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封皇貴妃

自小皇子出生之後, 行秋明顯感覺到陛下政事更繁忙了幾分。差小太監去打聽過,不曾聽聞他去往別的宮中,即便前來泮宮的次數亦減少了許多。

離妃娘娘的態度亦讓行秋詫異不已, 離妃娘娘整個人原本就有些淡漠, 如今卻話都少了許多, 也對小皇子不怎麼上心, 甚至不願意抱他一抱。倒是容妃娘娘不時地來看望小皇子, 給小皇子送吃的、用的小玩意兒,還常逗一逗他玩兒。

紅果老是看不慣容妃娘娘,她送來的東西都提防着她。每次等容妃娘娘一走, 紅果便急哄哄地將她的東西打包起來,絕對不給小皇子用, 離妃娘娘倒也不管這些, “無事獻殷勤, 誰稀罕她的東西。”紅果時常絮絮叨叨。

倒是內務府送來的東西不少,風澗溪每來一趟總是一通賞, 小皇子的東西夠用得綽綽有餘。

說來也奇怪,小皇子在容妃娘娘來逗他玩兒卻從來不愛笑,他小小一個人兒一副深沉老成的模樣,整個兒就像一縮小版的陛下。紅果見了便常常得意地誇讚道:“我們小殿下老懂事兒了。”

蘇苓不願意抱小皇子,小皇子便常常睡着搖椅中往她寢殿中看, 看不到什麼人影還常常咿咿直喚, 泮宮衆人見了皆心疼不已。

衆人皆以爲離妃娘娘不理小皇子是因生小皇子吃了不少苦, 過一陣子消氣了過了這個坎便會疼回小皇子。紅果卻氣得直哭, 怪離妃娘娘心硬不疼愛小皇子。

後來風澗溪越發忙碌, 踏足泮宮的時間次數又減少了幾分。泮宮衆人感覺不大好,總怕陛下心思多變, 離妃娘娘自己如今又是這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真令人憂心。

行秋抽了空特意去尋了一次小李子,原本後宮不能打聽朝堂的事,可爲了娘娘和小殿下,行秋一咬牙決定還是去問清楚,心中有個底,也好盤算下萬一真有什麼事發生該如何應對。

據小李子透露,陛下確實政事繁忙,似乎三國交戰情況有變。

小李子耐心給行秋分析道:“從今朝新任國主墨羽繼位以來,新任丞相蘇莨和老王爺左臂右膀極力輔佐,又因血滴子統領墨隰原來是老王爺靖安王之子。新帝爲其正名,籠絡人心,靖安王手中將士士氣高漲,三國戰事一時勝負難料。南疆老國主又已去世,新任國主便是來風國和親的離妃娘娘之妹,乃一女君,似有退卻之心,與今朝交戰大部分攻勢皆由風國軍隊抵擋,邊疆戾王和銀昱將軍不時傳來加急戰報請求國主定奪。”

“問題這麼嚴重?那結果會怎麼樣呢?”行秋問道。

小李子斟酌了一下答道:“現在還不好說,你也別太着急,照顧好娘娘最重要。”

“李萬福!”行秋生氣一聲吼。

小李子嚇得一個激靈,只好拉着行秋找個偏僻說話處,小心翼翼地像她透露道:“我猜,陛下有可能是想御駕親征。”

行秋得到這個消息,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去。難怪最近陛下行事不同,隱隱總有種他早已算好一切,不斷在給離妃娘娘鋪路的感覺,可離妃娘娘現在又是這個狀況,行秋更摸不準容妃娘娘這顆□□要幹什麼?

三日後,一道聖旨傳來泮宮,更加證實了小李子的猜測和行秋心中所想。

聖旨傳來時,是小李子親自領了宮人過來宣的旨,讀旨意的是朝堂大臣丞相莫籌。這是蘇苓第一次見到風國的丞相大人,適逢容妃娘娘來到泮宮看望小皇子,也一起跪下領了旨意。蘇苓正臥在榻上休息,行秋欲將蘇苓扶起來,丞相見了擺手道:“娘娘不必多禮,陛下特攝了娘娘可以免跪接旨。”

雖丞相說了不必多禮,但蘇苓依舊讓行秋將其攙起,跪於榻上。蘇苓知道這丞相親自來宣旨旨意定是不小,而自古朝堂後宮互不干涉,但但凡是朝堂大臣對後宮宮妃便看不大上眼的,總覺得是後宮女人影響了君王明意,不能好好處理政事,對待寵妃更甚。

丞相莫籌見了蘇苓動作後,眸色不禁變了幾變,已不似剛剛那番漠然的神色,但亦未再有其他變化,他沒有阻止蘇苓動作,只接着展開手中明黃聖旨,念着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泮宮主位離妃伊氏,鍾靈毓秀,恭淑敏德,品儀兼備,端莊惠下,賦姿雅慧,佩爲詩書之訓,聲華茂著掖庭,敷綸常之榮,寵錫用光典冊。爾其祗勤夙夜,衍慶家邦。旨到之日,以冊寶封爾皇貴妃。”

“另,自古帝王繼天立極、以撫寰宇,必建立元儲、懋重國體,以綿宗社無疆之休。孤攢重託,端在元良,以慰祖宗謨烈。皇長子日表英奇,天資粹美,欽賜聖名,以謂櫂宸。茲恪載稽典禮,俯順輿情,瑾告天地、宗廟、社稷。授皇長子以冊寶,立爲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系四海之心。”

丞相念完聖旨,泮宮衆人皆是一臉喜色,容妃娘娘很是平靜。蘇苓跌坐在榻上不語,行秋亦一時摸不準這突然天降聖恩是何用意,雖離妃生下皇長子並未進位份得賞賜,但她自進宮以來便不同,一開始的妃位已給得太高。行秋只見自家娘娘一副深思的模樣怔在那裡,不知她心意爲何。

“娘娘,接旨啊。”李公公及時提醒道。

蘇苓回神,跪拜如儀,磕首接旨,“臣妾領旨——謝陛下隆恩。”

泮宮諸人跟隨再拜,“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丞相將聖旨交予蘇苓,後又有宮人擡來大量御賜之物,這一番封誥,泮宮中許多規制又要做出調整。

宣旨衆人走後,容妃娘娘這才笑逐顏開,向蘇苓道喜。泮宮衆人亦是喜氣洋洋,只看到容妃娘娘還在這裡稍有剋制。蘇苓撐着精神,懶懶地應付了一番,容妃娘娘便告辭離去,說改日再來看望蘇苓。

蘇苓應了,打發小宮女去送容妃。行秋以爲自家娘娘累了要休息,便要服侍蘇苓躺下。蘇苓招呼行秋,對她耳語一陣,交代她幾件事要辦。

“娘娘,您怎麼知道?”行秋詫異,她沒想到蘇苓竟能猜到陛下或許要御駕出征的消息。行秋咋舌,娘娘此人聰明得令人驚訝,想必是往日陛下來泮宮,閒時曾私下對娘娘分析過天下大勢,平日從宮人處聽聞一些隻言片語,而近來娘娘足不出殿,只從丞相來宣旨,娘娘便將情況猜得差不了幾分。

“快去。”蘇苓搖頭一笑,“別管我怎麼知道的。”

行秋不放心,交代了紅果一番照顧好殿下和娘娘,便去小李子住處偷偷取了出宮的牌子。娘娘交代要的那些東西,恐怕不出宮找不到。

那些奇怪繁多的材料當真難尋,行秋出宮尋了半日連水亦沒有時間喝。直尋到太陽落至西山,行秋見了心裡着急不已,又擔心會有什麼事發生,也不知娘娘要尋這些東西做什麼,行秋心底有種隱隱不安的感覺。

尋到最後一件東西,行秋趕在宮門未關之前回了宮。宮中燈火通明,但一路太過肅靜,連平時活躍的小宮女內侍們都不見了蹤影,行秋心底越發沉了幾分。

行近泮宮,行秋這才抓住一位內侍問道:“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那內侍一時沒認出換了衣裳的行秋,仔細辨認一番才小心翼翼地道:“行秋姐姐還不知道?陛下三日後便要御駕親征了,晚朝時才下的旨。”

“那陛下現在在哪?”行秋一時着急,揪了那內侍問道。

內侍嚇了一跳,平日裡沒見過這麼暴力的行秋姐姐,忙不迭地老老實實回答:“陛下現在在皇貴妃宮裡。”

行秋一算罷晚朝時間,一拍頭壞了,“皇貴妃……”行秋撒腿就跑。

行秋自側門進了泮宮,先在耳室內藏妥娘娘要的東西。換罷衣裳入殿,行秋便見到陛下與娘娘隔了一道簾子正在那裡對峙。

紅果一邊給小殿下搖着搖籃對陛下和娘娘的對峙不知所措,見了行秋眼神向她求救。

小殿下醒着,笑得天真無暇,並不知道他的父皇和母妃此刻在爭論什麼。

行秋看向小李子,見他恭首站在一旁,亦表示沒有辦法勸解。

風澗溪嘆了口氣,擡手欲掀開紗簾,走近蘇苓。

“陛下請留步。”蘇苓止住風澗溪的動作,說道,“陛下今日若是來看望臣妾的,臣妾人陛下也見到了,臣妾很好,陛下不必掛心,陛下請回吧。”

風澗溪被蘇苓噎了噎,一時無話反駁,進退不得。不過娘娘敢這般嗆陛下的,泮宮諸人已經見怪不怪了,畢竟這已不是一回兩回了。

見風澗溪依舊不走,蘇苓又道:“陛下如果是來向臣妾道喜的話,那麼臣妾在此也祝願陛下早日凱旋。”說罷,蘇苓在簾內福了福身,身段優雅。

她又瘦了,風澗溪在內心無奈嘆道。

“你既已知曉——也好,孤只是來看看你和宸兒,無其他事。”

“謝陛下關懷,恭送陛下。”

“那麼——孤便走了,改日再來看你。”

風澗溪說罷,便轉身擡腳離開。沉穩的步子踩在泮宮大殿金磚地上,不見尖銳卻打在人的心間悶悶作響,留下衆人面面相覷。

“陛下別再來了。”

聽得身後簾內那道清清泠泠的聲音傳來,絲絲沁涼入耳,風澗溪步子滯了一滯,但並未停下,步子“嗒——嗒——”一直延伸向殿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