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國棟自個兒痛哭了一番,吸着大鼻子接着說道:“去年八月的時候,小婷懷了我的孩子,我執意讓她把孩子生下來。並許諾,只要她生下孩子,不管男孩女孩,我都會給她三十萬。外加一套房。當時她答應了。”
“所以在我老婆孩子死後,我心中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起碼小婷肚子裡,還懷着我的種。我想回來後就娶她。給她和孩子一個名分。可不想,我處理完妻兒的後事,調整了幾天,再去找她的時候,她的肚子竟然癟了!她告訴我,她後悔了,不想給我生孩子了,所以做了剖腹引產手術,把孩子取出來了!要知道,孩子那時候已經七個月了啊!七個月的孩子,生下來都能養活了……她這個喪心病狂的惡毒女人,你說她該不該打?”
樑國棟說到這裡,咬牙切齒的看着我。
“行了,行了,你最後一次去找她是啥時候?”老何想是怕我倆再掐起來,連忙問道他。
“四五天前吧。”樑國棟憤憤說道。
“那時候你看她有啥異常嗎?她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特別的話?”老何繼續問道。
樑國棟不耐煩道:“沒有,我打了她一頓就走了,之後再也沒去過!”
“打一頓就走?合着監控裡你隔三差五的去,就是去打她?你他媽的還算個男人嗎。”我坐直了身子,兩眼噴火的看着他。
雖然小婷引產了七個月大的孩子,太不人道,可自始至終,受傷害最大的人都是她啊。這樑國棟把她當啥了?出氣包?想起來去,打一頓就走!
樑國棟聽了我的話特別憤怒,他如同一頭暴怒的獅子般,兀自坐了起來,因爲動作太猛,他手上的吊針都扯了下來,血滋滋的往外淌,滴在雪白牀單上,刺目猩紅。他像是毫無感覺般,揮舞着胳膊歇斯底里的吼,“我不打她我能怎樣!我還能操~她嗎?!”
“你他孃的給我躺下,有話你不能好好說!”老何嗷一嗓子,一把把他按倒在牀上,大拇指壓住了出血點,隨後瞪了我一眼。
我不服氣的冷哼了一聲,樑國棟卻躺在牀上,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那哭聲中似有滿腹委屈。
半天,老何終於忍不住了,不耐煩的打斷他道:“行了,行了,別哭了,哭哭啼啼跟個娘們似的,你還年輕,再找,再生!”
要說老何安慰人這話,也是沒誰了。不過樑國棟倒沒生氣,他手背捂在眼睛上,有氣無力的頹然說着。“生不了了,我他孃的廢了!樑家三代單傳,到我這一代,絕了!”
“瞎說!你才四十郎當歲,正是龍精虎猛的年紀,別喪氣。”老何捅了他一下。
樑國棟自嘲的笑笑,幽幽道,“我知道她引產的那一刻,火冒三丈對她動了手,那小蹄子倔的很,跟我扭打間,膝蓋頂上了我那命根子,直接就給我頂趴下了,我在醫院住了將近一個月,醫生說~說……總之,我他媽的成太監了!”
樑國棟喪氣的說完,老何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張了幾次口,最終所有的話都哽在了喉頭。
“你說她咋不直接把我頂死呢?我這麼活着算個啥?自殺又狠不下那個心,我還有這麼大的家業呢。可反過來再想想,我無兒無女的,掙下這麼大家業有啥用?我翻來覆去的想啊,想的生氣了就去打她,可我真沒殺她,我沒那個膽兒……”
樑國棟絮絮叨叨的說着,一直說,像是入了魔怔。
……
我掛完兩瓶水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樑國棟傷的重,得住院消炎,趕明還得鑲牙。
老何說先把我送回殯儀館,完了再回來陪他。
我說:“不用送,你留在這兒吧,我自個打個車回去。”
我其實只是隨口一說,沒想了樑國棟聽了我這話之後,執意讓老何去送我,說他沒事,一個人在醫院都習慣了。
聽他這麼一說,我又覺得他怪可憐,其實,樑國棟與小婷之間發展到這步田地,誰是誰非已經說不清楚了!
老何在一旁罵道:“早他孃的能這麼好好說話,犯得着到醫院來遭這份罪?淨給老子添麻煩。”說完,拉着我往外走。
出了醫院門口,老何去取車,我買了兩屜包子,一份丟給老何,另一份自個吃了起來。
車子行駛了一會兒,老何忽然問我:“師兄,你有沒有覺得樑國棟的處境,太悽慘了點兒?這一下子,直接就斷子絕孫了!”
我緘默着點了點頭。老婆死了,一雙兒子,外加一個即將出世的胎兒,一下子也都沒了,不僅如此,命根子也不好使了,難怪他那麼頹廢,這要遇上個抗打擊能力差的,直接就抹脖子了。
老何又道:“你說會不會是他養那小鬼作祟?吳道長不是說過,養小鬼即便能催發主家,主家也該付出相應的代價嗎。”
我聽了這話一愣,隨即恍悟道:“這就是你曾經說過的,那個自從養了小鬼,出門都能撿錢的暴發戶?”
老何點頭道:“就是他。他是個純粹的暴發戶,做木材生意發的家,後來開了家生態板廠,之後越做越大,把咱們縣的生態板幾乎壟斷了。他人其實不錯,挺仗義,只是沒啥文化,有錢後一直認爲是上天保佑,佛祖顯靈,所以經常求神拜佛,算命,打卦。他平常並不好色,我想,如果沒有那兩句卦語,他該不會刻意去找女人。”
我點點頭,略有所思道:“如果,這就是養鬼的代價,那這代價未免太大了吧?”
“或許還因爲淫,淫爲萬惡之首,是大禍根。或許還摻雜着別的一些因素,催使他運道跌至了低谷……”
老何說到這裡,頓了頓,咦道:“他那鬼牌咋沒見他戴?那玩意去哪兒了?這事等回去我得好好問問!”
……
說話間,就到了殯儀館,老何直接沒下車,我下車後一擡眼,‘媽呀’一聲又拉開車門,坐回了車裡!連續打了幾個哆嗦,拍着砰砰狂跳的胸口大口的喘。
“咋了?”老何邊問,邊透過窗戶往外瞅。
我說:“你別看了,你沒開眼呢,烏泱泱的全是陰氣,這他孃的就一陰鬼的地盤啊!跟棺材山的聚陰陣似得。”
老何拍拍我的肩膀,笑道:“正常,這殯儀館從實行火化初期建成,到現在多少年了,燒的人恐怕數以萬計了吧,要不我把你送進去?”
我說:“別,你先容我緩緩。”
我坐在車裡,看着殯儀館四周瀰漫着的陰氣,忍不住汗毛直豎,這地兒白天看沒啥啊,晚上咋成這德行了?這架勢,遮星閉月的,好不滲人。”
我緩了半天,老何吃完了一屜包子,見我還沒有下車的意思,他急了,開門下車就把我往下拖,說:“你趕緊的,躲過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你就是在車裡躲一宿,趕明不還得進去。”
我說:“你撒手,我先把陰陽眼關了。”
唸了關眼咒,陰陽眼是關了,陰氣也看不見了,可我心裡還是不踏實,這事不知道便罷了,知道了心裡總覺得是個事兒。可老何說道對,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既然在這裡工作,那總待在門口鐵定不成。
想到這破工作,我又把老何罵了一頓。
老何好脾氣的笑道:“師兄,你這可就是狗咬李洞賓,不識好人心了,要知道,安排你來這地方上班,可是我跟師傅斟酌再三才決定的,師傅說……”
“啥?你還真跟師傅商議過?我前兩天就懷疑你倆串通好,把我整這兒練膽兒來了,果然……你說,師傅他說啥了?”我氣急敗壞的盯着老何,質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