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門外,護士先是敲門,卻無人迴應。
“林一先生,您在麼?我要進去了。”護士擰病房門把手,卻無法將門打開。
她面頰上露出些疑竇來,她明明記得病房門都不會上鎖的。
“發生什麼事了?”醫生路過,見到一臉爲難護士,便問了一句。
“醫生,林一先生病房的門不知道爲什麼打不開了。”
醫生皺眉,走近來,敲了門大聲說道:“林一先生,林一先生你在裡面嗎?我是你的主治醫生,聽到我的話就回應一聲。”
但其中仍舊極爲安靜,甚至安靜到連人的 呼吸聲都沒辦法聽到。
醫生立刻變了臉色,厲聲對護士:“立刻去找這門的鑰匙!馬上去!!”
“是……是!”護士從未見過醫生這種嚴厲模樣,慌亂之間,險些崴了腳腕。
只是一道木門相隔,裡外卻完全是兩種景象。
門外一切如常,是現代化醫院佈局。門內卻如同古世紀的血腥審判所,到處都是血跡,到處都是腥臭味道。
我緊抓着阿一手掌。
忽然,面頰上傳來一股刺痛,似乎是被刀刃劃了一道口子。
緊接着,我見到阿一面頰上再次流露出那種因爲恐懼而扭曲的神色。
“阿……阿幀,你的臉……你的臉上也有傷口了!”因爲恐懼,他的嗓音已經尖銳起來。
面頰上傷口上溢出的血液,已經流淌到我嘴角邊兒上,微微抿一口,的確是血腥味道。
如果這一切都是幻覺,也未免太真實了。
“我們都會死……都會像方纔天花板上那人一樣,被生生切成碎片!飽受痛苦而死!”阿一大聲說,口氣中甚至透着一絲絕望。
我擡眸去望天花板,那人早已沒了生息,趴在地上,只兩隻眼睛還瞪得很大,不甘就這樣死去似的。
“啊……啊!”
“阿一,阿一,沒事的!你聽我說,這些都是幻覺,我們不會有事……”我慌亂抱住阿一。
但他面頰上,也分明開始出現傷口,傷口很深,皮肉翻白,幾乎深可見骨。
我心如同刀割一般。
記憶放佛猛然回到幼年時代,回到那場大火之前,回到那時候眼睜睜望着所有親人離我而去卻無能無力模樣。
身上的確傳來刀割痛楚,可比起此刻我心中那種絕望痛楚,差的遠了。
林阿姨整張面孔已然完全被刮花,我不知道她是怎樣才能忍住那種鑽心痛,仍舊在施法破除這種巫術幻境。
“我們……我們要死了。阿幀,阿幀,能跟你死在一起,我真的很幸福。”林一依偎在我懷中,他心態在這種幻境刺激之下,已然完全崩潰了。
他所學的那些心理學體系,現代科學模式,竟然在這種古老巫術之下,一敗塗地。他那種在現代模式下無比強大的心理,也同樣在這種古老巫術的折磨之下,完全摧毀。
他雖然跟隨林阿姨學到了走陰本事,可畢竟還是尋常人體質,根本無法在這種環境之下保持冷靜。
“死不了,我們誰都不會死。”我雖勸慰自己,目前所見到一切都是幻覺,但心態也在崩潰邊緣徘徊。
“只可惜……只可惜我們還沒有結婚,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我一定還要認識你,還要跟你結婚。生……生很多孩子。”因爲意志力以及心理狀態原因,林一所能感受到的刀割痛楚,是比我或者林阿姨要更大的。
因此因爲疼痛,他嗓音已經開始劇烈顫抖。
我撫摸他面頰,但只能摸到一手血,我鼻子很酸,相信淚水已經開始止不住滾滾落出。
陡然之間,我體內一股陰氣衝向頭頂,那在家中浴室被壓制下的戾氣,再次騷動起來,抱着阿一的手指,不自覺開始抽搐起來。
“阿幀,阿幀。”
我聽到阿一在耳邊呼喚我的名字。
“阿幀!”但第三聲,卻是林阿姨低聲喝出:“你立刻收斂心神,不要被這種幻象激發心中魔性,一道入了魔道,你就跟這使用巫術害人的混蛋沒什麼不同了!就連阿姨也沒辦法救你!”
一方面,是巫術所帶來的,渾身刀割般的痛楚,另一方面是來自體內,就好像有一團火,在五臟六腑當中點燃,幾乎要將我整個人從內而外燃燒殆盡似的。
“阿……阿姨,我好痛苦。”我說這段話時候,嗓音已經開始混糊不清,意識在這時也是極爲模糊起來。
“古巫術,阿姨可以破除,但你一定要剋制住體內那股戾氣!!”
林阿姨面目全非,口氣卻仍舊是相當篤定,不帶有絲毫猶豫。陡然之間,她甩出一隻手臂伸直,幾道黃符衝我竄過來,在我身體周圍旋轉,我體內那股炙熱、幾乎要將我燃燒了的那股熱量,當即消散許多。
而本依偎在我懷中的阿一,此刻因爲疼痛已然翻滾在地,撕扯自己衣服,露出胸膛來,而胸膛之上,也開始如最開始那受害者一般,浮現出一道道魚鱗似的刀割傷口。
我心疼到要死,整個人心態快要崩了,不顧一切撲過去,抱起地上阿一,將她緊緊攬在懷中,鼻涕眼淚一起冒出來,這可能是第一次,我們兩人的血液融匯到一起去了。
如果生活這麼辛苦的話,倒不如一起死掉吧!在古巫術的作用之下,我終於是產生了這種在心態炸裂之後纔會冒出來的想法。
就連我自己也被嚇到了。
阿一卻在掙扎,從我懷中爬出去,開始在地板上爬行。
與剛纔天花板上一幕如出一轍。
“不……不要!”我搖頭,想要再去抱住阿一,可渾身都沒了力氣。
我見到阿一也在地上書寫着,我清楚的看到他在寫着我的名字。
至少在阿一此刻的意識當中,這的確是生命最後一刻,在這生命最後一刻,他念念不忘的仍舊是我。
下一刻,鈍器砸中手腕的聲音傳入我耳朵中。
“不!不要!不要再折磨阿一了!”我吶喊,卻始終蓋不過阿一的慘叫聲。
至少在此刻我的感官世界中,阿一手骨盡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