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宅,莫昕嵐同姑姑莫氏對坐,經過幾日的調養,莫昕嵐精力好上許多,只是臉上略顯得蒼白。
對姑姑莫氏,莫昕嵐還是很尊重的,要不她也不會讓莫氏進門來。
聽莫氏東拉西扯得說了許多話,莫昕嵐直接問道:“姑姑是不是有事?”
莫氏先是搖頭,隨後尷尬的點點頭,“看你身子骨不大好,本不想讓二侄女跟着煩心的。”
“我能幫姑姑的有限,太難的話,姑姑最好直接同父親說,或是去尋九妹妹。”
莫昕嵐最近修心養性,身上自有一股超脫凡塵的味道,因爲陸凌風,莫冠傑又狠狠的教訓了她一頓,心灰意冷之下莫昕嵐極少出門,整日不是下棋就是看書做女紅,就連外祖父和莫雋詠都避而不見了。
“九妹妹背後有姜首輔,又得父親母親疼惜,三哥看重,定能幫姑姑解決困難。就算姑姑看重的那人,九妹妹許是也能幫姑姑說和幾句呢。”
“二侄女說得人是陸指揮使?”
“他已經不是北鎮撫司的指揮使了。”莫昕嵐勉強扯出一絲的微笑,“如今他身份今非昔比,成了齊王殿下的義子。”
莫氏露出詫異之色,齊王?“是皇子王爺的義子?”
;無;錯;小說 連她都知道的事情,燕國公府竟然沒能得到消息?
鎮國長公主對燕國公到底是寵愛還是無視?
“我許是高攀不上齊王義子。”莫氏不安失落的拽了拽衣襟,不知完成母親的囑託。是不是能再見他?
在帝都莫氏也算見了不少名門子弟,以她的身份,到也有名門旁枝的男人有心娶她爲繼妻。肯娶她的人,年歲大,身材走樣,比較來比較去,還是陸天養最好。
莫氏一嘴苦澀,“更何況陸大人可能比我年歲小。”
“九妹妹親自去說,未見得沒有機會。”
“先不說他。”
莫氏把莫昕嵐的好意記在心裡。爲自己兒女的前程,她也只能對不住二哥莫冠傑一家了,心中極快的閃過對利用莫昕嵐的歉意。自己也替二哥求過母親,可母親不肯鬆口,將來補償二侄女一些好了。
“今日我來,並不是爲我自己。嵐姐兒也曉得最近燕國公府上賓客盈門。往來皆權貴。出入爲官宦。燕國公至今沒續娶夫人,來拜訪的命婦全是大嫂和母親幫着接待的。”
莫氏頗有些春風得意,“我不忍母親勞累,見過幾位達官顯貴的夫人,閒談間聽到了一個消息,關於你父親,我二哥的……不大好的消息。”
莫昕嵐不慌不忙的爲莫氏續茶,淡淡的嗯了一聲。好像對壞消息極是不感興趣,也不擔心父親的前程。
“我聽說同……同謀逆案有關。”莫氏拍了拍胸脯。心有餘悸的說道:“聽那位貴婦露出些許口風,許是滿門抄斬的大罪。我這不嚇得趕忙過來通知二哥二嫂。”
“父親應該在書房,我讓墨香送你過去。”
“嵐姐兒!”
莫氏拽住雲淡風輕,超凡脫俗的莫昕嵐,“你這傻子怎麼不明白呢?連我都看出二哥更喜歡,更看重你繼母生得阿九,你在不爭取二哥的疼愛,將來在府上哪還有你的位置?你繼母這胎可是不少人說是兒子,再憑着姜家的地位權勢,詠哥兒的世子位置不見得保得住。二哥實打實的能世襲三代的侯爺,誰不眼紅?”
“母親對我很好,父親雖是嚴厲也是慈父。”
莫昕嵐臉色不好看,把手從莫氏手中抽出,眉間的紅痣似滲血一般紅得透亮,通透的目光泛着冷意亦帶有一絲的警告,”自打母親有身孕,以前對我說這話的人都被我趕了出去,姑姑對我有一份恩情,我不想把事情做絕,壞了我們之間的情分,今兒我就當姑姑失言了。”
莫氏碰了個軟釘子,神色越發窘迫尷尬,“好好好,你相信你繼母沒奪詠哥兒世子的心思,你們是一家人,我是惡人,是挑撥你們關係的惡人,真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莫怪母親和大哥一家寧可去燕國公府,靠燕國公過活,也不肯留在侯府,讓二哥盡孝。”
“你爹若因爲反詩的事情被牽連,別怪我沒提醒你,左右母親靠着燕國公,牽連不到我們頭上。”
“姑姑……反詩?”
莫昕嵐打了個寒顫,反詩的滔天大案爆發了?起身留住怒氣滿滿的莫氏,“父親一直對陛下忠心耿耿,怎會寫反詩,一定是哪個看父親封爵不平,故意陷害父親。”
“這話你同我說沒用,等到官差上門,看看皇上會不會信你們。”
莫氏端起了架子,目光掃書架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書卷,“讀書太多總容易讓人抓住把柄,還不如做個睜眼瞎平安。”
“我不信父親對帝國有反意。”莫昕嵐堅定的回道,“反詩案子絕不會落到父親身上。”
“原本我也不信,不過我把這消息告訴母親,母親說起二哥在老家時,寫過不少的詩詞,當時莫家日子過得不好,你父親又經常同狂生把酒言歡,沒準就認識了對帝國逆賊。”
“不會的。”
“反正我把消息帶到了。”
莫氏賭氣一般的向外走,莫昕嵐站在原地愣神,全然沒追上去的意思,莫氏只能自己迴轉,心疼的摸了摸莫昕嵐的額頭,“可憐的嵐姐兒,就算二哥是清白的,以後陛下很難信任他了,萬一二哥獲罪,以你的姿容入了教坊司哪還有活路?”
“……姑姑。”
莫昕嵐淚水盈盈,沒人比自己更清楚反詩案子牽連了多少人,最重要得是反詩案子只是帝國官場動盪的開始。由此牽連出的紅丸案,讓神武帝大開殺戒。
“你去同你父親說小心些,把以前的書本都提前燒了吧。以前結交下的狂生也最好疏遠些,尤其重要得是書信……”
莫氏複述着老太太的交代,“燒了壓箱底的書信,信紙化灰,旁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復原‘證據’,這等大案子沒錯都能被人拽下水,嵐姐兒認識的貴人多。是精明幹練的,不如勸二哥或是私下尋找關係,躲開此劫。二哥今年命犯太歲,母親請高僧爲二哥算過,去西邊纔有活路生機啊。”
西邊?雖然西秦帝國崛起於西北,但西北一直荒涼危險。莫冠傑舍京華富貴去西北簡直就是腦袋進水了。
莫昕嵐爲反詩案子擔心。可也覺察到老太太等人滿滿的惡意。
送走莫氏後,莫昕嵐在屋子裡坐了良久,“你去看看九妹妹在何處?”
最近墨香不再是莫昕嵐最信任,最得意的人了,她依然是大丫鬟,不過莫昕嵐又提拔了兩名人,賜名墨意,墨詩。墨香手中的權柄被分走不少。
“二小姐尋九小姐有事?這樁事不是該同侯爺說?”
“九妹妹比我有見識。”
莫昕嵐曉得墨香又怕阿九搶了自己的風頭,墨香縱是有瑕疵。她爲自己好的心思倒是從沒變過,總不能指望身邊的人都很精明,對墨香稍寬容上幾分,“姑姑許是好意,同祖母相比,我更相信九妹妹。”
“老太太即便偏心,不至於害了侯爺吧。”
“你不懂。”
“萬一九小姐把這事告訴侯爺呢?侯爺不得更看重她?這府哪還有您容身之地?”
“父親能平安,莫家太平富貴,我也不求別的了。”
莫昕嵐不是沒有遺憾,她此時信心大受挫折,生怕再被誰利用做出傷害父親的事兒,她沒萬全的保住父親化解危機,也沒把握必然會發生的反詩案依然會發生。
當世的局勢已經同莫昕嵐記憶中有了太大出入,幾次挫折讓她明白自己做得越多,改變越大。
“二小姐……”
“我再貿然行事,成了還好,萬一又失敗了,父親對我會更失望,拖累到三哥,我更內疚了。”
“九小姐在侯爺書房,奴婢打聽了,侯爺正同許大人追憶往昔一起求學的日子,方纔九小姐還爲他們撫琴。”
墨意把打聽來的消息回稟給莫昕嵐知曉。
“許大人?”
莫昕嵐心一沉,慌忙的追問,“許巍許大人?”
不行,她得親自去一看究竟,許巍最後被千刀萬剮了,他爲減輕自己的罪責,牽連了許多無辜的人。
趕到書房門口,莫昕嵐見到了更爲震驚的一幕,莫冠傑帶着阿九親自送許巍出門來,許巍將卷軸交給莫冠傑。
莫昕嵐的心一瞬間沉入谷底,就算許巍送的卷軸只是平常之物,一旦反詩案子爆發,卷軸就是莫家的催命符,誰也逃脫不了,震怒的神武帝根本不會給任何人狡辯的機會。
許巍轉身時,正好碰上莫昕嵐滿是恨意的眸子,彷彿他們之間有刻骨銘心的仇恨,不由得問道:“你是莫老弟的女兒?”
阿九笑盈盈的上前,“許伯父,這是我的二姐姐。”
“一門雙姝,還是莫老弟有福氣啊。”
許巍爽朗的一笑,對莫昕嵐的恨意不甚在意。
“哪裡,哪裡,讓許兄見笑了。”莫冠傑對莫昕嵐道:“還不快拜見你許伯父?”
莫昕嵐得阿九暗示,彎了彎膝蓋了事。
莫冠傑臉上更掛不住了,阿九笑眯眯的說道:“我正好有一首音律不慎通順,許伯幫幫我唄。”
俏麗的小姑娘嬌憨可愛,聲音悅耳好聽,許巍對阿九印象本就很好,也對阿九在音律上的造詣很看好,點頭道:“莫老弟讓阿九侄女送我就好。”
莫冠傑拱手相送,眼見着阿九同許巍一邊探討音律,一邊向外走,從許巍的笑聲上看,這位老哥哥並沒因嵐姐兒生氣。
“父親,能否給我看看這幅畫?”
“不可。”
莫冠傑抱緊了卷軸,小心翼翼的裝到袋中。慎重的交給小竹子,“把它同許兄給我的書信放在一處。”
“爲什麼不給我看?”
“你看不懂,嵐姐兒。等你懂了,我自會給你欣賞。”
莫冠傑問道:“你來書房又事?”
“侯爺,九小姐的書畫用具是不是收攏起來?”書房裡侍奉筆墨的書童問道。
“不必,一會我還要親自教導阿九用潑墨。”
莫冠傑一臉以女爲傲的模樣深深的刺痛了莫昕嵐,自己連畫作都不能看,九妹妹卻可以得父親親自教導,這也太偏心了。
強壓住心底的不滿。莫昕嵐道:“父親同許……許伯父很熟?”
“他是我的故交,當年在老家時,我曾同他把酒言歡。分開後,許兄幾次在書信裡指點我,我能有今日亦有許兄之助,我敬他爲半師。”莫冠傑對許巍的敬意絕不是作假的。“方纔嵐姐兒對許兄太不客氣了。以後不可如此。”
同他太客氣纔會害了整個莫家!
莫昕嵐見到書房裡書童把畫軸和書信放在盒子中,擺放到最安全的地方,“父親,這些東西不能要。”
“胡鬧!”
莫冠傑擋住莫昕嵐,厲聲道:“書房重地由不得你胡鬧,嵐姐兒,你先回去!”
“我是爲父親好啊,許巍……許巍他對帝國有反意。姑姑方纔說過,皇上對許巍已經有所察覺了。您留下書信畫作就等於留下了把柄,陛下不會饒恕逆賊。”
“我同許兄相交多年,他對帝國的忠貞之心遠過我。”
“父親!”
“你先回去,此話以後休再提起。”
“你只相信九妹妹,而不相信我,我也是你的女兒,盼着莫家太平富貴。”
莫昕嵐早忘了來之前的打算,“您教導九妹妹畫畫,作詩,讀書,練字,卻連聽我說話都煩?整日讓我讀那些根本用上的酸文,您是想把我教成木訥的閨秀?是不是怕我搶繼母和您心肝寶貝的風頭?”
“爹!”
阿九的聲音成功阻止莫冠傑扇莫昕嵐耳光。
握住莫冠傑的手臂,阿九回頭道:“許伯父是不可能對帝國有異心的,沒有陛下就沒許伯父今日,陛下對徐伯父有再造之恩。”
“等到大禍臨頭了,看你們會不會還這麼說。”
莫昕嵐轉身離開書房。
“阿九……”
“二姐姐她還是沒能走出來,您越是嚴厲,她言行越是偏激。”
爲穩妥起見,阿九把書信和畫軸都看了一遍,莫冠傑一人坐在椅子上生悶氣,不是不疼嵐姐兒,而是畫作還沒補好,以嵐姐兒的心境不適合看這幅畫作。
“我錯了嗎?”
他不想讓莫昕嵐更自卑,在畫作上再無進步的可能。
阿九也是做他安排的功課長大的,沒有牢固的基礎,怎會有靈動聰敏的思路?
莫冠傑的天分並不算高,可他憑着刻苦積累一樣有着不弱於天才的學識。
儘量做到一碗水端平,甚至更偏向莫昕嵐,莫冠傑的一番苦心幾次三番的被誤解,再慈愛的父親也會爲兒女不懂事傷心。
“我看爹您和二姐姐在溝通上有些問題,二姐姐又太認死理,她心裡不相信您,您得越多,她越是容易想偏。”
“你說我該怎麼辦?總不能眼看着她胡思亂想下去。”
莫冠傑再傷心也得管莫昕嵐。
阿九爲難的皺眉,“您不管二姐姐,她會認爲您無視自己,偏心得厲害,您教二姐姐同教我是不一樣的,畢竟我從小在您身邊長大,曉得您是爲我好。您和二姐姐分開十幾年,錯過了她成長階段,您又娶了我娘,她心思太重……我看還是找輔國公談一談得好,二姐姐嫡親外祖父說得話,她總不會不信吧。”
莫昕嵐戒心重,疑心大,稍微待遇不同,她就會想東想西。
阿九已經儘量在避免了,可事情偏偏屢次發生,阿九真得沒心思同莫昕嵐搶父愛,搶着出頭風。
“二小姐,您別哭了。”
墨香安慰莫昕嵐,心疼的說道:“侯爺只是一時不曉得您的孝心。”
“他再偏心,也是我爹。我不能眼看着他被牽連獲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