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鄭書豪家門前的泥巴路,成殿官感覺到有人在拉扯着她的兩隻腳向前走,她的步子,立即加快了。
成殿官能聽到自己的身邊有腳步聲,知道那是鄭書豪在和自己一起平排向前走。
頭腦裡一片眩暈,成殿官現在心裡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她除了一心的想向前走,別的怎麼也不想了。
終於走到了池子的邊上,成殿官雙腳的腳尖一用力,整個人跳了起來,“撲通”的一聲,向池子裡跳了下去,雙腳站到了水裡,她的兩隻眼睛前面,變得一片模糊了。
人在不停的向前走,池塘裡的水,很快就漫過了成殿官的頭頂,不但讓她感到窒息,池塘裡的水,還向她的嘴裡、鼻子裡涌來,嗆得她想咳又咳不出來……
一隻手掌,壓到了成殿官的背上,一絲暖暖的氣流,從背上傳了過來,流入了成殿官的心間,又向成殿官的嘴裡涌來,涌出嘴鼻之外。
很奇怪,那股氣流,竟然把成殿官的嘴裡和鼻子裡的水吹掉了,在面前的水裡吹出一串串的泡泡,成殿官不再有窒息的感覺,也不想咳嗽了。
鄭書豪感覺有人在用力按自己的後腦,不給自己擡起頭來,她還依稀的感覺到,按自己後的人,不只是一個,而是兩個。
成殿官的手腳,無力的在水裡掙扎,想要抓住一點怎麼,好借力把頭擡起來,哪怕是一棵草也行。
右的抓住了一個軟軟的圓東西,成殿官立即拼命的抓住,全身上下的力氣,立即全都集中到了右手上,當然是想借助右手抓着東西時把頭擡起來。
結果成殿官沒有成功,她的頭,還是被身後之人狠狠的壓到了水裡。
出於本能,成殿官的右手上又狠狠的加了一把力。
現在成殿官把全身所有的力氣都用到了右手上了,連吃奶的力氣都不留下。
“老公,成殿官在抓我的胸,好痛!”成殿官聽到了一個女子的說話聲,聲音很清晰,也很耳熟。
“是張信兒媳婦的說話聲……”成殿官本能的想到了這個事,心裡好一陣慌亂:張信的兒子兒媳不是早就死了嗎?自己怎麼還能聽到她的說話聲?還能把她軟軟圓圓的胸部抓住?
一股驚恐的感覺從成殿官的心裡滑過,她把右手收了回來了。
“啪啪啪啪”一連串的聲音響了起來,成殿官心裡感覺到站在身邊有誰被打了耳光,緊接着,又聽到了兩個尖尖的叫喊聲響起,響聲過後,壓在自己後腦上的手終於沒有了。
成殿官把頭昂了起來,她的鼻子裡,又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氣。
“成殿官,你看看你的前面都有些怎麼,說給我聽聽。”一個耳熟的聲音傳到了成殿官的耳朵裡,成殿官一時間記不住說這話的人是誰了,她的眼裡,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我什麼也沒有看到,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好像是霧氣。”雖然一時間分辨不清問自己話的人是誰,但成殿官還是回答了他的問話。
對方不出聲了。
成殿官聽到水裡有響聲,接着,一個人的頭從後面鑽到了自己的胯下,把自己從水裡扛了起來了。
身子搖晃了一下,成殿官差點向仰倒,她在慌忙中伸出雙手,把小腹前面的頭抱住。
雙手摸到了一頭短短的頭髮,成殿官還是想不出把自己扛起來的人是誰了,她低下頭去,想看一看把自己扛起來的人是誰,卻怎麼也看不清,只看到自己的面前有一團像白霧一樣濃濃的東西。
“現在擡頭向前看,把你看到的東西告訴我。”那熟悉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了,成殿官聽出來了,這聲音是把自己扛起來的人說的,卻還是想不起他是誰了。
成殿官聽從了對方的話,把頭擡起來了,向前看。
只是把頭擡起來了也沒有用,成殿官還是看到自己的面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我還是怎麼也沒有看到,只是看到面前有一片白茫茫的東西。”成殿官又回答了對方的話,雖然到現在她還弄不清對方是誰。
短暫的沉默。
沉默過去之後,成殿官感覺到扛着她的人,把雙手伸到了她的雙腳下。
鞋子怎麼時候沒有的?成殿官想不起來。
扛着成殿官的人把手伸到成殿官的腳下時,成殿官有一種癢癢的感覺,只是這種感覺很快就沒有了,一絲氣息從對方的手裡冒了出來,流到了成殿官的腳心裡,又從腳心向上升騰,一直流到成殿官的腦子裡,再從腦子裡流到了眼睛裡。
“現在再看看,把你看到的東西告訴我。”扛着成殿官的人又對成殿官說道。
擡眼向前望去,成殿官看到了池子的對面,是一片山巒,這些山巒很熟悉,因爲成殿官就是在這些山巒的懷抱里長大的。
“我看到了村子前面的池子,還有池邊上的山。”成殿官說。
“哦。”對方這樣應了成殿官一句,接着人向右轉,嘴裡又問成殿官:“現在你再說說,你都看到了怎麼?”
“我看到了半個棺頭村。”成殿官老老實實的說了,她想扭一下頭,看看棺頭村的另一半,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法扭動脖子。
怎麼回事?我的脖子是不是被凍住了?要不然怎麼會想扭動一下都不行?成殿官想到這裡時,又感覺到自己的脖子沒有被凍住的感覺,怎麼動不了,成殿官說不明白。
“再看看,還你還看到了怎麼?”扛着自己的人,又問成殿官說,好像他的問題永遠沒完沒了。
又看了看,成殿官發現村前的池塘邊上,坐着一大排的人,這些坐着的人,有年輕的也有年長的。
“池塘的邊上,坐着很多人,有男也有女,有年長的也有年輕的,他們全都面對着我,還全都在盯着我看,我一個也不認識他們,不知道他們是誰。很奇怪,這些人怎麼全都穿着老古董式的服裝,像是在唱戲……”
成殿官的話還沒說完,又感覺到扛着自己的人在轉動。
扛着成殿官的人停下來之後,成殿官不但看到了整個棺頭村,看到鄭書豪的家,還看到很多的人影,坐在棺頭村前的池堤上,和先前不同的是,成殿官看到了很多自己熟悉的人影,這些人影裡,還有她自己的爺爺奶奶,還有幾天前死去的張信兒子兒媳。
今天早上死去的施三、施巧書父女,坐在這些人的最後面。
沒等對方問起,成殿官就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全都說出來了。
對方不再問成殿官怎麼,兩隻手也從成殿官的腳底移開了。
從成殿官腳底升起來的氣流沒有了,成殿官又看到自己的眼前白茫茫的,怎麼也看不到了。
扛着自己的人,好像在走動,走去哪裡,成殿官說不清,也看不清。
過沒有多久,成殿官感覺到扛着自己的人,把自己放到了一個地方坐下,屁股下冰涼一片。
“醒醒……”成殿官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着自己,下巴還被別人托住了,不停的搖晃。
成殿官猛的一動眼睛,才知道自己剛剛睡着了,一睜眼睛時,成殿官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鄭書豪。
“我什麼時候睡着的?”成殿官一邊說着,一邊看了一下自己坐着的地方,嚇得立即跳了起來,踩着水向前跑了兩步,一把抱住鄭書豪的一隻胳膊。
原來成殿官看到自己坐着的地方,正是剛纔看到施三、施巧書父女坐着的地方,成殿官甚至有一種怪怪的感覺,感覺施三父女就坐在自己的左右……
鄭書豪輕聲一笑,嘴裡說道:“怎麼啦?一個大鎮長連做個夢都感到害怕麼?”
“做個夢?”成殿官瞪了鄭書豪一眼,嘴裡雖然沒有說話,但那眼神卻說明了一切,這也難怪,說剛纔的一切全是做夢,那太牽強了,誰會走到淹沒自己的池塘裡去睡着?然後還做了一個夢?
但如果說不是做夢,成殿官現在看到的,又和剛纔所看到的一切全都不一樣,而且成殿官的爺爺奶奶都去世一年多了,如果不是做夢,那成殿官怎麼會看到他們?還看到了前幾天死去的張信兒子兒媳?
如果不是做夢,那就是活見鬼了。
不管是做夢還是活見鬼,成殿官都不願意坐在那剛剛坐着的池堤上,那地方,不但石頭冷得像冰塊一樣,還讓成殿官很容易的就想到了剛死去的施三父女……
現在,成殿官好像忽然明白鄭書豪爲什麼會在棺頭村出現了。
轉頭看了一眼夜色下的鄭書豪,成殿官想對他說,自己剛纔就看到了他媽媽的前夫和兒子了,但這話只在成殿官的喉嚨裡轉動了一下就被成殿官嚥到肚子裡去了。
“走吧,回家。”鄭書豪說着,拉着成殿官向前走了兩步,走近池堤的邊上,想讓成殿官向池塘邊上爬去時,成殿官不願意動,鄭書豪只好自己先跳到了池塘邊上,再回過身來拉成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