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哭聲一片，燈光將一切的影子都打在地上，扭曲糾結在一起，就像漂浮在空中的哭聲，讓人聽的心臟都要揪在一起。
我暫時幫不上什麼忙就走出了屋子，與屋子裡相比，設着靈堂的院子特別安靜，搭建靈堂的塑料紙在風中搖擺，好像悽清的招魂幡。
“哎，聽說了嗎，這是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就……”
院子的一角聚集了幾個女人，燈光照不到的陰影裡，女人們竊竊私語裡有着壓抑的八卦的興奮。
“你還不知道，我當時可是在場呢，可嚇人了。”一個聲音說。
“怎麼回事，是跟……有關嗎？”先前那個聲音說。
“噓，不要命了，什麼也敢提？”又一個聲音說。
“怕什麼，我們家可沒有雙胞胎。快說快說，這王家閨女到底是怎麼回事？”
“本來高高興興地準備婚禮呢，頭一天還去山下城裡找化妝師什麼的，晚上也是高高興興地回來的。可誰知道，第二天，就被發現死在自己的牀上，當時他家二閨女正跟她媽還有我們一幫鄰居一起在包喜糖呢，以爲大閨女是累着了一直在睡呢，結果中午進去一看，你猜怎麼着？”那聲音壓抑着，神神秘秘地說着。
“怎麼着，怎麼着！”小聲催促着。
“他家大閨女直挺挺地躺在牀上，死了。那死相，可嚇人了，眼瞪得大大的，好像隨時要跳起來咬人一樣，臉色是那種死透了的青紫色，舌頭耷拉老長，像根紫色的繩子……”
“啊，真嚇人，就在自己牀上死了……”
“你別急，我還沒說完呢。”那聲音停頓了一下說：“嚇人的還在後面呢。當時她媽一看就急了，撲上去搖晃閨女，把她大閨女身上的毛巾被給掀開了，哎呦媽呀，當時嚇得我們都要昏過去了，那大閨女的脖子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狠狠地勒過還是割過的，脖子上的血肉陷進去多深，都露着骨頭。身子底下全是血，把褥子都染紅了……”
“這……這不是兇殺嗎？”
“兇是兇，可殺嗎……當時她媽直接昏了過去，等悠悠醒來再去抱着閨女痛哭的時候，那早已經死透的大閨女的眼睛裡突然流出兩行鮮紅色的血淚來，當時嚇得她家老二叫得不成聲了，這幾天都不敢睡她們那張牀了。”
“報警了嗎？”有個聲音問出我想問的問題。
“這個，我也說不清楚，好像是要報警來着，可當時她們家二閨女說早上起來姐姐還好好的在睡覺呢，大白天的也沒有人進那個屋子，就算報警，有麼有用還真不好說，而且還要把屍體都解剖了，死後也不得安生……”
“也就是說，警察並沒有驗屍確定死亡時間了？”我走近插嘴道。
一幫女人像被驚嚇了的雞，一下子都跳了起來，齊刷刷轉頭看着我，面上的神色既是疑惑又有些尷尬。
我自我介紹說：“各位，我是這家親戚的朋友，本來是來……結果出了這樣的事，我其實，也算是個警察，如果真是兇殺案，希望你們能提供些線索。”
“這……我們也不知道什麼，就是湊在一起瞎說，瞎說的……”一個農婦尷尬地笑着說，拔腿就走了。
其他人也都訕訕地笑了笑四散離開了這家的院子，完全沒有剛纔八卦的勁頭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既然是那種死法，那就是兇殺，怎麼可能不報警呢？
還有血淚，我來到這裡之後，看到那個鬼魂的血淚，屍體的血淚，聽這般女人說，當時這王麗雲剛死的時候，也流下了兩行血淚。
這血淚是什麼意思?
跟什麼事有關，這事又指的是什麼，還可能“不要命”，所以纔不報警嗎？
我感覺腦袋裡面好像裝了一腦袋亂草，這些草正瘋狂地生長，彼此糾纏，什麼也分辨不清楚。
不過，我的打算是儘快帶沐溫晴離開，這些事情，先心裡有個數就得了。
夜裡，鄰人都散去了，李紅珊知道沐溫晴來了，也根本笑不出來，她握着沐溫晴的手，哭得已經渾濁的眼珠目不轉睛地看向沐溫晴，一瞬間眼淚又溼了臉頰。
沐溫晴雖然也打算好了第二天跟我走，卻也沒好意思說出來，當天晚上主動要求跟王麗月一切爲王麗雲守靈，守在冰棺旁邊。
我被安排在院子裡的廂房安歇，這家的地方本來不是很大，廂房本來是廚房和吃飯的地方，李紅珊的丈夫勉強找出點東西給我搭了個牀鋪。
喪女之痛，已經將這個家徹底摧垮了。
我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問問這個男人，我說：“姨夫，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這個常年操勞的漢子苦着一張臉擡頭看我，雖然沒說話，卻停住了離開的腳步。
“姨夫，您女兒的事，爲什麼，不報警呢？”我故意說的很慢，就怕刺激到這個可憐的男人。
“報警……報警，沒用啊！”男人嘆了口氣，“這事本來就……而且村裡的老瞎子說了，這是惡鬼做惡，如果報警，說不定還會有人死啊！”
“老瞎子？他說的你們就相信嗎？”
“老瞎子多少年卜卜算算的，有好幾個人的生死他都說準了，那些事，也都是蹊蹺事。可我好好的閨女，怎麼就惹了那個惡鬼了！”男人壓抑不住捂着臉跑了出去。
老瞎子，又是誰？
我關了廂房的燈，自己一個人躺在黑暗裡，卻怎麼也睡不着，眼前一忽是王麗雲王麗月一切緩慢擡頭的一模一樣的詭異的場景，一忽又是沐溫晴跟她們兩個人站在一起；三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對着我緩慢呆滯的笑；一忽又是黑暗的河流裡搖晃的手，五指屈伸，白骨森然，卻不停地向着我招手；一會又似乎看到一張流着血淚的臉，可我卻分不清楚那到底是誰，是王麗雲，王麗月，還是——沐溫晴！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畔突然傳來一陣“砰砰砰”的敲門聲。
砰砰砰、砰砰砰！
沐溫晴有些變形的聲音傳了進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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