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姓雪名方，表字緒烈，不知二位好漢......”
眼前的這個成年男子骷髏，身上的鎧甲都已生鏽了，手中的刀，也被堵在刀鞘裡，拔不出來。
張爾眼角抽了抽，剛被師父從山下送下來，就遇到這麼一副搖搖晃晃的骷髏架子。對方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渾身上下的白骨間，掛着許多細沙。
“二位，在下有何不妥嗎？”雪緒烈不知道對面那兩個穿着奇怪的人，爲什麼一直用怪異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從沙坑裡爬起來的時候，四周沒有一個人影，過了好一會兒，才見到張爾和陸方弘。
張爾一言不發地把隨身帶的八卦鏡遞給他，示意讓他照照鏡子再說話。
雪緒烈在八卦鏡不甚清晰的鏡面上，看到了一個帶着戰盔的骷髏人頭，嘴巴還驚訝地張着。
他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把八卦鏡交還給張爾，開口問道，“如今是何朝何代？”
張爾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對他說，於是用求救的眼神，看着陸方弘。
陸方弘笑了笑，問那名叫雪緒烈的男子，“你先告訴我們，你是何朝何代的，嗯，看樣子是名將軍？”
他看起來非常沉穩，而且發現自己異常後也只是晃了晃神，如此定力，又身穿鎧甲，應該是從前的將軍。
陸方弘仔細打量着雪緒烈，不知他怎麼會被埋在沙漠裡，化作白骨，魂魄卻沒有進入輪迴中。
“在下不過是名小小的西中郎將，大業王朝康樂年生人。”雪緒烈稍作遲疑，就爽快地回答了眼前人的問話。
陸方弘掐指一算，這位雪將軍，已經去世好幾百年了，那大業王朝，早就化爲塵土，“雪將軍，你的大業王朝，最後一個皇帝離世的時間，距今六百多年了。”
六百多年......雪緒烈心裡，百般滋味涌上心頭。
他回望了一眼茫茫沙漠，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哦——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從那個坑裡爬出來的？”張爾想了想，指着旁邊的坑，“原來剛纔那個坑裡，磨破我手的，硬邦邦的東西，就是你啊。”
這傢伙在沙漠裡吸收日月精華，都快變成陰修了，今天得了自己的鮮血，才被喚醒，提前進入陰修的行列。難怪他身上有種微弱的靈氣，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樣。
雪緒烈呆呆地聽着張爾在一邊嘰嘰喳喳解釋着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最後聽到對方總結了一句。
“總之，你我也算有緣，我就收你當個徒弟吧。”張爾得了師父的允許，便可以自行收徒了，心裡美滋滋。
陸方弘的嘴角向下壓了壓，有些不高興。
還好雪緒烈婉拒了張爾，表示自己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張爾只好遺憾地看着他，在他身上貼了到隱身符，“那好吧，反正你也沒去處，你就跟我們好了。你也不要怕嚇到別人，我在你身上貼了隱身符，你就放心大膽地走吧。”
說着，他拍了拍雪緒烈那生鏽的鎧甲，以示安慰。
“師父，既然師祖她老人家無恙，那我們還是趕快去和司先生他們匯合吧。”陸方弘貌似無心地拉過張爾，和他說起這件事。
張爾的注意力果然就被吸引走了，他一邊走一邊掏手機，撥起了姜靈佑的號碼，卻有些失望，“哎，師姐的手機關機了嗎，怎麼沒人接呢，我再給姐夫打打吧......”
“好，師父，你慢慢打，注意別踩到沙坑裡......”陸方弘拉着張爾的胳膊，以免他再掉進坑裡，弄出個骷髏人來。
雪緒烈沉默地跟着他們，看着兩人熱熱鬧鬧的樣子，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自己變成了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將會何去何從。
張爾和陸方弘帶着雪緒烈回城，安排好住處後，陸方弘就去訂機票了。
一旦到了人羣聚集的地方，煙火氣息就非常濃厚。
尤其是在邊疆的夜晚，空中的星星清晰可見，即使月亮黯淡了，也不影響夜空的美好。
第二天就要離開這裡的張爾，趁着這段時間，四處走走，好像回到了童年時期，偷跑下山來看熱鬧。
夜幕降臨後，路燈照亮了整座城市。
新修建的公園裡，很多維族的姑娘小夥兒，穿着精美的民族服飾，跳着熱情的舞蹈。
聽着手鼓和熱瓦甫演奏出的節奏感極強的音樂，張小兔子不由得蹦躂起來，或許是看他長相可愛，許多姑娘圍上來，邀請他加入舞蹈。
陸方弘看着不遠處，一個轉身，一個拍手，笑着露出潔白牙齒的師父，忍不住笑了起來。
但是雪緒烈卻獨自立在一邊，彷彿這些人的熱鬧，與他無關。
六百多年了，他曾經守衛的國，早已消失在歷史的河流裡。
他曾經保護的人，都已經變成白骨。
一切都不復從前的模樣，他就像一個時空的孤兒，意外流落到不屬於他的朝代。
自己，應該去做什麼呢。
“雪將軍。”陸方弘突然出現在雪緒烈的背後，即使他看不清對方的臉上的表情，也能感覺到雪緒烈內心的迷茫，“既來之，則安之。”
雪緒烈嘆了口氣，他自然知道這個道理。
他轉過身來，詢問道，“你們，可知道貢布國現在如何了？”
“貢布國？”陸方弘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那現在不過是一個城市。雪將軍要去那裡嗎，倒是可以和我們一起去。”
雪緒烈點點頭，不管如何，他都要遵守自己的承諾，“我要去找一個人。”
一個如明珠般美麗的女人，即使過去了這麼多年，他還是不能將她忘懷。
“但是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她要是輪迴轉世了，你還能找到？”陸方弘一臉惋惜地看着雪緒烈，畢竟不是誰都像他這樣，能由一堆白骨，變成陰修。
“那，就讓我去她的國度看看吧。”假如雪緒烈的眼睛不是空洞的，那他的此刻的眼神，一定充滿了柔情和懷念，“讓我去看看，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陸方弘看着雪緒烈，不知該說什麼好，也不忍心再說什麼話來打擊他。
滄海桑田，短短几十年間，凡塵的變化都如此巨大，更別說都過去六百多年了。
你要找的人，恐怕早就忘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