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一聽，搖了搖頭道：“那個門沒有鎖，就是打不開，應該是師傅做了什麼手腳。”
招娣有些失望，不過，不打緊，總歸是師傅的東西，等他回來了，死纏爛打也得進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儲藏室，多少是非不分的法器在裡面，只是……師傅什麼時候回來？
龍敏說了，師傅好像受傷了，他一項被譽爲薛瘋子，應該不會有事吧。
招娣自我安慰，但是心裡還是不踏實。
知了去處理鬼市結束後的殘局，招娣躺在牀上，衣服都沒脫，枕着雙手，看着天花板。
不知道玉麟這個時候在做什麼？還是在譚水邊打坐。
道家人稱打坐，佛家人稱靜思，日本稱之爲冥想。
想着想着，也就睡了去，迷迷糊糊竟然聽到房間內迴盪着一絲絲微弱的訊息，那聲音就好像是直衝招娣的大腦。
“媽媽……我想回家……”
“媽媽……我想回家……”
聲音像是個雅緻的孩子發出的，淒涼且迫切，還伴着嚶嚶抽泣。
“誰？”招娣一下子就從牀上坐起來了。
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睡覺不喜歡關燈，因爲會害怕。
這一坐起來，招娣什麼都沒看到，一眼看到掛在窗戶架子上的人蟲，它的甚至依舊在瑟瑟發抖。
招娣真的擔心它病了。
招娣想將它強行從窗戶架子上扯下來，沒想到，它卻吱吱吱的哭了。
“怎麼了？做惡夢了嗎？”招娣把它當人看，昨晚上知了敲門的時候，她就覺得人蟲不對勁，一直髮抖。
它竟然面對招娣的話，沒有應聲，小爪子攥緊，竟然薄嫩的指甲深深嵌入的它自己的掌心內。
那一刻，招娣覺得自己強行將它從窗戶上拽下來是錯的，因爲它依舊保持着抓握的狀態，就連手中空無一物，都在狠狠的攥着，導致它的指甲都陷入了自己的掌心內。
一絲絲綠色的液體染了它的小手，看的招娣像是割肉一樣疼。
腦子裡一下子閃過玉麟的樣子。
“去找他嗎？”招娣痛苦的想着。
“你根本不是怕沾染因果，逆天改命復活你的妻子難道就不是沾染因果？我收了你的東西是沾染因果，現在我自己的命，在自己手裡攥着，也無需玉師傅操心，您也說過，因果循環，總歸有個天道輪迴，該死的終歸要死，不該死的，就算是割腕，也有人救……“
“謝謝你教我那麼多風水學……“
自己當初對他所言的話，還一遍遍的腦海中迴盪，她又怎麼好厚着臉皮去找他？
招娣抱着人蟲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急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去？厚着臉皮？不去……人蟲似乎狀態很不好。
招娣低頭看了一眼人蟲，她突然發現自己就一下子成了娘。
…………………
蠱陀山。
“我自己承擔因果，求玉師傅慷慨救人……”
“我自己承擔因果，求玉師傅慷慨救人……”
一個瘦弱的身影，將揹包掛在前胸，揹包的拉鍊沒有拉上，露出瑟瑟發抖的小東西。
她就跪在院子裡，朝着玉麟的房門——磕頭。
招娣無時不刻都記得他的話，因果……因果……
一遍遍說着同樣的話——““我自己承擔因果，求玉師傅慷慨救人……”
招娣根本不知道房間的人在不在，腦袋與地磚碰撞，秋風涼意，讀不懂人心。
一抹白影伴隨着道觀的黑幕門吱呀一聲，站在了院子裡，出現在了招娣的身後，他蹙眉，雙眼瞬間空洞，肩頭的露水還沒有幹掉，便被一顆潮溼的心再一次打溼。
眉梢宛若斜飛的蝶翼，緊緊的蹙着。
“難道，修了一輩子的道，竟還看不透因果？”他喃喃自語，眼前的姑娘一遍遍磕頭的影響在他眼中形成了空洞的傷。
眼神早就穿透那抹背影，飛到九霄雲外。
歷經多年，心卻還是會生出漣漪，這到底修的是道，還是修的，人的本性？
“我自己承擔因果，求玉師傅慷慨救人……”
“你真的願意承擔因果？”
一個低沉沙啞卻很平靜的聲音出現在招娣的耳畔，低垂的眼簾下，出現了穿着一雙熟悉的白色布鞋的腳丫。
招娣仰頭看着他，他卻一驚。
額頭上的血印清晰可見，玉麟蹙眉，他怎麼就感覺看到那塊淤青血印，會有一種負罪感？難道，他堅守的道家因果法則，都錯了嗎？
“起來！”玉麟似乎很艱難的才從喉中吐出這兩個字。
“我願意承擔人蟲以後的因果，哪怕等它成形後成爲我的本命蠱，受到我精血的贍養，我也無怨無悔，只要你答應救它……”
那眼神倔強的讓玉麟心碎，不正是清水鄉發生爆炸案件後，面對一個家破人亡下場後，依舊能夠堅強的那對眸子嗎？
難道，那時候的自己，明知道來龍去脈，卻因爲怕擔負因果而從不直言是錯了嗎？
她的眼睛很特別，特別到一旦注入感**彩，無人抗拒。
他修道幾千年，她是個十六七歲的丫頭，是因爲自己道修未滿，被一屆凡人的目光所震撼，還是壓根就是她本就天生具備一雙如狐一樣的眼神？
能夠勾人心魄，伐人心神？
就像千百年前的那隻狐？還是古墓裡那位愛人精血所孕育的，與生俱來的魅惑？
“對不起！”玉麟淡淡的說道，丹鳳眸子宛若泡在秋季潭水裡的上等墨玉。
“最後一次求你救它！”招娣低頭，又磕了一下頭。
面前的地磚上，留下一絲絲輕微的血印，然人看了觸目驚心。
“給我！”玉麟不再多說。
招娣竟然笑了，那笑容看在玉麟的眼裡，是那麼的讓人心疼，他從來都沒有覺得這個丫頭竟然倔強道這等地步。
接過招娣身上掛着的揹包，轉身回了房間，他故意沒有關門，是因爲，他覺得招娣這丫頭會跟進來。
回眸之際，竟然發現，她還跪在原地，低垂着臉，頭髮凌亂，玉麟捏着揹包帶子的手指不由自主的用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