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繡直到這時才明白,自己第一次要求去洛陽城賣茶葉時,爲何葉明俊是那樣的態度,他一再的強調自己長得和孃親有幾分相似,估計是害怕被葉正華瞧見吧,他說的得罪的大人物,應該就是葉正華了,只是不知道這位名義上的爹到底做了什麼,怎麼使得當時的葉明俊那樣害怕。
想到這兒,明繡心裡不由有些心疼,想起那時葉明俊臉上的陰霾,以及眼底的傷痛,自己當時只顧着想要進城裡去賣茶葉,哪裡能想到他心裡的難受,那時還和他賭了氣,後來哥哥不願意看着自己難受,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只是每次進城時他臉上提心吊膽的表情,和自己當時歡樂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她心裡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他一直沉受着壓力,可是從沒有將這壓力傳到自己身上過,不知道他最始始的想法是什麼,雖然明繡直到這時才得知真相,可是心裡卻不怪葉明俊,反倒是替他有些心疼了起來,這次進京裡直接就被接進了周臨淵的太子府,還沒來得及和哥哥見一面,再加上客棧裡又有人盯着他,因此他也不方便隨時過周臨淵這邊來,兄妹二人就算離得不遠也沒有見過一面。沒想到明繡今日裡竟然聽周臨淵說了這樣的話,心裡越發的想起哥哥來,想着他身旁還有人盯梢,雖然和自己一開始所想的是喬沐遠懷有歹心,可也不知道葉正華是個什麼態度,因此有些焦急的拉着周臨淵的手問道:
“那葉正華是不是想對我和哥哥做什麼?”
他派了許多人成日裡跟在自己和葉明俊身邊,要是說他沒有企圖或者不知道這件事,明繡自己也是不相信的,應該是喬沐遠和他說過了什麼,因此引起了這葉正華的好奇心,這纔派人過來探查,只是這位素未謀面的父親心裡在想什麼,明繡心裡卻是拿不準的,喬沐心當年爲什麼會離開他,就算葉明俊和葉正華有父子之名,可是兩人多年沒有見過,也沒有在一塊兒生活,那父子之情剩下多少,誰也是說不準的,因此明繡越是想,越是有些着急了,拉着周臨淵的手不住的晃了起來。
周臨淵苦笑了一聲,覺得這姑娘心裡是不是太悲觀了一些,他仔細瞧了她一眼,見明繡臉上帶着焦急,連忙說道:
“沒有,你想歪了,我這些天仔細派人打探過,他只是想確定你們是不是他的孩子而已,其它的心思應該是沒有的。”
明繡聽了這話放心了些,隨即又想起了什麼,連忙又問道:
“那我娘以前怎麼會離開他的?”說到這個問題,明繡心裡感到十分好奇,話裡不自覺的就帶了出來,問起名義上父母的八卦也是理直氣壯。
周臨淵額頭掛滿黑線,嘴角不住的抽了抽,他之前查時只是針對葉明俊兄妹二人的安全查了,那些陳年往事他又不感到好奇,哪裡會去多加了解,不過對着這姑娘他卻是不能說他不知道,因此眼珠子一陣亂轉之後,有些不負責任的說道:
“葉正華娶了你娘之後始亂終棄,再娶於氏了!因此你娘氣不過,所以帶着你哥和還在肚子中的你離家出走了!”
他雖然是胡亂猜測,但是依他的瞭解,這話卻是說得八九不離十,離真相也不太遠了。葉正華的資料都顯示他只有於氏一個妻子,葉明若也是嫡出,根本就沒有出現過喬沐心的名字,再加上他的判斷力,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明繡聽了這個答案目瞪口呆,心裡沒有任何讓周臨淵做這樣的事情完全是大材小用的錯覺,反倒是有些不可思議了起來,那喬沐心是個什麼性子,相信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在這世人看來也許是善良而又寬榮,可是在她看來卻是善良得過了頭,顯得有些懦弱了,連喬沐遠那樣的人,她都能容得下來,明繡還真沒想過她竟然能做得出這樣剛毅果敢的決定來,心裡微微嘆息了一聲。
當然她心裡多少有些懷疑周臨淵是拿這話來糊弄她的,不過左右看過去,周臨淵俊美的臉孔上頭都是一片嚴肅冷淡,想來是不會開玩笑胡說八道,因此心裡半信半疑,可是已經打定主意下次見到哥哥時一定要問個究竟!
心裡多少有些五味澄雜,沒想到上次見到的葉明若姑娘,有可能竟然是自已名義上的親姐姐,她那時還爲了周臨淵,叫過自己姐姐,明繡現在想起來也說不上來心裡究竟是個什麼滋味,只是第一次見到那葉明若時,心裡已經有了十分奇怪的預感,沒想到這時候才發現已經成了真。
這件事周臨淵既然已經告訴了明繡,自然沒過多久也告訴了葉明俊,一來是明繡拜託他,讓自己哥哥提高些警覺,這葉正華不知道是有什麼目的,至少葉明俊知道有這件事情之後,能有個防備,不至於到時候手忙腳亂;再來周臨淵也認爲這樣的事情不該瞞着他,雖然是自己查出來的事,但葉明俊始終是當事人,以後還是自己的大舅子,因此自然現在要多爲他打算一些。
葉明俊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是個什麼反應,明繡不清楚,只是周臨淵這幾天又開始了早出晚歸,有時候明繡起得晚了,一天之內連周臨淵的面也碰不到一次,晚上她又是習慣早睡的,等周臨淵回來時她早就已經睡着,只是她卻不知道每當她睡着時,那位少年也必定會過來看她一次。
周臨淵這樣一直忙了大半個月,明繡已經有些坐不住了時,卻終於等到他帶着葉明俊過來了一趟,只是明繡心裡雖然想見哥哥,但發生了葉正華的事情,兩人之間坐在一起竟然都有些冷場,突然不知道開口說什麼纔好,兩人都覺得有些不自在,互相望了一眼,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葉明俊動了動嘴脣,他斯文俊逸的臉上帶了些疲憊,望着妹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心裡突然有些心疼,也是有些心虛,想起當初孃親剛剛過世時,兄妹二人相依爲命的情景,要不是因爲有明繡,他可能早就撐不下去,更別提有今日的風光場景,如果不是一直有想要照顧妹妹的信念,他當初懦弱而又膽小的性格早在那一年的的春天就已經撐不下去了。
想到這兒,眼眶裡忍不住又浮現出淚液,這些年自己雖然知道那個秘密,可是一直死守在心裡,從來沒有告訴過妹妹。葉明俊不知道明繡會不會因爲這件事而責怪自己,畢竟如果是有了一個做官的父親,這些年她不用那麼累,一直不停的想方子掙錢養家,而且誰也不會再瞧不起她,自己能給她的,那個人也是能給她。
屋裡靜悄悄的,丫頭婆子們都被周臨淵趕了出去,只餘三人相對坐着一句話沒有開口,周臨淵是想這件事情畢竟是關乎兄妹二人,因此由他們自己解決最好,自己怎麼開口都是不恰當的,因此坐到一旁一言不發。
兄妹兩人相對無言並排坐到一起,好似陌生人見面一般,身子繃得僵硬,周臨淵瞧了一眼明繡,她也莫名也有些緊張,只是低垂着頭沒有看着葉明俊,瞧不出臉上的表情,卻能見到放在腿上的雙手緊緊握成了一個拳頭,他眼神一凝,將明繡的手抓了過來,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死死捏住的手掌掰開,上頭果然已經有了四個紅色的月牙形印子。
他面容一冷,抿了抿嘴脣,他性子聰明果斷,處理起各種陰謀詭計來得心應手,可是對於兄妹間的親情卻並不太拿手,因此想了想認爲是自己在場所以這二人有些不太好意思說話,站起身來,高大的身體將地面形成了一道陰影,將坐在他對面的明繡完完全全的擋住,他又看了眼還在低垂着頭的人,對葉明俊點了點頭說道:
“我先去處理下事情。”
原本以爲這兄妹二人需要獨處,有些話才能好說出口,只要是將話說開了,那隔閡誤會自然就不在了,誰成想他這話剛一出口,葉明俊二人都搖了搖頭,明繡也擡頭看他,動了動嘴脣沒有說話,可是眼睛裡卻清楚的表達着讓他別走。
周臨淵心裡一軟,站起的身子又重新坐了回去,只是這下他的性格也不再容許這二人拖拖拉拉都不開口,因此氣定神閒將身子往椅背上靠了去,一邊用不容人置疑的語氣開口說道:
“你們有什麼想法就說吧。”他這樣子倒是好像明繡前世看過的電視劇,裡頭官老爺在斷案時,就是這麼一副模樣,因此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這麼一笑,葉明俊眼神柔和了一些,原本有些冷淡的眼眸也帶出一絲笑意,忍不住拿手揉了揉她頭髮,將原本何翠翠替她梳得整齊的頭髮揉亂了一些,明繡想了想沒有躲開,只是不滿的瞪了他一眼,有些生氣的嘀咕:
“別弄亂我頭髮,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葉明俊忍不住笑了出聲來,越是聽她這麼說,童心卻越是大作,故意伸了雙手將她頭髮揉得凌亂了,見她小臉氣得通紅,這纔開心的放下手來。他一向性子是穩重懂事的,突然做出這樣幼稚的事情來,讓明繡和周臨淵二人都感到有些訝異,都在想這孩子不會物極必反,平素性子被約束過了頭,現在讓這消息一刺激,不會出現反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