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您是皇上您怕誰?!”
御書房外,齊王蒲扇大的手掌揉着被神武帝踢痛的臀部,聲音洪亮的叫嚷:“父皇……”
“滾!”
哐當,一聲巨響,隨後是瓷器落地破碎的聲音,齊王倒吸一口涼氣,敗家吶,一定是御書房的琺琅清湛花瓶被父皇扔碎了,那對花瓶有好幾百年了,真正的價值連城,能換不少乾糧銀子呢。
內侍和守在御書外的侍衛一擁而上,“還請殿下速速出宮。”
“還請殿下莫要爲難奴婢。”
“殿下萬一把皇上氣壞了,您也心疼不是?”
齊王一本正經的胳膊夾着頭盔,虎背熊腰,大步流星的向皇宮外走去,絲毫不在意他方纔得罪了父皇,沒等他走出宮門,帝都已經傳遍齊王的‘壯舉’。
神武帝的咆哮聲似還在皇宮迴盪。
“混球,狗孃養的,混蛋玩應。”
神武帝把齊王趕走後,破口大罵,脖子上青筋暴起,往日看不出深淺的帝王,此時憤彷彿噴火的暴龍,稱帝多年,他很少似今日痛快淋漓的罵人了。
別說,神武帝罵完喘氣時,深感痛快,愉悅,加在他身上的帝王枷鎖去了一大半。
爲了做一個深不可測,合格的開國雄主,神武帝付出良多。
每次他任性時,總有御史上書告訴他要怎麼做纔是名垂青史的帝王。
“皇兄還是疼惜老四的。”
“……疼他?”
神武帝嗓音因爲剛纔一陣怒罵而暗啞,“朕恨不得剝了他的皮,操蛋的混球,朕一統九州時,他還是個奶娃娃。現在同朕顯擺打下幽雲二州?什麼時候幽雲二州已經被他控制了?”
長公主慢慢飲茶,等神武帝再一次發泄完怒火,緩緩的說道:”老四除了勇冠三軍外,他同皇兄其實很像,粗中有細……既然老四敢說,想來幽雲二州已經到手了。”
幽雲二州已經相當於帝國三分之一的領土了。
有妹夫的囑託,神武帝一直對幽雲二州垂涎三尺。沒想到竟然被老四給拿下了。偏偏他當初答應過完全不在意齊王生死。
不過,神武帝一向厚顏無恥,吐出的話舔回來也不是沒做過。
他在御書房裡走來走去。“朕是他老子,幽雲二州是朕的。”
“老四隻怕不會束手就擒,皇兄,他將近二十年的死戰。爲幽雲二州付出良多,何況一旦其餘侄子曉得幽雲二州在他手中。怎能不嫉妒生事?”
“朕會怕?”
“您這不是給老四折騰下去的藉口嗎?”
“……”
神武帝對齊王的殺傷力也是忌憚的。
長公主另取一杯茶盞起身遞給神武帝,“聽老四的意思,幽雲二州他只是控制罷了。老四不願長留帝都,更不願意摻和朝政。幽雲二州落入蠻族百年,納入帝國尚需要時間,此事只能交給齊王。其餘皇子都不成。”
單憑齊王戍邊二十年,在帝都享福爭皇位的皇子哪一個能做到?
幽雲二州的百姓能征慣戰。性情粗野,除了齊王只怕也無人能讓他們心服口服,一旦帝國把幽雲二州納入版圖,派帝都的人去接管,許是會激起民變,讓蠻族有機可乘。
這話即便長公主不說,神武帝也能想得明白。
東遼等復國餘孽尚未清除,南方蠻夷又蠢蠢欲動,北方更不能亂了。
神武帝無言以對,把手中的茶盞握緊後,臉色鐵青的琢磨一會,啪,茶盞又被他重重的摔在地上,“朕絕對不會冊封陸天養爲齊王世子!”
長公主扶額,御書房的擺設該重新換過了,”我比皇兄更不想讓陸天養做齊王世子。”
“傳旨。”
“陛下吩咐。”
“命太醫院的太醫都去齊王府邸聽命,貼皇榜召天下名醫,誰能治好齊王的舊疾,朕重重有賞。”
神武帝又追加了一條,“專門給齊王挑選好生養的女子送到齊王府,不拘身份,不拘容貌,只要能生就行,誰給齊王生出兒子,朕封她爲齊王妃。”
“陛下,一旦齊王嫌棄……”馬公公壯着膽子爲齊王說了兩句,“還是要考慮女子的容貌。”
”老四戍邊多年,一直在軍中,此時見女子都跟看西施似的,何況吹滅蠟燭,都一樣。”
神武帝頗爲有經驗,“當初在山寨時,朕就是這麼過來的。”
長公主斜睨神武帝一眼,雲淡風輕的說道:“所以皇兄得了天下後只挑美人入宮侍奉,敢情當年皇兄受了不少的委屈。”
“……再有讓其餘皇子多帶自己兒子去齊王府玩,老四是喜歡小崽子的。”
神武帝不敢接下長公主的話茬,得了天下還不享受美人,他更虧啊。
馬公公見神武帝沒別的口諭了,他退出御書房,一遍走,一遍暗自搖頭,陸天養能同皇孫相比?齊王和陸天養之間的父子感情比尋常的親生父子更深。
齊王就算是再喜歡小孩子,也不會讓除了陸天養之外的任何人繼承自己的基業。
皇上和長公主還是把齊王想得簡單了。
“皇妹看朕該怎麼安排陸天養?”
“隨陛下心意。”
“這話朕不愛聽。”
“他畢竟救過老四,帝國不該虧待功臣。”
“哎。”
神武帝默默嘆息一聲,“怎麼偏偏讓老四遇見養大了陸天養?”
隨後,神武帝又加了一句,“聽昭華的意思,他看上了阿九?”
“妄想!”
平和的長公主怒氣衝衝,“他那是妄想,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他娶走阿九。“
嘩啦一聲,長公主拍散了桌子,爲御書房的地面又增添了幾許的狼藉。
“天養。天養。”
剛剛在皇宮威武霸氣的齊王追上拂袖而去的陸天養,“乖兒子別生氣啦,全當我腦子犯渾,說錯了話。”
“義父!”
陸天養怎麼也不會生齊王的氣,平復胸中的鬱悶,扶住齊王道:“您先回去歇息吧,我的事情您就別費心了。”
“我怎能不操心。好不容你看上了一個。我看着阿九也挺順眼,阿九長得又俏又嬌,你捨得心上人嫁得委屈?以齊王世子之尊迎娶她。不是更圓滿嗎?你可別傻傻的相信女子嘴上說不在意富貴榮華的話,就算阿九是真不在意,姜家和莫家也不在意?哪個做長輩的願意看着寶貝女兒嫁得寒酸?”
齊王黝黑的臉龐掛着爲難,鬱悶。憤恨般的狠錘陸天養肩頭,罵道:“你以爲我把你養大容易啊。不養兒不知父母心,等你同阿九生子就曉得當爹的難處了。”
陸天養攙扶齊王回屋,齊王不解氣的繼續唸叨着:“他奶奶的就是報應啊,想我竟讓養大一個心眼多。深沉,彆扭的臭小子。”
“莫大人從不曾想過把阿九嫁給皇族勳貴。”
事到如今,陸天養不能瞞着齊王。
“什麼意思?”
“我在莫家面前沒任何優勢。”
陸天養鬱悶得很。義父爲自己好卻打亂了計劃,迎娶阿九的道路越發難走。“本以爲憑我同莫兄的關係,可得莫兄許諾,一旦我做義父的世子,所有的優勢都沒了,莫兄絕不會讓阿九嫁入太過複雜龐大的人家。”
“我只有你一個兒子,還有個醜妮子遲早要嫁人的。“
“義父是皇子。”
陸天養翻了個白眼,這世上還有比皇族更大的麻煩嗎?比奪嫡更兇險的事嗎?
莫冠傑就算是再看重他,斷然不會把寶貝女兒嫁給齊王世子。
萬幸齊王繼承帝位無望,不過只要傳出齊王可控制幽雲二州的消息,齊王會成爲很多皇子拉攏防範的對象,而作爲齊王唯一的‘兒子’,陸天養總不能扔下齊王不管。
“沒事,沒事。”
齊王猛然暢快的大笑,“我帶回來百餘名鐵騎,都是當年同你一起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漢子,排開戰陣就算老頭子手中的四大兵團精銳都攔不住他們。萬一莫家不樂意,我就領他們把阿九搶回來,然後你帶着阿九立刻迴轉幽雲二州,等生了孩兒,莫家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義父,這是帝都。”
“老頭子當年沒少搶美人回山寨,老子子承父業爲兒子搶媳婦,有人敢嘰嘰歪歪,我請老頭子收拾他們。”
齊王嗜血的握緊碗口大的拳頭,“誰敢同我廢話,打他個滿臉桃花開。”
陸天養對越幫越忙的齊王很是無語,要不讓齊王管,又怕傷了義父的好心,放任義父的話,絕對會讓事情越來越複雜。只能暫且轉移義父的注意力了。
”我同義父的關係,陛下已經知道了吧。”
“父皇的話,天養不必放在心上,我的東西我愛給誰就給誰,老頭子管不着,當然老頭子的東西,我也不會惦記着,愛誰要誰要。”
“就算義父把幽雲二州攥在手中,也無法同擁有九州的帝國硬抗。義父在帝都……”
眼見着齊王睜大眼睛,大有讓他收斂脾氣,他就同誰玩命的架勢,陸天養低笑:“率性而爲,未嘗不可。”
至於太過遭人恨的問題,陸天養自會爲義父解決。
“這還差不多,讓我忍氣吞聲,那是做夢。”
齊王果然摩拳擦掌,恨不得同太子等人大戰三百合。
“當年我離京時,老頭子比現在霸道不講道理,說什麼我走出帝都就不再是他兒子,嚇得我那些兄弟一個個趴窩老實了,只有我——敢同老頭子對着幹,如今我回帝都,他照樣得官我叫老四!在外面我痛快了二十年,太子他們一個個都忍成了王八。”
齊王那股驕傲勁兒就別提,彷彿能同神武帝掰手腕,惹神武帝鬱悶是一件很值得驕傲自豪的事。
陸天養從齊王身上移開目光,義父不忍氣吞聲的代價就是失去繼承皇位的資格……認真計算得失還是值得的,因爲皇位只有一個。也就是說只有一個人能夠成功。
義父就沒希望?
他脣邊勾起莫測的弧度,先讓朝臣嚐嚐齊王特有的狂風暴雨吧。
燕國公府,客居的老太太比在自己府還要自在,姨老太太雖是燕國公名正言順的養母,但她事事以姐姐爲先,把一切事都扔給老太太,她安心享受燕國公帶來的榮華富貴。
曉得燕國公喜好美色。登門的勳貴王爺大多送一兩個江南瘦馬。即便長公主給燕國公派了有經驗的管事,他們依然擋不住燕國公夜夜笙歌。
燕國公的長子已經改名爲沐焱浩還算爭氣,他不識字。武功也不好,好在沒像燕國公一樣胡鬧,即便不適應貴胄的生活,他努力適應着。學習着,對長公主指派來的師傅很尊敬。
前兩日。沐焱浩被封爲燕國公世子,如此一來,他更加搶手。
燕國公世子最近同莫昕卿越走越近,這讓一直想嫁給他的南宮月很是不滿。幾次三番在老太太面前搬弄是非,原本老太太挺像是莫昕卿,但事榮華富貴。老太太可以容忍沐焱浩拒絕南宮月,但他決不能讓莫冠傑的女兒做燕國公世子夫人。
這個位置她早早就訂給了長房的嫡次女。莫家三小姐。
因此莫昕卿沒少受老太太責難,不過每次她受了委屈總能被沐焱浩知曉,反而讓沐焱浩更加心疼她。
環境優雅的水榭迴廊,莫昕卿面頰緋紅,含羞帶怯,想掙開面前男子的手臂,“別這樣……”
經過多日調養,沐焱浩比剛到帝都時肌膚白皙了不少,身穿世子華服顯出幾分的富貴氣息,同樣紅着臉,低聲道:“過一陣我請長公主向你爹提親。”
“祖母會生氣的。”莫昕卿先是一喜,後眉宇間簇起一抹哀愁,“還是算了,我不想你爲難。其實三姐姐會是個好妻子,一定能好好照顧你的。我……只是父親的庶女,當初父親拒絕我姨娘時就說過,庶女不可爲妻。”
莫昕卿用力把手抽回來,擡起優美的脖頸,同沐焱浩對視片刻,嫣然一笑,如同一陣清風澀入沐焱浩心中,癢癢的,柔柔的,沐焱浩看癡了。
“我也不想家裡爲這件事弄得都不開心。”
“八表妹……”
“我會記住這段日子的。”
莫昕卿嬌媚,婉約,亦有一絲絲讓男人怦然心動的驕傲,“明日我就回去了。”
“我不讓你走。”
沐焱浩擋住莫昕卿的去路。
“何苦呢?我想走,你留不住我的。”
水蔥似的手指戳在沐焱浩胸口,莫昕卿梨渦含笑,“彼此留下一個極好的回憶,不好嗎?燕國公對我的祖母很尊敬,亦很孝順,爲我讓你們父子之間鬧矛盾,我於心不忍啊。”
“我想娶誰,你祖母管不了。”沐焱浩握緊她的手指並壓在胸口,“我纔是燕國公世子,國公府的繼承人。”
等到沐焱浩離去,莫昕卿靠坐在迴廊的木階上,面相清澈的池塘展露堪比百合純潔的笑顏。
“小姐。”
“翠兒。”
莫昕卿並沒回頭,愉悅的說道:”他已經忘記了九妹妹!完完全全的忘了。”
她再也不用打着九妹妹的藉口同沐焱浩相處了,沐焱浩也從剛開始句句不離阿九到現在眼裡只有她一人。
“九小姐怎能同您相比?”
“收拾東西,我們回去。”
莫昕卿不想多談,臉上幸福的紅暈漸漸消去,如果自己不接近沐焱浩,他們就要送自己入宮去侍奉神武帝,指甲摳進肉裡,這等恥辱一次就夠了。
而讓她落到這種恥辱中的人就是阿九!
正因爲阿九幾次破壞她的計劃,她算計落空,纔會引起師門的不滿,不是長公主認回燕國公,她師傅親自求情,她許是早就成了神武帝的宮妃。
她見過許多年輕漂亮的女孩被訓練成取悅於男人的榻上尤物,年紀輕輕被玩弄得身體破敗,染病死去。亦有一些被賣入妓院,榨乾她們最後的價值。
“這麼快?小姐擔心老太太?“
“不是。”
莫昕卿嘲諷的搖頭,“我許是比不上九妹妹多智多謀,可也不是誰都能算計到我頭上的。若是連老太太都看不明白,我還不如早些離開這些是非的好。”
“您是說……”
“老太太想把父親趕出帝都去。”
莫昕卿皺緊眉頭,早就知曉老太太偏心,一旦按老太太所想,只怕父親會有殺身之禍!
老太太到底想做什麼?
正因爲拿不準,又覺得長公主對燕國公父子不夠親密,莫昕卿雖是按照師門指示勾着沐焱浩,尋找藏寶圖,可一直沒拒絕輔國公世子,她真正的表哥。
“除了您之外,老太太還能尋誰?”
“二姐姐唄。”
莫昕卿壓下心底疑惑,淡淡的說道:“沒見姑姑去了莫家?祖母也曉得自己做不成事兒,二姐姐對姑姑尚算親近,姑姑除了想嫁人外,最在意的就是月表姐和表哥了。”
“二小姐應該不會中計吧。”
“誰知道呢,反正父親有事,九妹妹又可大顯身手,有九妹妹在,誰也傷不到父親,我就不跟九妹妹搶風頭了。”
就算莫昕卿出面幫莫冠傑,莫冠傑也不會念着她好,還不如趁此機會躲在暗處看明白老太太和完成任務要緊,順便還能整合手中的勢力,向師門要求更多的支持。
老太太捻着佛珠,向菩薩禱告着,人爲財死,鳥爲食亡,爲保住莫家永世富貴,莫冠傑必須滾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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