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柔風沒有和展懷一起回來,那天她醒來之後才知道,就在地動發生的時候,因房屋倒塌落下,而被青磚砸暈的她,被謝思成當成了人質。
就在地動剛剛發生時,燕娘揹着謝紅琳逃了出去,草原空闊,只要離開宅院,就沒有生命之憂。
但是燕娘沒有想到,任性的其其格居然只帶了兩個隨從,從馬場跑到塔兒坡來了,她們在半路上遇到地動,雖然四周沒有建築,但是從地底傳來的巨大震動,還是把她們嚇壞了,尤其是三人的坐騎,全都受驚了。
驚馬不受控制,發瘋似的狂奔,其其格就這樣和隨從們失散了。
也正因爲這個原因,其其格纔沒有出現在塔兒坡的廢墟上,因而逃過一劫,她的一名隨從被隨後過來的人殺死了。
其其格是被阿塞部的人救下的,阿桑是阿塞部可汗加海的義妹,其其格曾經與阿桑一起來過阿塞部,因此,阿塞部中有很多人都是認識她的。
當年加海還是王子的時候,打獵時受了重傷,是阿桑救了他,那時阿桑已經是燕孃的使女,身懷漢人的武功,加海與阿桑惺惺相惜,幾次三番想讓阿桑跟他回阿塞部,阿桑全都拒絕了,後來加海也就不再要求,和她做了結義兄妹。
加海沒有親生姐妹,他做了可汗後,便讓阿塞部的人稱呼阿桑爲公主。
但是即便如此,直到最近幾年,加海才知道阿桑的主人竟然是阿力倫的妻子。
韃剌十六部,如今只餘十四部,而阿塞便是其中的佼佼者,阿塞人像信任長生天一樣信任着加海,他們全都相信,總有一天,他們的草原狼會讓另外的十三部全部臣服,整個韃剌草原都會成爲阿塞人的牧場。
加海的目標是這片大草原,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他要統一草原,不但要有如狼似虎的勇士,還要有像阿力倫這樣的有錢朋友。
因此,當他得知其其格來到部落後,他二話不說,便派人去了塔兒坡。
那時霍柔風和謝思成還被埋在廢墟下面,阿塞部的人走在半路上,便遇到了燕娘和謝紅琳,她們被阿桑及十幾名隨從保護着,正朝阿塞部而來,塔兒坡離阿塞部並不遠,燕娘和阿桑首先想到的,就是到阿塞部求救。
阿桑把燕娘和謝紅琳託付給阿塞人之後,便回去找霍柔風,她原本以爲霍柔風身邊有個小夜,不會出什麼事,畢竟燕娘連身不能動的謝紅琳都給救出來了,更何況無病無災的霍九娘子和小夜呢。
可是阿桑回到塔兒坡時,才發現放眼望去一片廢墟,哪裡有霍柔風和小夜的影子?
阿桑急得大哭,她到處亂挖,可也只挖出幾具下人的屍體。
再後來,那羣人來了,抓住了其其格的隨從,他們在廢墟里到處搜尋謝紅琳,阿桑無奈,只好回了阿塞部。
當她們再次回到塔兒坡時,便遇到了展懷和霍輕舟,以及昏迷不醒的霍柔風。
發生了這樣的事,霍柔風和霍輕舟商量後,兩人都覺得還是讓母親留在韃剌最安全。
謝思成跑了,他背後的人也已經確認謝紅琳的下落,但是這裡是韃剌,如果不是那天的地動,那些人也不敢大張旗鼓來塔兒坡找人。
霍柔風與燕娘商議,讓謝紅琳繼續留在阿力倫馬場治病,待到她的馬場建成之後,便悄悄接母親回中原來。
這無疑是如今最好的辦法了,但是兄妹二人也知道,霍九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回到京城了。
那一夜,兄妹二人談了很久。
次日,展懷和霍輕舟像來時一樣,告別了謝紅琳和霍柔風,悄悄回到宣撫。
這場幾十年難遇的地動,宣撫也受到影響,城裡一片混亂,京城來的官員們保命還來不及,看到展懷和霍輕舟出現,還以爲他們是躲了幾天。
霍輕舟是和展懷一起回到京城的,他們要搶在兵部的人之前,回京覆命。
他們離京的那天,霍柔風也悄悄去了陝西,籌建她的新馬場。
一到京城,霍輕舟便讓人給霍大娘子送去了一封書信。
霍柔風在信裡告訴霍大娘子,她暫時不回廣東了,她託霍大娘子兩件事,一是讓採蓮去宣撫;二是請霍大娘子代爲尋找羅傑。
霍大娘子拿着妹妹的信,看了許久。
她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她的妹妹,被她呵護了十幾年的妹妹,以後還能回來嗎?
臘月初十這一天,展懷離開京城,去榆林上任。
他隨行的人裡,多了一個年輕女子和一條狗。
女子是採蓮,那條狗當然就是金豆兒了。
展懷離京時,和他進城時一樣,城裡城外都是人,畢竟,這位新任榆林總兵只有十八歲,尚未定親。
一個女子站在臨街鋪子的二樓窗前,癡癡地望着高坐馬上,一身盔甲的少年將軍,直到那隊長長的人馬再也望不到了,她還站在那裡。
“小姐,咱們回去吧。”翠縷小聲說道。
霍思謹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我和他錯過兩回了吧。”
翠縷沒敢應聲,可不就是兩回了,第一回是當年太后想把小姐許配給展五將軍;第二回則是兩個月前的賞石會,那次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是長公主想借着賞石會挑弟媳,可是展懷卻沒有出現。
如今展懷離開京城去榆林上任了,小姐和他更沒有緣份了吧。
“奴婢聽說像展五將軍這樣的將領,每三年都要回京一次,小姐,您還能再見到他的。”
“三年?三年以後他早就成親了吧。”霍思謹無奈地苦笑。
她已經及笄了,西府老太太已經來找過馮老夫人,要給給她議親,畢竟,大戶人家的姑娘到了她這個年紀還沒有定親的已是寥寥無幾。
馮老夫人再不待見她,也不敢因爲這件事被人戳脊梁骨,家裡有個十九歲還待字閨中的女兒,難道還要再多一個嫁不出去的孫女嗎?
何況馮老夫人只是繼室,別人會說她苛待前面夫人所出的子女的。
霍思謹一步一步走下樓梯,如今她管着府裡中饋,已經很少出門了,如果不是想看一眼展懷,她也不想在大冷天裡出來。
“思謹?怎麼是你?”一個聲音傳來,霍思謹擡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