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萬萬使不得,各行有各行的規矩。就像馬幫送貨總是有貨必達,我們槽幫接活也知道不能多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知道一點兒就多添一份危險,這個道理換到哪個世道上,都是行得通的。”
我點點頭,難怪當初在雷公嶺摔了貨箱的時候他會如此激動,原來是怕壞了行業間的規矩,給自己增添不必要的危險。我又想起那一隻斷手,就問他:“我記得在雷公嶺的時候,箱子已經破了,你沒有乘機看看裡頭裝的是啥?”
楊二皮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什麼乘機不乘機?我當時被嚇壞了,哪還記得那麼許多。”他這個謊撒得並不高明,不過我也沒空跟他計較。我對他說:“我有兩個朋友,待會兒過來。既然咱們都是衝着大孤島去的,那就是一條船上的人。楊老闆要是信得過我們幾個,那不妨一同前往,也好有個照應。”
他一聽我說要陪他上島,激動地幾乎要將我一把摟死。我說你先別忙着激動,咱們雖然有着同一個目標,但出發動機是完全不同的。從本質上說,你是一個資本家,而我,是共產主義戰士。咱們橋歸橋路歸路,有些原則上的問題還是不能亂的。楊二皮哈哈一笑:“你這小子,歲數不大,事倒挺多。有什麼條件你儘管開,要是能託你洪福,熬過這一關,來年我親自去金陵給一源齋送一道純金的匾額。”
其實我也沒有什麼具體的條件要向他提,不過楊三皮是個老江湖,現在雖然是虎落平陽,但也難保他不會臨時變卦,給我們難堪。待會兒下了水,全憑他船老大發話,我們幾個都未親自駕駛過船隻,現在要是不給他點厲害,讓他知道我不是個軟柿子,等到了水上那就更沒有發言權了。
我與楊二皮約法三章,在船上,他是老大,一切行動聽他的指揮。但是登島之後,指揮權就得移交,所有事情,我說了算。楊二皮巴不得有人能夠與他同行,眼下他身體虛弱,想要一個人渡過危險重重的撫仙湖然後上島,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我正準備跟他再聊一聊那些貨物,卻聽見遠遠有人叫我的名字。仔細一聽,是胖子的聲音。
“我肏,老胡,我太他媽的以你爲榮了。纔多大會兒工夫啊,就弄出一條船來。我和四眼把能帶的都帶上了,連老白都被我們給架過來了。哎,你快說說這船是從哪兒弄來的?”胖子走到獨帆木船跟前,伸手撫摸船身,拿出一副大行家的口氣說,“好船啊,好船,一摸就知道,是條一日千里的好船。這位老伯,可是船家?”
楊二皮知道我有個過命兄弟叫王凱旋,所以也未曾與胖子動氣。只說自己有事要上島,與我們剛好結伴。白眼翁被安置在翡翠背上,此刻依舊昏迷不醒。秦四眼說老人家多半是想起了瘋狗村的事,受不了刺激纔會一直不醒。待會兒上了船,多吹點湖風就好了。我和他聯手將他從翡翠的背脊上擡了下來。
胖子問我:“真就這麼走了,不等Shirley楊他們回來?”
我說:“楊老闆有些事情很急,需要立刻上島。我不是叫你在吊腳樓留字條了嗎?”
“留是留了,可我們又擅自行動,是不是不太好?”
“動都動了,想再多也是白搭。傢伙都帶齊了?”
“自然。”胖子拍了拍肩上的揹包,“從月苗寨順來的,還有白眼翁家裡的,能帶的火器,我都帶了。咱們這次的火力,快趕上一個戰鬥小分隊了。”
在楊二皮的安排下,我們將白眼翁安置在船艙內,翡翠一直緊跟主人前後,一刻也未鬆懈。
“我查過一些資料,大孤島離湖水岸大概有兩個小時的距離,這是艘快船,要是運氣好,順風的話,最快一個鐘頭就能上島。”
“那這三箱東西,要運到島上什麼地方?”
“哦,這個你放心,對方繪製了詳細的地圖。他在信上說,上島之後一目瞭然,交貨地點離碼頭只有二十分鐘的路程。”
“怎麼,那人要親自在島上接貨?”
“這我就不知道了,信上只說要將貨物在規定的時間內運到指定地點。否則就會……”楊二皮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想來是怕烏鴉嘴吐了不吉利的話,自己給自己觸黴頭。
四眼一直信不過楊二皮,他將我拉到一邊間:“你是不是忘記在馬幫裡發生的事情了?這個貂皮佬,又奸又滑。阿鐵叔被他騙得賠了夫人又折兵,我們貿然與他同行,只怕是禍不是福。”
“這件事,我待會兒慢慢再跟你們解釋。楊二皮的確不是正經人家出身,但是此次關係他的身家性命,他要是想耍滑頭,還需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腦袋。何況我們現在確實需要這船登島,白眼翁迷迷糊糊的,一直在昏睡之中。Shirley楊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咱們去島上探一探,最多也就一兩天的時間。咱們已經帶足了補給,又有武器防身,量他也整不出什麼麻煩來。”
四眼見我和胖子鐵了心要隨楊二皮上島,也就不再阻攔。只是威脅說如果出了意外,就要我好看。我滿口答應,心想一個無人荒島,還能有鬼不成。此時距約定的交貨時間,還剩下三個小時零四十分鐘。我們一行人在楊二皮的指揮下登上了快船,準備向着最後的目的地撫仙湖大孤島,一個被人類拋棄了近半個世紀的神秘島揚帆起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