麼意思啊?”我瞪他。
他不服,他說:“什麼意思?我連房子都準備寫你名字了,你怎麼還跟我藏着掖着呢。”
我說:“這不是我的!”
“好啊誰的,你現在叫過來,我還給他。”沈頌又無賴上了。
我指着他鼻子問,“你給不給我。”
我越是這樣,他就越不打算給了。沒辦法,只能用搶的了,我撲上去從沈頌那裡搶戒指,但是我現在身體不好,呼吸道特別差,根本不適合劇烈運動的,加上我這會兒心急,搶得都快犯病了。
我推他的時候,他也就推了我一把,我特不爭氣地一下坐地上了。要是正常境況下,我就發飆了,可是我現在喘啊,氣都喘不上來了,哪還有力氣發飆。
我坐在地上喘氣,瞪都懶得瞪沈頌,他覺得自己下手重了,伸手過來拉我,我把他推開,覺得心臟跳得突突地,快蹦出來了。
我說:“沈頌你真行,我還沒跟你結婚,你就敢跟我動手。”
他急了,他一着急臉就紅,過來跟我道歉,“優優我不是故意的,我扶你起來。”
“你他媽給我滾蛋!”
說完我咳嗽了兩下,沈頌被我吼得不敢動了,但他還是在糾結戒指的事情,他說:“你告訴我是誰的我不就給你了麼,我又不是……”
他不是什麼不是,他打心眼裡肯定就希望這戒指的主人就是我,他覺得是我的就是他的,這憑空掉下來的鑽石,說他不想要我纔不信。
我從地上起來,沈頌還在想辦法跟我道歉,看我不理他,無奈嘆了口氣,把鑽石輕輕放在牀上,轉身出去上班了。
被他這麼一鬧,這鑽石我忽然又不想賣了。我發呆很久,也忘了吃藥,給我爸弄了早飯,到底還是拿着鑽石出去了。
我打算就找個像回事兒的金店問問,看看他們收不收這個,剛開始沒提賣東西的事情,只是隨便看看櫃檯裡的戒指。我看着它們覺得好嫌棄,都沒有我這顆大……
一對年輕人出現在櫃檯前,兩個人大約是比較拮据,挑的都是很便宜的那種,然後精挑細選,女生喜歡的那個,因爲有點貴了,又不捨得買,男生一直問她到底喜歡哪個,她就扭扭捏捏地不肯說出來。
我看着那個畫面,忽然覺得好溫情。就好像以前黎華帶我出去吃東西,他問我想吃什麼,我特別想吃辣的,可是他不能吃,每次我內心裡都很糾結。
鼻子一酸,我轉身走了。
我還是不捨得賣,黎華留給我的就這麼點東西了,我真的太不捨得了。如果沒有它,我以後拿什麼去證明他真的出現在我生命中過,拿什麼去記憶,我們曾經轟轟烈烈地相愛一場。
我一點都沒打算忘記他,儘管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年,以後還會有十年二十年,我也不要忘記。
我怎麼可以忘記黎華,忘記生命中最重要的回憶。
從金店走出來,又是一陣恍惚,恍惚到家裡,看我爸坐在沙發上,用着沈頌孝敬他的茶具,特有閒情逸致地在看電視。
我忽然問,“爸你現在是不是過得挺滿足?”
我爸不懂我突然問的意思,用家鄉話回了句,“很好呢。”
我也不說什麼了,想起自己今天還沒吃藥,趕緊去房間把藥吞了。我要一口氣吞一大把藥,每天三次,起碼先吞上半年。
然後各種忌口就不用說了。吞完藥,我又很糾結,我現在身體這個樣子,我回北京能幹嘛去,北京的工作節奏是很快的,出去談業務,有時候喝點酒聞聞別人的煙味兒是在所難免的。
忙起來不能好好吃飯,半夜加班,這些都少不了。光我自己也就罷了,真給我爸稍上,到那邊還沒有人照顧他,我真的照顧得過來麼。
我覺得心好累,好無力的感覺。
下午我打算做飯的時候,沈頌回來了。
我不想跟他吵,就是不理他,然後他撩開袖子直接往廚房裡去,我說:“不用我自己來,你回你家吧。”
他知道我一直在跟他見外,在劃清關係,挺小心地說:“我給你們做完飯就走。”
沈頌做飯了,做完飯端上桌,叫我爸過去吃,然後拿着公文包要走,我爸說:“小頌你留下一起你吃吧。”
“不用了叔。”
沈頌走了,很識趣地走了,這大約算是他在跟我道歉。我沒什麼胃口,我爸說:“小頌很好呢,你給人家點好臉色。”
沈頌沒喝酒的時候,態度還是很好的,天天一副欠我錢的孫子樣。所有人都來勸我,接受他吧接受他吧,兩個人好好過日子,我也不用工作,先養好身體,不好麼?
漸漸地,我也快被這些東西給催眠了。
儘管我不說同意,但他們依然在張羅辦酒的事情,這天喜帖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家裡茶几上,我爸正盡情地發揮他那一手漂亮的楷體鋼筆字。
我坐在旁邊,看着我爸喜氣洋洋的樣子,一瞬間覺得,就這樣吧,就這麼過吧,過着過着,估計就到頭了。
然後我手機響了,一個陌生的國外號碼,這些天除了沈頌,基本沒人給我打過電話的。
我以爲是我弟打來的,接起來,聽到那邊喘氣的聲音,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聲飄進我的耳郭,他說:“優優我愛你。”
我愣了一瞬,身體的反應比腦袋要快很多,猝不及防地掉了兩行眼淚,然後感覺我是不是幻聽了,我這會兒是不是做夢呢。
“優優你在哪兒,我現在就要看見你!”他說。
我接着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咬着嘴脣,淚眼那個婆娑。他還在喘氣,一直沒掛電話,似乎是招手攔了輛出租車,跟那邊師傅說了我家的地址。
他當然不知道我現在住的地址,說的是當初我爸和後媽住的那邊。他只聽燕小嫦說我回來了,但並不瞭解我的境況。
燕小嫦也不太瞭解,尤其是不瞭解我登記這件事情,我跟誰也沒說,跟誰也不想說。
可能經過了一段奔跑,坐上出租車以後,他的氣息均勻了一些,聽到我在哭,輕聲叫了一聲,“優優?”
我吸了下鼻子,眼睛看着我爸在那邊寫喜帖,耳邊聽着我愛的男人但不是新郎的表白,嗓子裡憋出來三個字,“王八蛋……”
“王八蛋,我就要結婚了……”
我是哭着說的,不知道他是沒聽清,還是沒聽懂,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他問。
“我%……*%……%”
我已經沒有勇氣再對他說一遍了,就咧着嘴巴很傷心地哭了起來,我爸擡眼看我,問我:“你怎麼了?”
我沒理他,把手裡的電話放下,趴在沙發上哇哇地哭。
耳邊還能傳來電話裡的聲音,“優優,優優……你別哭,我現在就去找你,優優,優優!師傅你開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