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繡將自己知道的加上葉明俊告訴她的話,一股腦的全抖給了周臨淵知道,一點也沒有家醜不可外揚的錯覺,將那美少年聽得心裡一陣心花怒放,只當這姑娘全然沒將自己當作外人般看待,誰知道明繡心裡根本沒有將便宜爹當成自己親生的,因此說起來自然也沒有了顧忌。
周臨淵挑了挑嘴角,笑意使得他原本精緻之極的五官變得柔和了許多,只是原本一向果斷的神色,突然又有些遲疑了起來,看得明繡一陣納悶,他猶豫了半晌,才皺着眉頭說道:
“這事兒是和你父親有關。”
明繡呆了一下,忍不住說道:“他不是死了嗎?”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兒竟然會和一個已經去世十幾年的人有關,喬沐遠究竟是想要幹什麼,竟然將這事兒和她父親也扯上了關係,因此有些疑惑不解,不過卻又擡着看着周臨淵,卻見這少年搖了搖頭,看着她說道:
“如果他沒死呢?”
“什麼?”明繡這下臉色大變,忍不住一下子站起了身來,瞧了周臨淵半晌,以爲他是和自己開玩笑的,可是這個俊美的少年臉色嚴肅冷然,甚至她的心裡已經認定他雖然平素裡愛開玩笑,但是這事必定是真的,他也不會拿這樣的事來誆自己,對於這一點,她還是十分有把握的。
雖然對名義上的父親並沒有什麼印象以及好感,心裡一向只當他是一個已經過世的人罷了,逢年過節時例行燒些紙錢而已,誰成想在自己的印象中已經過世的人,現在卻被周臨淵突兀的提了起來,因此明繡心裡一時間有些不能接受,好似以前葉明俊告訴她的那些許,都是在誆她一般,心裡再也平靜不下來。
“你先坐下,聽我說。”周臨淵一邊說一邊拉了她的手使了力道讓她坐在凳子上了之後,仔細看了看她臉色,雖然有些意外以及不可置信,但是情緒卻還是十分冷靜,心裡放鬆的同時,也能理解她的感受,任誰以爲原本已經去世的人,現在卻聽人說好端端的還活着,怕是都有些失態了,唯在她雖然有些驚訝,卻還沒有慌亂。
“記得上次於侍郎的事情嗎?”
明繡點了點頭,開始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隨即又突然想起,他這看似毫無目的的問話背後,肯定是隱藏着其它的意思,因此仔細的低垂着頭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上次進王府時遇着的那位葉明若姑娘,當時記得她還問過周臨淵,那位葉明若姑娘到底是什麼人,那時她心裡已經有了些奇異的預感。
她這時已經想起了和周臨淵那次的對話,記得那位葉明若姑娘的父親好似是叫做葉正華的,既然周臨淵已經提起了這件事,表明自己的猜測已經是十有八九了,她心裡涌起一股奇異的感覺,有好奇有納悶以及其它思緒,卻獨獨沒有對父親的那種憧憬以及渴望,令得周臨淵感到有些訝異的同時,心裡卻是自戀的想道這姑娘的心裡往後只能裝進自己一個人,沒有父親也好,反正他頭頂上少個岳丈還落得輕鬆一些。
明繡不知道周臨淵心裡的想法,也不知道自己二人在談這樣嚴重的大事時,他的心思早就已經飄到不着邊際的遠處去了,只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這樣的事情好似天方夜談一般,心裡雖然已經認定了,可她還是問了句:
“那葉正華?”
“就是你娘以前的丈夫!”
明繡問得奇怪,周臨淵答得也奇怪。兩人雖然知道葉正華是明繡的父親,可是任誰也沒有真將他當作明繡的父親看待,只是得到了周臨淵的證實,明繡心裡卻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初時還覺得那個父親太不負責任了一些,既然已經有了喬沐心怎麼會又娶了於家的嫡小姐,難不成是爲了攀上高枝,結果拋棄糟糠之妻?
想着兄妹二人以前的辛苦生活,她剛來到古代那陣,兩人被喬沐遠奪去了房產,兩個半大的孩子差點死在了那一年綿綿的春雨裡頭,心裡多少有些不理解。只是明繡隨即又想到,那葉正華就算是自己名義上的父親,可是自己現在也沒有認他的打算,往後的生活也沒有想要他插手的意思,自己的一切也不希望他去安排,兩人之間雖然名爲父女,可是實際是卻是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因此心裡剛浮起的一絲不痛快又如煙霧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是心底免不了爲葉明俊有些心疼了起來,也不知道他對葉正華是有沒有印象,如果是兩人已經有父子之情,結果卻看見那樣的場面,對他的打擊不可謂不沉重!明繡腦海裡浮現起哥哥一年比一年沉默,一年比一年冷淡的眼神,好似只有在面對自己時,那冰冷的眼睛裡才稍稍化解了些冰雪,變得溫暖幾分。
“那葉正華,他。。。”明繡突然想起自己這麼叫葉正華是不是有些不太妥當,畢竟是自己名義上的父親,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明明知道了,雖然和他並不熟悉,可是叫他名字也不妥當,因此剛叫出口又有些猶豫了。
周臨淵見她臉色有些鬱郁,細眉又皺了起來,有些想要逗她歡喜一些,因此故意調笑她說道:
“你叫他名字無妨。”他說完臉上飄起一絲憧憬:“過些日子你我成親了,你身份自然不同,別說叫他名字,就是他見了你還得下跪請安。”
“誰會嫁你了?”
明繡臉一紅,啐了他一口,雖然這話說得兇巴巴的,但是她雙頰醉紅,在別人瞧起來不過是她在對周臨淵撒嬌一般,不過被他這一打岔,那有些尷尬的話題倒是變得輕鬆了許多,叫他的名字也順口了些,不再如之前那般心裡不踏實:
“那葉正華以前是在什麼地方當差的?”
“據說他就是出身的洛陽城附近的村莊裡頭,前些年還沒升上五品官兒的時候,都是駐守在洛陽城的時候居多。”周臨淵一邊解釋,一邊看着明繡精緻的鼻尖上頭已經掛了幾顆晶瑩的汗珠,那些丫頭們雖然說拿着扇子在打扇,不過兩人爲了談話,讓她們離得遠了些,因此那扇子就算搖得再大力,吹過來的風也沒有多少。
湖邊雖然涼快,可是畢竟抵不過漸漸升高的太陽,見那姑娘神情有些怔忡,因此對眼前的一個丫頭攤了攤手,那丫頭趕緊過來準備拿了茶壺給他倒水,誰知手裡的扇子卻被人劈手奪了過雲,那個俊美尊貴的主子已經在動作輕緩的替明繡扇起了風來,使得這丫頭禁不住一愣,眼裡露出一些羨慕而又渴望的神色來。
兩人坐到一塊,捱得本來又近,長得都是好的,這下子更是如金童玉女似的般配,周臨淵嘴角含着笑意,眼睛裡頭的溫柔好似能醉人一般,眼神專注的望着明繡,一邊伸手拿了扇子替她不住的搖着。
他原本身子就好,再加上常年習武內力佳,耐心也好,接着搖了許久手臂也不見痠軟,見明繡發呆也不打擾她,只是就這麼和她坐在一塊,能讓自己瞧着她,聞得到她的香味,感覺得到她的存在,那對他來說此生已經再別無所求。
周臨淵突然想起兩人許多年前,這樣的場景也是有過一次,那時他年紀還小,常在幾個年長的兄長手裡吃虧,因此父皇爲了保護他派了不少的護衛,形影不離的跟在他身邊,不管是做什麼吃什麼,都得率先讓人一再確定沒有意外之後才能輪得到他,那時的他還不懂得隱忍的道理,覺得護衛們的保護令得他沒有了自由,喘不過氣來。
後來才知道,沒有自由算什麼,總比沒有了生命強!幾次三番的遇險之後他才明白了這個道理,可是那時的他卻不懂得,只是一心想要逃離,因此使了計策擺脫了幾個護衛,卻因此而認識了明繡兄妹倆。想到這兒,周臨淵眼光愈發的溫柔了些,瞧着明繡的眼神好似能滴出水來一般,臉頰上頭也罕見的浮現出兩朵紅雲來,配在他精緻白玉般的臉上,帶着一股醉人的媚意,使得旁邊幾個訓練有素的丫頭眼睛裡露出迷醉。
他那時住在明繡家裡,這丫頭雖然瞧着是個兇悍的,可是心地卻好,對他這樣一個陌生人後來也是如家人般關懷有加,那是生長在皇室的他,第一次感受到尋常人,家裡的感情,從此一發不可收拾的沉醉了下去,直到這時也醒不過來。
那時收到明繡第一件給自己縫製的衣衫,比得了父皇的賞賜還要令他歡喜,從而也做出了許多以前的他絕對做不出來的事情,想起以前葉家那棟小樓房,平素裡自己最是喜歡呆在陽臺,記得那時明繡有次在陽臺趴着睡着了,自己這樣從小靠着旁人侍候的皇子,第一次也侍候起人來,不知疲倦的拿了扇子替這丫頭扇了一整個下午,使得她睡了個舒服的好覺,那時的她和現在是一樣,讓自己這麼瞧着,就再也不覺得累,只剩下滿心的歡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