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我的腳,實在是沒有勇氣再走下去,直接趴在了牧藏的背上。
他揹着我,笑着問,“小沫,你怎麼這麼輕?是不是平時都不吃飯要減肥呢?”
想了想,來到這裡我就沒有吃過飯,隨即點了點頭,“我是好久沒有吃飯了,從來到這裡就沒有吃過東西。”
“這裡的東西可不是你能吃的,回到你該回的地方以後,你可要好好吃飯啊。”牧藏就跟老婆婆一樣開始叮囑,隱隱能從他的話語中聽到關心的味道。
我抱着牧藏的脖子,發現他身上的氣味特別好聞。像是花香,又像是草香,再要細聞卻發現都不是。
那是一種熟悉的味道,一種安心的味道,足以讓人放下所有的防備。
趴在牧藏的背上,聞着令人安心的香味有點昏昏欲睡。
“小沫,你睡了嗎?”牧藏開始問,我立即搖了搖頭,“沒有,我醒着呢!”
“不要睡着了,睡着以後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牧藏的聲音中帶着憂慮。
“爲什麼?”
“因爲這裡有偷記憶的妖怪,你要是不保持清醒,你的記憶就要被吃掉了。被吃掉記憶後,你就再也回不到你想要去的地方。”
我覺着牧藏不是在嚇唬我,自從來到這裡,我有很多事情記不起來了。有的時候我甚至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誰,來到這裡之前是做什麼的,還認識什麼其他的人。
“可是……牧藏,我好睏啊!”
“要不,你給我唱首歌?”牧藏好心提議。
“我……我不會唱歌。”我想了想,腦子裡一片空白。
“那我們來聊聊天吧。”牧藏又接着提議,我想了想表示贊同。
“牧藏,你等的人什麼時候來找你呢?”
我明顯感覺到揹着我的牧藏在聽到這個問題後,身體顫抖了一下,隨即笑着說,“誰知道呢?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十年,也或許是一百年。自然是她想什麼時候來,就來了。”
“那她要是不來呢?”
“不來……不來也是我的命。她不來我就一直住在記憶之城,或許運氣好在以後的時間裡也有可能見到的。”牧藏說的落寞,我總覺得他可憐兮兮的。
“就爲了見一面,你就要一直留在那裡面嗎?”
“嗯,遠遠地看一眼也好。”
走着走着,牧藏突然停了下來,我詫異的看着他問,“怎麼了?”
“前面是食人花,我們必須小心翼翼。要是出了一點差錯,我們都會被那些花吃掉。”
看着牧藏開始嚴肅起來,我也不得不慌張了。
他把我從他的背上放了下來,看着我的眼睛說,“你跟在我身後,如果我遭遇不測了,你只管逃命。不要碰這片花叢中的任何一朵豔麗的東西,你明白嗎?”
我使勁點了點頭,牧藏像是下定了決定。
一手拉着我,一手拿着找來的樹枝邊走邊小心觀察,帶着我朝着花叢深處走去。
四周都是豔麗的花骨朵,它們誘惑着人類和動物的靠近。我甚至看到了那些花的根部有白色的骨頭,也不知道是人類的還是動物的。
我咬着脣,緊緊的抓着牧藏的手,沒有敢叫出來。
牧藏帶着我在食人花叢中穿梭,他小心翼翼的走在前面,我緊緊的跟在他的後面,無端端的生出安心感。
他每一步都輕手輕腳,生怕驚醒了正在沉睡的食人花。我看到他額上不住有汗水落下,心裡隱隱明白穿過這叢食人花,應該是萬分兇險的。
眼看出口近在眼前,我心裡一喜,不免動作大了一些。
因爲激動,踩住了一株食人花的根部,原本跟向日葵一樣的食人花巨大而又厚厚的肉葉子突然迅速的動了起來。
整個花朵跟人類的頭顱一樣翹了起來,發出嗚嗚的響聲。
花朵中心閉合的花瓣突然張開了,像是野獸的嘴一樣朝着我咬過來!
我閉上眼大聲的叫了起來,感覺到整個食人花叢都在震動。
地上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好像所有的食人花一瞬間全都驚醒。
牧藏突然一下子拉着我,把我往花叢外一推,大聲叫着:“小沫,快點往前跑,在河邊等我!”
就在牧藏朝着我叫完,那株原本朝着我襲擊而來的食人花咬住了牧藏舉起來抵擋的手臂。
見我還愣着,又叫了一聲,“快跑,小沫!”
這纔回過神來,邊哭邊跑,一半是被嚇的,一半卻是內疚。
因爲我的無知,讓牧藏遭到了食人花的攻擊,而我卻只顧自己逃命了……
我拼了命的逃離了食人花叢,不顧被荊棘劃破了衣服,刺破了皮膚,只一個勁的逃命。
不知道跑了多久,當我看到一條湍急大河的時候,才發現腳底鑽心的疼。脫掉鞋子一看,很多水泡都磨破了,黏糊糊的別提多噁心了。
我坐在河邊,看着湍急的水流,突然發現有好些東西我已經開始遺忘。
想不起來爲什麼到了這裡,也想不起來怎麼認識了牧藏。
我想一定是在這裡待的太久了,久的記憶都開始慢慢的遺忘。河流發出巨大轟隆聲,我突然擔心起要是在這裡將牧藏都遺忘了可怎麼辦!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轉過頭一看,差點眼淚都要流出來,站在的身後的是非常狼狽的牧藏。
他滿身都是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雖然狼狽,但是他臉上的笑容依舊很溫柔。
“小沫,等急了吧?”他緩緩的走上前,在他緩慢走過來的時候,我發現他的腳有點跛。
鼻尖一酸差點掉下眼淚來,“牧藏,你怎麼來的這麼晚?”
“有點小麻煩,不過現在已經解決了,我們可以渡河了。”
看到牧藏微微笑着的樣子,我以爲所有危險的事情都過去了。
我去拉他的手,卻發現空蕩蕩的衣袖下面什麼都沒有,我驚訝的看着牧藏的臉問,“牧藏,你的手呢?”
牧藏用右手摸了摸我的腦袋,微微笑着說,“不過是一條手臂,都是小事。”
眼淚刷的就掉下來,我拽着他的衣袖執拗的問,“牧藏,你的左手呢?你的左手去了哪裡?”
“小沫,我有沒有左手有什麼關係?關鍵是你平安的離開食人花叢,失去一隻手我也心懷感恩。”牧藏眉眼含笑,一點痛苦都沒有表現出來,我卻控制不住張着嘴大聲的哭了起來。
牧藏着急的給我擦眼淚,不住解釋,“是我甘願的,不要緊的。”
我拽着空蕩蕩的袖管,再看看牧藏溫柔的笑臉,怎麼也沒有辦法控制住眼淚不往下掉。
“傻丫頭!”牧藏寵溺又溫柔的聲音在耳邊縈繞,心底深處某個地方隱隱覺得熟悉。好像這個人以前就認識一樣,但我卻想不起來關於牧藏的絲毫記憶。
“牧藏,我們之前……是不是認識?”我不住抽噎着,猶猶豫豫的將自己的疑問問了出來。
牧藏輕聲嘆息,隨即笑了笑道,“怎麼會認識,我一直都在記憶之城,從未見過你。”
“爲什麼我會覺得……對你有種莫名的熟悉和依賴?”
牧藏只是看着我憐愛的笑着,那是長輩的笑容。
在渡口等了兩天,終於在湍急的河流中看到了一艘小船。那艘小船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會被巨浪給吞噬掉。
牧藏對那艘小船招了招手,小船迅速靠岸。
撐船的是一個形銷骨立的老人,臉上全都都是褶子,完全看不出他的年紀。
船家佝僂着背問,“你們是要去哪裡?”
“我們要去對面的渡口,麻煩您載我們過去可好?”牧藏依舊溫柔而又禮貌。
“我這船隻載客進來,從不載客出去。”
“老人家,您看看這個小姑娘,她不是屬於這裡的。我必須要將她送回去,送回小姑娘以後,我自然會回來。”
船家直搖手,“除非你付出的代價,足以誘惑我載你出去,不然你說什麼都是枉然。”
牧藏看了看我,繼而溫柔的笑了,低聲說,“小沫,你去那邊等我一會兒,我叫你再過來。”
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拒絕不了這麼溫柔的牧藏,就走到了一邊。
牧藏和船家的討價還價聲消失在湍急的水聲中,我只看到牧藏自始至終都溫柔的笑着,不知道在說什麼。隨後船家點了點頭,牧藏才衝我招招手。
“小沫,快謝謝老人家,老人家同意送我們去對岸碼頭了。”牧藏滿臉都是笑意,那笑意甚至深深的藏在了他的眼中。
我不明白,我與他非親非故,他爲我失去了一條手臂究竟是爲了什麼。
“謝謝爺爺。”
“別多說了,快點上船!要是被老大知道我又私自接活,我這條老命就怕要丟在這條河裡。”
牧藏扶着我上了船,且大聲叮囑,“小沫,坐穩抓緊。”
我點了點頭,只覺得一踏上船就覺得腥風撲面,直犯惡心。可是看了看牧藏和船家,他們卻神色自如。
湍急的河水中,這艘不起眼的小船似乎隨時都能被河水吞噬。我緊緊的抓着船沿,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掉進了河裡。
惴惴不安中突然發現有一條黑蛇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爬了上來,吐着猩紅的蛇信子,尖銳的獠牙似乎隨時都能朝着我的手上狠狠咬一口!
我身體僵硬,與那條扁頭蛇對視,雖然小船在顛簸,我卻絲毫不敢移動身體。
很顯然牧藏也看到了這個狀況,他想都沒有想,用他唯一的一隻手抓起了蛇頭就狠狠的扔了出去。
這時候突然有一個浪打來,牧藏順勢就把我攬在懷裡,帶着濃重腥氣的浪搭在了搖搖欲墜的小船上。
噁心的河水澆在了牧藏的身上,因爲我被護的很牢,河水幾乎沒有落到我身上。
小船在河中漸漸平穩,牧藏才又坐回我的身邊,我發覺他的臉色黑的可怕……
“小沫,你怎麼樣?”
我趕緊搖了搖頭,看着他勉強的笑着,不明白爲什麼心裡一陣陣的酸楚。
顛簸了大半天,小船終於靠岸了,牧藏扶着我下船後朝着船家鞠躬,“老人家,待我將事情辦完,就會回來付船資。”
“速去速回。”老船家叮囑。
牧藏嘴角帶着笑意,可是眼中卻有着無盡的落寞。
上了岸我才發現這個碼頭聚集了很多很多的人,那些人一看到小船靠岸,都爭先恐後的朝着小船涌過來。牧藏護着我一直後退,距離那些人稍微有點距離牧藏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這是一片荒涼的土地,太陽曬的人都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