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也遲遲沒有出現，原本溫和醫院似乎是在頃刻之間發生翻天覆地變化。
先是燈滅，周遭都是哀嚎聲，似乎跌入地獄的一羣人，在油鍋中翻滾時候方纔能發出的叫聲。
我退後幾步，挨近病牀，抓住林一手，發覺她掌心冒汗。
這次我可以確定，不單單是我見到了這種奇異現象。至少，林一與林阿姨兩人，顯然也見到這種不尋常的異變。
“到底是怎麼回事？”林一蹙眉，用驚訝目光望周圍一切。
“古巫術。”林阿姨額頭冒汗，篤定道。
“古巫術？”聽上去是很遙遠詞彙。
林阿姨頷首，面容雖然平靜，但仍舊能夠從口吻中察覺到她內心中的不安：“一種很古老的巫蠱秘術，據說可以利用焚燒之後的符咒灰燼，幻化出幻境來。古代時常有軍隊陷入迷霧當中，明明只是一條筆直大路，軍隊卻會在原地打轉，直至死亡。這種古老巫術，最初便是用於戰爭。”
我抿脣，很大聲吞嚥口唾沫，驚訝於這世界上竟然還有這種東西。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所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林一膽子大，此刻口氣還是很堅定。
“亦幻亦真，幻象是真，但的確可以致人死亡。”林阿姨急促說完這話，盤膝坐下，雙手合十後道：“若不能破除幻境，恐怕我們三人就危險了。”
“是幕後黑手吧。”我喃喃說：“因爲在獵殺殭屍之後，驚動了幕手人，所以用這種秘術來對付我們，可就算這樣，也只該對付我一個人，爲什麼要把林阿姨與阿一牽扯進來，那隻殭屍，分明是我殺死的！”
林一卻是拉緊我，想要將我抱進懷中。
“既然全是幻覺，那我們緊閉雙眼，自然可以不被這種幻境影響。”他用很肯定口氣說這話。
但我知絕非這麼簡單，於是掙脫林一，猛然揚起頭來，盯天花板。
直覺告訴我，若幕後黑手能夠利用巫術對付我們，定然也可以通過某種途徑，觀察我們三人，而直覺給我的答案是，那天花板便是溝通兩個空間的通道。
“喂，不管你是誰，殭屍是我一個人殺的！你要報仇，就衝我來，要殺要剮，我不會皺一下眉頭！放過阿一跟林阿姨！”
整間病房這時頓時陰沉下來。
那種如地獄般哀嚎戛然而止，我以爲喊話起了作用，下一秒，卻只覺臉頰上猛然一熱，下意識用手去擦，再看掌心時候，竟全都是鮮紅血液，腥臭味立刻撲鼻。低頭再擡頭，天花板縫隙當中開始滴落血液，如同漏雨的屋頂一般。
在那一片腥紅當中，我見到一張猙獰的臉，面頰已然完全被刮花，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本模樣，脖子以下，每寸肌膚都被刀子割入，但都未切到底兒，人肉就如魚鱗一般覆蓋，鮮血自然汩汩冒出。
凌遲處死。
這是我腦海中冒出來的第一個詞彙。
“也並非是虛擬幻境。”此間，本在施法林阿姨忽開口。
我側過腦袋，見林阿姨已經滿頭汗水，或許要破解這巫術幻境實在不太容易。
“而是轉嫁空間，我們現在所見到的，正是曾經在另一個時空發生過的事情。”
我頭皮一陣發麻。
這也便是說，不知在哪個時空，在某個屋子的天花板中，正有人遭受存存割裂肌膚的痛楚，飽受煎熬卻不能立刻死去。
我想此刻我的瞳孔劇烈收縮，雖心中完全不想再多看天花板一眼，可脖子卻還是不自覺揚起。我見到那趴在天花板的人爬動，爬過地方留下一串血痕，凌遲還在繼續，擴展到受害者下肢。這幾乎是一場現場秀，如此真實，放佛就是發生在面前。血腥味充斥整件病房。
“他在求救。”
我望天花板時，林一也在望，這句話是從林一口中說出。
的確，我見到受害者手指不斷在天花板上摩擦，似乎在書寫某種文字。如果此事件這發生在天花板上，那這天花板定然裝修很一般，板子是類似水泥材質，受害者在用手指書寫時，手指很快被磨破，但他沒有放棄，執拗在寫，直至指尖兒上的皮肉已經磨損乾淨，露出皚皚白骨。
或許身上的疼痛早已麻木了他的神經，讓他絲毫察覺不到指尖痛楚。
“啊！”我心猛打了個突，忍不住叫出聲。
同時林一起身將我抱住，緊緊收在懷中，不讓我聽到見到。
前一秒鐘，我見到受害者書寫的那隻手手腕被砸斷，是用鈍器砍砸，皮肉還連着，可腕骨已經斷裂刺破肌膚露出。
阿一抱着我，我見不到後續，但鈍器砸手腕那種砰砰聲是阿一無法截住的，仍舊在我耳邊徘徊。
“媽！”
林一忽猛叫一聲，嗓音中透着恐懼味道。
他是心理醫生出身，對自己心理的調節能力可以說是極爲強悍，我反正是重來沒從他嘴巴里聽到過因爲恐懼而顫抖的音兒。
但這次真的有了。
我掙扎從他懷裡出來，望向林阿姨，也不由得完全被震住，手腳開始冰冷，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分明見到，林阿姨的額頭，緩緩裂開一道口子。
正如天花板上那受害者一般，是凌遲時纔會劃出的那種很痛卻不會令人立刻喪命的傷口！
但林阿姨渾然未覺似，只是嘴角唸唸有詞，緊皺眉頭，額頭上冷汗就如瀑布一般。她會隨身攜帶的黃符，此刻已經從口袋中鑽出來，在她周圍旋轉，但卻不能保護主人，林阿姨額頭上，已然出現第二道傷口，鮮血溢出來，與汗水渾成一團去了。
“媽！”阿一再也無法坐視不管，準備撲過去。
我卻努力保持着最後一絲理性，狠狠拉住阿一，大聲說：“阿一，你不能過去！這些都是幻象，林阿姨額頭上傷口也是幻象！你不能崩潰，否則纔會真正送命！”
阿一跌坐原地，面頰一片慘白。
那種慘白令我心痛，也讓我自責，若不是因爲我，阿一斷然不會被牽扯至這種地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