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憂喜(一)

一去西山幾十路,女眷們都在馬車裡睡了一覺,看了要到了,嘻笑了在馬車裡對了銅鏡理了頭髮,一面看了兩邊的景緻。

陶秀珠一到了夏天也是在西山的園子裡住,今年的秋老虎格外時間長,也格外熱,秋初的天氣了還是有如盛夏了,猶其這幾天更是炎熱。

在園子門口等着接的是陶秀珠本人,旁邊站了尹夫人,兩個人手拉了手看了妙姐兒的馬車過來,當然一認就認出來,馬車旁是王爺本人。

受了誥封的尹夫人恭恭敬敬的給王爺行了禮,眼睛禁不住往他臉上掃了一眼,如平時一樣。尹夫人是心想了,現在我陪了妙姐兒,王爺應該是高興的了。

陶秀珠則着急地看了閔小王爺和端慧郡主,一面讓了她們往裡走,一面笑道:“我女兒還不到一週歲呢,只是我爲難的很,我只有一個女兒,是給了你做媳婦好,還是給高陽的好?”姚夫人自從生了一個女兒,就比較煩這件事情。

尹夫人笑道:“你再生一個好了。”大家一起聽了陶秀珠嘆氣:“生孩子好累人。”女眷們輕笑了。

後面是姚御史陪了南平王進來,也要說話:“武昌侯早早來了,剛問了王爺來不來,王爺就到了。”耳朵聽了妻子這樣說話,姚御史的臉一下子紅漲了一下,然後才恢復如常。

聽了南平王問了:“今天都是什麼客人?”這姚家的園子也是收拾的好,細苗茸茸,臨水有樹,方亭竹林,也見雅緻。南平王只能裝作沒有聽到陶秀珠的那句生孩子的話。

成親以前就覺得母親選了陶家的姑娘來陪妙姐兒有些不妥的南平王朱宣再一次想了,這位姚夫人有了孩子依然是不長進。馬上又要見到高陽公主了,幸好家裡早早交待了妙姐兒。

前面還有一個尹夫人,四個淘氣包,南平王一面同姚大人說話,一面暗自搖了搖頭,心裡不無擔心了,我的端慧今天跟這些人在一天,指不定學了什麼壞毛病去,明天公主請客,是不是不讓小郡主出來了。

男人們說話的地方是在藤蘿架後面的花廳裡,陶秀珠有言在先了,對了姚御史說了,卻是說給南平王聽的:“今天主要是爲妙姐兒洗塵,我們自在玩樂了,你們都在花廳上說話去。我們園子裡轉了玩,這才方便。”

年青的姚御史交待了一句:“要好好招待纔是。”陪了南平王往花廳上去會武昌侯了。

園子裡在假山上的尖頂涼亭上安了坐兒,都坐好了,高陽公主先說了一句:“今天來的人可真不少。”一個園子裡倒有幾十人。

陶秀珠得意了道:“我說了給妙姐兒洗塵,我媽認識的一些女眷們年青一些的也要來,這裡面也有妙姐兒見過的,也有妙姐兒沒有見過的。都想了能認識妙姐兒呢。”都跟陶秀珠商議了要來,消息靈通的看了京裡四門上的將軍都是南平王軍中,再打聽了皇上病中思念南平王,當然要來鑽營了。

官場上的女眷比當官的還要鑽營的快,男人們不能去的地方,女眷們就可以來了。陶秀珠看了亭子下的一道月牙兒池水,又說了一句:“不過我說了不能一來了就都過來圍了妙姐兒,我們要先說說話,所以安了坐在這裡,沒有人打擾。”

在這假山石上的亭子上坐了,反而居高臨下了,有什麼人來都是事先看得一清二楚的。沈玉妙只着急一件事:“抱了你們的孩子來給我看了。”

看了高陽公主的兒子,也是會走路了,與毅將軍一會兒就玩到一塊去了。陶秀珠的女兒倒還小,比端慧還要小。

高陽公主看了陶秀珠把女兒抱了,一一的同高陽公主和妙姐兒的幾個兒子在一起比了,還是那一句:“這一個女兒許給你們誰纔是呢?”

尹夫人不說話了,高陽公主說話了:“你再生吧,一年一個,我們可以挑一挑。”大家又笑成了一團。

面前有不怎麼熟的方氏和申氏,陶秀珠也並不難爲情,只是想了想:“一年一個,這可怎麼生?”看了高陽公主笑道:“你生幾個給我看一看,讓我學學。”

尹夫人忍住了笑,正色道:“生孩子還有學的嗎?”陶秀珠繼續接了笑話尹夫人:“所以你到現在也沒有生出來。”

妙姐兒一口茶再也含不住,噴了出來,方氏與申氏低了頭笑,手裡的點心都掉在了地上,不一會兒,引了幾隻鳥兒不時來啄了。

聽了姚夫人又問了大嫂的衣服:“你這衣服好,只是我怕素靜了,不敢穿。現在看了這一身雪白的絲衣,點綴了幾枝子桃花,真好看。真是天熱的時候穿的衣服。

我園子裡有一株碧桃樹呢,你穿了這件雪白絲衣,倒有點兒象碧桃樹了。”

幾個人只坐了一會兒,看過了孩子們,就自在的下去玩了。三三或兩兩走在一起,園子裡還是陶秀珠以前的大手筆,隔不了多遠就有一處放了茶水點心新鮮果子,端慧郡主吃得很開心。沒有吃了幾個,跟的人就哄了去見王爺去了。

王爺自己盯着,不會容了小郡主多吃了這個。方氏與申氏當然是走在了一起,看了這園子,心裡想有個園子的想法更強烈了。

一個家人走進來,對了陶秀珠低聲稟了幾句,陶秀珠嚇了一大跳,身邊有客人,又佯裝了沒事人,說了有事就跟了家人走了出來。

門口到花廳的一條石子小路上,一個藍袍青年隨了姚府的一個家人正在往裡走。一眼看到了陶秀珠,忙彬彬有禮的施禮了:“好幾時不見了,夫人安好?”這是一個眉清目秀的一個青年,腰上玉帶上了繫了一塊飛天玉佩,一看就是不富即貴的人。

陶秀珠對了這有禮的一記長揖,卻是臉色驚惶了,先打發了帶路的家人走開:“再去催些點心來。”這纔對了眼前這斯文有禮的人不高興的說了一句:“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那個人對了這樣無禮的主人一點兒也不見怪,反而笑得更是親切了:“夫人難道打送禮的,我聽說了夫人在這裡宴請,與姚大人一殿稱臣,特地趕了來送些禮物來給夫人招待客人,夫人何必這樣慌張,難道是怕我對姚大人提了你。。。。。。”

陶秀珠立即就打斷了他的話,很是認真的說了一句:“我不認識你,我今天見你,是第一次見你。你是我丈夫認識的,好啊,我帶了你去見他。這園子裡是女眷,男人們只能在後面花廳上坐了。”

那個人笑了道:“夫人說不認識,在下也當以前是不認識的吧,不過自此以後,夫人是認識我了吧。”跟了陶秀珠後面往裡走,聽了陶秀珠不時交待了:“咱們以前可沒有見過啊。”

沈玉妙玩了一會兒,因說去前面看那一株花樹,獨自往前面走了幾步,樹後就到了月牙池子畔,就可以看到不遠處的那一株花樹了。

轉到了樹後,手裡輕搖了團扇,一面想了今年怎麼還在熱呢?回過頭看了身後不遠處卻站了一個人。

那個人藍袍玄履,臉上是親切之極的微笑,正是陶秀珠剛纔連連說我以前不認識你的那個人--淮王千歲。

陶秀珠嚇了一大跳,是怕淮王提起來自己逛窯子的事情;沈玉妙看到了淮王,也嚇了一大跳,然後心裡一片片閃過了,表哥聯姻,自己出京,傷心難過,淮陽郡主幾次去了封地上的王府裡,在表哥書房外遇到了,最後定格的一個鏡頭,是昨天宮裡淮陽郡主見了表哥。

昨天出了宮,就看醫生,表哥一直到晚飯家宴裡才進來,吃過了家宴,只想了今天來作客遊玩,把淮陽郡主丟到了腦袋後面,忘得光光的。此時此刻看到了淮王,什麼都想了起來。。。。。。

淮王看了眼前的南平王妃,眼睛裡有熾熱,足足有兩年多沒有見到南平王妃。

自從淮陽郡主訂了親,再去了南平王府上,再也沒有見到心心想着的美人兒。這一會兒見到了,反倒覺得生疏的很了。

看了她臨花照水,一身雪白繡了夭桃的絲衣,一隻手輕搖了團扇,站在這花都謝了的碧桃樹下,更是動人心腸了。

驟然之間不知道說什麼的淮王只是貪婪地看了南平王妃秀麗的面龐,多生了兩個孩子,身上女人的氣息更重了。淮王恭敬的深深的施一個大禮:“多日不見王妃,王妃可好?”

那低聲下氣的身段兒,殷殷問候的語調,在沈玉妙聽起來,活脫脫象一位風流遊蕩人,在問一個幾日不見的舊相識。

沈玉妙立即就沉了臉,表哥說他喜歡我?哼,這些遊蕩公子們,看他說話那語氣,象是我與他多熟悉一樣。南平王妃心裡隱隱動了怒氣。

看了淮王直起了身子,眼睛裡有一種莫名的東西,往自己臉上看了,未語又先有些羞怯了,又問了一句:“王妃今天這衣服。。。。。。真好看。”

沈玉妙心裡又是勃然大怒了,臉上還是沒有表露出來,有這樣說話的人嗎?這裡四處無人,就我們兩個。一男一女在這裡談論我的衣服,還好不好看,她壓了火氣,勉強說了一句:“我要去看看孩子們。”

然後急步走了過去,樹後又轉了出來一個人來,身材高大,臉上是風雨欲來的表情。沈玉妙脫口說了一句:“表哥。”

朱宣也是壓了火氣,給妙姐兒作了衣服,自己在家裡看了不過是順了自己的眼睛,聽說淮王來了,又不見人。南平王立即就出來找妙姐兒了。

淮王在側,再看了妙姐兒這一身裝扮,南平王覺得自己的心和肝都被人挖了去,打扮的這麼好看,不是給你淮王看的。

沈玉妙看了朱宣那一身欲發作的怒氣,也就明白了,給朱宣行了個禮,就低聲道:“表哥,我去看看孩子們。”這又不關我的事。然後不等回答,就站了起來徑直分花拂枝的去了。妙姐兒也氣的狠,這位淮王又要怎麼樣,昨天淮陽郡主宮裡見到了表哥,回去以後又是如何對淮王說的,都嫁了人了,難道還有什麼想法不成。

一想不對,這位淮王族中難道就沒有別的美貌女子了,難道就沒有別的族妹長的漂亮了。。。。。。今天晚上一定要記得和表哥理論一下,沈玉妙據理力爭了一次,爭贏了,不管是爲了孩子還是別的原因,爭贏了就不介意再爭第二次去。

淮王是不會想到自己的出現,每每會讓美人兒總是想起來自己悲悲切切出了京。朱宣越是纏綿悱惻的,妙姐兒一想起來表哥要是變了心,必然是在同別人這樣悱惻,就會痛加難受。

眼前是陰沉了臉色,一身強硬氣勢逼人的南平王,朱宣冷冷的看了淮王的眼睛還追了妙姐兒走,語氣冰硬的說了一句:“那是我妻子。”然後,兩道目光如陰鷙一樣緊緊看在了淮王臉上。

見了南平王猛然出現了,一下子心裡還有些含愧的淮王嘴脣嚅動了幾下,眼睛裡由慚愧到明瞭。。。。。。再到惱怒了。

這兩年多裡時時一想了美人兒,就要細細回想了去見南平王的一一場景,南平王是不是已經發現了自己心裡的感情;還是美人兒見自己只是爲了讓淮陽郡主成親,一旦事情達成了,就不想再見自己了。。。。。。

再加上想的東西見不到,更是在腦海裡反反覆覆的,被這些感情折磨得痛苦不已的淮王這一會兒找到了一個渲泄口。

在家裡在別處是無法渲泄的,就是想找個人說一說也不可能。這不象是同了別人走馬章臺,遇到了一個可心的女子,可以大家說一說,調笑一下。

窺測了南平王妃,就是淮王敢說,也沒有人敢聽。估計聽完了第一次就會嚇得不行。弄得淮王最後幾次去見朱宣,一見了朱宣就更俯首帖耳了,說什麼是什麼,其實是自己心裡含愧了。

此時聽了這一句:“那是我妻子。”那如冰箭一樣的尖銳話語一下扎傷了淮王的心,冰痛了淮王的心。這含愧的心情變成了惱羞成怒。

“我,”淮王先沙啞了嗓子開了口,說了一個字。然後演變成了憤怒,這一會兒附近無人不是嗎?

還是壓低了聲音但是怒聲的淮王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我知道是你的妻子,我不過是想看一眼,只要看一眼就行了。你。。。。。。”淮王想說,兩年多來,肯定是你不讓我見,折磨得我苦,回家裡對了睞孃兒那道眼波,都看得難過了。別的地方又不象,要回想美人兒的別處容顏,只能自己腦子裡空想,而想象中往往都會漸趨於完美,弄得淮王陷得更深。

朱宣聽了這樣的話更是大怒了,那是我的妻子,你不過是想看一眼,難道是我錯了不成,天天請了你來,讓你看一眼這樣行不行。。。。。。

兩位王爺都陰沉了臉,在這明麗日頭下的月牙池子旁,小風微微的吹着,碧桃樹落了果子,一樹綠葉卻更油油。映了兩位個頭相仿,都是生得好看,卻互相瞪視的兩位王爺,成了別樣的一種景緻。

最終在對峙中退縮的先是淮王,怒氣隨風漸去,畢竟他是心虛的那一個。看了別人老婆,還要求只要看一眼就行了。

眼前是退縮了,但是心底裡的那一枝蔭芽沒有退縮,淮王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往地上看了一眼,眼裡雖然多了一絲怯色,但是聲音堅定不移:“我沒有什麼意思,我只是想看一眼。就象那好看的花,風吹皺的清波,你能不讓人看嗎?”

看了南平王那臉色更難看了,拳頭也握緊了。兩位王爺大打出手,是一件解釋不清的事情,朱宣如果這一會兒還年青,早就揍過淮王了。他在腦子裡想了,我打了他,別人問起來,用個什麼理由纔好呢?

在京裡打了,要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對皇上交待才行。這樣一直想了,聽了淮王這樣火上澆油的話,人反而漸漸冷靜了下來,要找理由,要找一個合適的理由。還得讓這個傢伙以後俯首帖耳,還要揍他一頓,南平王目光只是冷冷,腦子卻轉個不停。

遠處有女眷們的歡笑聲傳來,如銀鈴又似明珠輕碰了,淮王覺得這件事情太沒道理了,發泄了幾句,他也冷靜下來了,不能爲了美人兒與南平王絕裂了;再說爲了想看美人兒,也要同南平王走動才行。

往後又退了一步的淮王面容平靜了,還帶了一絲淡淡的悲哀,但還是堅持不移:“她是命婦,我是皇親,宮裡京裡總是能見到的,你。。。。。。阻攔不了的。”狠狠的說完了最後一句,淮王轉身大步流星奔花廳上去了。

沒有走幾步,身後傳來了“嘭”的一聲響,淮王頭也沒有回,管他南平王是一拳砸在了樹上也好,一拳砸在自己身上也好,那是他的事。

前面的小徑上,姚大人親自出來找了,淮王迎了上去。做主人的收了客人禮物,已經在吃了,這一會兒才見到了客人。陶秀珠請南平王妃,是大爲張揚了。

淮王想了女人都愛新鮮東西,街上鮮桃下市,特地搜尋了一筐來,又備了別的吃的送來了,美其名曰:“姚夫人請客,小王特來表表敬意。”

只是沒有想到表表這個敬意,嚇到了只想裝作不認識他的陶秀珠,驚到了美人兒,讓妙姐兒在心裡又把舊事翻了一遍;然後就是氣狠了南平王。。。。。。

女眷們正在笑了品嚐的白皮紅口還帶了葉子的大鮮桃子,一下子起了好幾個作用。

一拳砸到了樹上的南平王手是沒有受傷,心裡難過死了。看了我老婆,居然還想了再多看一眼,還敢告誡我,阻攔不了。這樣的強硬法,朱宣一時之間拿淮王還無可奈何,而且淮王說的也對,有心要見,在京裡總是能見到。就象今天,明顯就是打聽了特意來的。

今天讓他看了個飽,朱宣氣了個倒仰,平息了一下胸中怒氣,信步走了出來,衣影一閃,妙姐兒跑了過來。表哥一臉陰霾,沈玉妙自己也不高興,可還是在林子外面看了,不知道表哥與淮王在裡面說什麼。

先看了淮王出來了,把身子躲了,再看了朱宣出來了,臉上是平靜之極,妙姐兒手拎了團扇小步跑過來:“表哥。”然後就撇清自己:“我不知道他在那裡,是突然出現的。”

最後是告狀:“他怎麼來了?一來的時候我問了,姚家沒有請他。”一來了就先打聽了,是想先知道一下有沒有表哥的舊相識。

朱宣攜了妙姐兒的手,只淡淡:“嗯”了一聲。不時看了妙姐兒散發了玫瑰香氣的紅脣,羊脂玉一樣的瓊鼻,這一會兒看了,處處是絕色。左邊是大樹,右邊是山石,妙姐兒一聲驚呼了,然後吃吃的笑了起來。

被朱宣抱在了懷裡,狠狠親了一口,然後追問了:“喜不喜歡錶哥?有多喜歡?”沈玉妙吃吃的笑着,道:“弄的我癢癢的。”

覺得自己太失態的朱宣也笑了起來,鬆了手繼續攜了妙姐兒從山石後走出來。“妙姐兒,”幾步外的高陽公主正在池子邊玩水,對了妙姐兒招了招手,掬了一捧水潑過來,在日頭底下,如碎玉細珠一樣灑落在草地上。

朱宣低頭爲妙姐兒理了理腮邊亂髮,交待了:“去看着吧,別玩水了。你還沒有好呢。”沈玉妙笑嘻嘻答應了一聲,走了一步,又回過頭來笑了:“今天晚上我自己喝藥。”朱宣點點頭,往後面花廳上走去。

姚大人與淮王,武昌侯等人正在坐了說話,淮王突然來了,姚大人也覺得意外,不過多一位談吐不俗,儀表儒雅的皇親來了是件有面子的事情。而且沒有請他,他自己也上門了。

淮王看了南平王進來了,依然當成是今天初見了,站了起來與南平王相對寒暄了一聲。才坐下來重新回答了武昌侯的話:“我聽說公主在這裡,姚夫人今天請客,幸好舍下得了一小筐兒鮮桃,是難得的。再說也想來湊個熱鬧,就不請自來了。”

朱宣心裡哼了一聲,真動聽,衝了我老婆來的,又拿公主當幌子。聽了淮王還有話,是武昌侯剛剛隨便邀請了淮王明天宴遊:“貼子都下了。不知道王爺在京裡,所以沒有去貼子,晚上補了貼子送去,請王爺萬勿推辭了。”

欣然的淮王當然是同意的,就是不請也要找個理由上門去,這一會兒笑道:“我是昨天剛到了京裡,咱們是親戚,不用補貼子了,久聞公主的園子收拾的好,明兒一定早去。”說了這話的淮王嘴角邊多了一絲笑意,不用看南平王,想來他不會是好臉色看。

武昌侯還在開玩笑:“上個月皇上還說,淮王爺年青有爲,只是還沒有娶親,想來家裡一定是有藏嬌,明兒女眷衆多,王爺的金屋所蓄請一併帶了來,讓我們也見一見,皇上再問也好回話。”室內一片笑聲。

朱宣看了淮王一提了藏嬌,那臉上的表情,手癢癢的,只想給他一拳,打掉他那個耐人尋思的笑容,分明就象是又在想妙姐兒了。

兩位王爺臉和心不和,和廳上衆人有說有講。淮王早早的告辭了,他要回家去準備一下,明天穿什麼衣服最倜儻,家裡還有沒有新鮮果子明天送過來,美人兒就算不吃,看一眼引她一笑也行。

本來是自己內心裡緊鎖心底的情事,被人看到了,偏偏還是心上人的丈夫,這感情詭麗之中更帶了一絲緊張,讓淮王又是喜歡又是擔憂。不過硬話已經說了出去,淮王決定什麼事情都可以退讓,唯獨這看一眼決不退讓。

我能做什麼,不過是偶爾想看一眼罷了。也不敢奢想天天看,偶爾看一眼不行嗎?虧了我聽了南平王進京,一路在後面追了進京來,不管怎麼樣,明天我就要多看一眼,不看不行,你南平王朝中名將,又奈我何。淮王回家的路上,心底不無喜悅。

淮王下榻在城裡,他早早的回了來,還剛剛是下午,帶來的女眷除了丫頭睞娘和幾個丫頭,還有淮陽郡主。

見淮王回來了,都出來接了。淮王第一眼放到了睞娘臉上,臉上是難測的表情,就那一道眼波相似,別處濃眉過於秀密了,鼻子偏大了,嘴脣又不太紅。睞娘本來是個五官端正的丫頭,這一會兒被淮王在心裡評了一個一文不值。

淮陽郡主則在打量淮王的表情,淮王去了姚夫人園子裡,是在淮王走後,淮陽郡主知道的。姚夫人與高陽公主請南平王妃,京裡知道的人不少了。猶其明天高陽公主的宴請,京裡的女眷都請了。高陽公主是不會體諒到妙姐兒的心情,覺得我爲妙姐兒才辦了宴遊,來的人多才好玩。

淮陽郡主是隨了淮王昨天一早到的,當然也沒有貼子。淮王這一會兒想起來了,武昌侯要我帶女眷去,正好帶了淮陽去。淮陽成親都兩年了,淮王不會再把她同南平王聯想到一起去,只是想了有女眷,隨口對淮陽郡主道:“明天高陽公主西山宴遊,今天武昌侯請了我們,明兒一早,你隨了我去好好玩一玩去。”

然後進了來就坐下來一個人帶了笑容坐在那裡回想了美人兒,時而皺了眉頭,想了南平王,再把南平王丟開了,繼續想了美人兒。

淮王京裡沒有府邸,以前除了歲末或慶典也不大常來,置辦的房子不大,一個二進的院子。淮陽郡主與淮王一起住在了裡面這一進裡。看了淮王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地想什麼,奉上了茶來,看了丫頭們都不在,笑問了:“哥哥今天去了姚夫人那裡,有沒有見到南平王妃,我昨天在宮裡見到了她,只是要去見皇后,沒有來得及和她說說話兒。”

大膽的淮陽郡主猜測了淮王這沉思一定與南平王妃有關,知道淮王心事的淮陽郡主心癢難熬,這兩年多裡,淮王房裡又有不少丫頭受了寵,可是都只是一時,只有睞孃兒現在並沒有大寵幸,卻一直沒有丟了她,時時在房裡侍候了。淮陽郡主不問不快。

情動不已的淮王這一會兒也想說一說了,實在是悶得自己難過。而面前的淮陽郡主是知道自己心事的。淮王笑道:“你提起了南平王妃我倒是想了起來,今天她穿一身絕好的衣服,雪白的絲衣上,只有幾枝夭桃,可惜了今天沒有帶你去,不然你也學了做一件去,夏天穿倒是好看。再襯了綠樹枝,碧水清波,活象一幅畫兒。”

淮陽郡主笑道:“雪白的絲衣也有,只是忌素淨,沒有人這樣穿衣服的。”家裡有長輩的人更是不能穿全素,老世家和宮裡都有忌諱:“想來又有幾枝粉紅的桃花,一定是好看的。哥哥說的我這一會兒就想要一件了,昨天京裡逛了綢緞鋪子,讓人去看一看有沒有,明天我穿了去,也可以陪襯一下王妃。”

淮王這纔想了起來,淮陽郡主與南平王的事情,想了南平王今天的眼色,自己笑了起來,讓淮陽打扮了,與王妃讓在一起,一定是絕代雙姝了。這樣想了,就喊了人來笑道:“備了車去,送了郡主去街上買東西去。”

自己站了起來:“我要歇一會兒了,你自己上街上去慢慢買吧。”淮王轉身走了進去。淮陽郡主看了淮王的背影,臉上只是微笑了,哥哥這綺思陷的還真深。

住於西直門街上的綢緞鋪子這一會兒忙個不停,一來就是兩輛馬車,其中一輛是能認得出來的,是楚國夫人的馬車。

這是京裡有名的綢緞鋪子,黑漆的桌椅,牆上掛了名人字畫,梅蘭竹菊各逞風騷。雖然只是兩家客人,可這一會兒,店裡的夥計們已經快跑斷了腿了。

讓他們忙個不停的原因是,這兩家客人都相中了同一件衣服,那種素白紗的衣服,並不是人人都會相中的。可這一會兒這兩家客人相執不下,都相中了這一件衣服。讓夥計們真是難作人。

掌櫃的擦了頭上的汗,一會兒出來讓上點心,一會兒裝了出來要茶,每一次跑了出來,都只有一句話,問了門口的夥計:“調貨的人回來了沒有?”

兩家女眷只相中了一件素白紗的衣服,讓掌櫃的不能不趕快讓夥計去別的店裡調一下,看有沒有這種純素紗的衣服。

此時店裡梅蘭竹菊字畫下坐了的是楚國夫人和淮陽郡主兩個人,都是冷靜臉,手裡看似漫不經心的磕了瓜子,捧了茶,其實心裡都緊張的不行了。

多年養在淮王府中的淮陽郡主並不知道眼前這人是楚國夫人,一向在京裡霸道慣了,比妹妹韓國夫人還要任性了。

但是淮陽郡主爲了明天去高陽公主的宴遊上去,好不容易挑中了一件衣服,是不可能換別的一件的。雖然掌櫃的累得要死,拿了若干美麗溢於華彩的衣服給這兩位女眷選。

可是她們都是一樣昂了頭,鼻子裡輕輕哼一聲,對別的好看的任何花紋的衣服都是不屑不顧了。弄得掌櫃的心裡嘀咕了,京裡今年怎麼了,這秋初夏末,只相中了素白紗的衣服,這會子就是進貨也不敢進,一下子說涼就涼,進了素白紗的衣服要是秋涼了,這些吃飽了沒事做,只知道買衣服的女眷們就只會相中暖和的衣服了。

但是眼前此時,掌櫃的還是得着急,這兩位女眷看了都有來頭,楚國夫人一向是老主顧不能得罪;眼前這位新來的女眷也不能得罪了,都是有銀子的人。

淮陽郡主看了一旁桌上放了的素白紗衣服,回去自己再挑幾針花紋,簡單又好看了,明兒還指了這衣服穿呢,再看看外面天色,還是下午時光,心裡不是不着急的。

鋪子裡的衣服買了回去,收拾了還要再洗一下熨一下才能穿,明兒一早要用,還趕不趕得及,雖然現在天熱,衣服幹得快。

楚國夫人更不高興了,這是哪裡來的小蹄子,仗了有銀子,就跟我搶衣服。楚國夫人沒有去姚夫人家的宴遊,因爲沒請她。

但是有一位親戚去了,早早就回了來,告訴了楚國夫人,南平王妃穿了什麼,楚國夫人當然要學一學,明兒高陽公主請了宴遊了要穿了去。

看了天上萬裡無雲,問過了積年的老家人,明兒還應該是晴天,這風頭可不能讓南平王妃再得了去,虧了她想了弄一身雪白羽紗的衣服,上面點綴了點許,京裡的老世家要麼守祖制,皇親們也要避諱了,沒人想得起來一身雪白紗衣在夏天穿。

楚國夫人也是一樣的想法,回家去針線上的人挑幾針花朵就可以穿了。所以也不肯相讓。只害苦了掌櫃的,左一遍右一遍的出門讓人去調貨。

過了足有一個時辰,纔看到調貨的夥計滿頭大汗的跑了回來,手裡是一卷東西,上氣不接下氣的先是喘了氣,說不出話來。

掌櫃的不等他在喘氣勻了,拿了他手上那捲東西就笑了出來,一件素白紗衣服,掌櫃的大跑小跑地進了屋子:“夫人,衣服有了。兩位一人一件,不用再生氣了。”

楚國夫人先接了過來看了一眼,果然不錯,哼了一聲,眼睛斜睨了一旁的淮陽郡主一眼,才說了一句:“衣服我拿走了,銀子還是老規矩,到月來府裡領。”然後扶了丫頭的手走了。

淮陽郡主看了這樣的氣派,也沒好氣,看了丫頭拿了另一件衣服,付了銀子,一句話也沒有,也回去了。路上馬車裡打開了看一看,心滿意足。看了天邊晚霞未出,暑氣仍有,這衣服回去就洗了再挑花,明天一早穿了應該是來得及的。

回到了淮王的下處,吩咐了人去收拾衣服去,一個人坐在房裡還在想了明天戴什麼首飾去。門外走進來了一個人,眉眼兒端正,正是淮王一直割捨不下的丫頭睞孃兒。

淮王喜歡睞孃兒是因爲她眼波象南平王妃,淮陽郡主一直對淮王寵幸的丫頭們都格外看待了,何況這位睞孃兒長的象淮陽郡主的心病南平王妃呢。

當下一看了睞孃兒進來了,忙笑問了:“你不在房裡侍候王爺,怎麼有空兒來看我?”一面看了一身淺色衣服的睞孃兒。

族兄淮王想是聽了南平王妃一身素衣,一到夏天就喜歡丫頭們也穿得淺淡,可是再怎麼打扮,也打扮不出來南平王妃那股子味兒。就是嫉妒的淮陽郡主也是承認的。

妙姐兒衣裳一向是朱宣量體爲之裁衣,後面跟的人窮追也追不出來那股子味兒。

睞孃兒笑着應了淮陽郡主的座兒,坐了下來以後才笑道:“王爺回來了以後,先是讓人拿了衣服出來挑,左一件子右一件子只是不滿意。後來總算挑好了衣服,卻沒有穿,只讓放在房裡現薰香去。再就有一位大人請,王爺出去了。”

看了郡主一笑,睞孃兒也笑了笑,試探的問了一問:“王爺敢是到京裡來議親事的嗎?”作爲一個受寵的丫頭,並無過人的姿色,也沒有過人的才德,睞孃兒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淮王這個樣子,象是心裡有了人。

女人的直覺來說,往往都是準的。淮陽郡主笑哼了一下,早就心裡有了人了,不然能會寵幸你嗎?房裡哪一個丫頭不比你長的漂亮一些。再看了睞孃兒,誰叫你有這道好眼波,偏偏又被族兄淮王看了出來,想來也是用情極深了。

睞孃兒對了淮陽郡主笑求了道:“好郡主,您要是知道了什麼,倒是告訴我一聲兒纔好。”然後神色黯淡了:“我在王爺身邊兩年多了,也是有福氣的了。只是如果被棄,也不想無緣無故兒,一點兒原由都沒有就被棄了。”

引得淮陽郡主不由得笑了一聲道:“你放心,讓我來說的話,王爺會寵幸你一輩子的。”族兄喜歡南平王妃,也只能自己背地裡想一想罷了。

聽了郡主這樣的說話,睞孃兒象是抓住一點兒什麼,笑着道:“都說郡主是有才的,如果願意可憐我,只求郡主幫了我出一個主意。。。。。。”下面的話說不出來了。

淮陽郡主笑着接了下來:“如何讓王爺一直喜歡你是嗎?”女人真可悲,看多了書,心思就多的淮陽郡主又一次自憐了身世,我不如是個男人。

可睞孃兒聽了淮陽郡主的話卻站了起來,盈盈下拜了,語氣求懇了:“請郡主幫我一把,我若時時得寵了,一定不忘了郡主的大恩大德去。”王爺的清客相公們,也說郡主是一位才女,睞孃兒一向對了淮陽郡主從來尊重,不敢得罪。

說了這些話以後,還是拜在了淮陽郡主面前不起來,只是眼睛盈盈看了淮陽郡主。淮陽郡主略一思索,就低聲問了:“你可誠心?”睞孃兒點了頭。

淮陽郡主又低聲了道:“王爺要是知道了,你我都有不是。你不過是個丫頭,我卻是王爺的族妹,我若幫了你,你泄漏了出去,我可就不管你了,而且不認帳。”睞孃兒的話也引了淮陽郡主的心事,我母女寄人籬下,不就是因爲沒有權勢,沒有可以相幫了的人。

睞孃兒鄭重點頭,然後開始發誓:“我若說了出去。。。。。。。”淮陽郡主這才莞爾了,先不讓睞孃兒起來,又問了一句:“你若有了孩子,也是一樣對我嗎?”

看了睞孃兒又答應了,淮陽郡主這才由鄭重變了笑顏,親自手扶了睞孃兒起來,笑道:“這個何需爲難,都包在我身上了。”

被淮陽郡主扶了起來的睞孃兒又對了淮陽郡主跪了下來叩頭:“郡主能如我所願,我睞孃兒遵守誓言,以後生了孩子,都會對郡主一心一意。”

淮陽郡主至此,纔有了正式的打算插手了族兄淮王的家事。看了重又扶了起來坐下的睞孃兒,淮陽郡主先要知已知彼了,笑問了一直以來好奇的事情:“說句實在話兒,你的相貌在丫頭們中間並不是出衆的,我只是好奇,王爺平時對你如何?”

眼前求人,睞孃兒也實話實話了,傾心相吐了:“王爺平時,有時要我在面前坐了,只是看了我;有時候卻是煩惱的樣子,讓我避開了。我只以爲王爺不喜歡我了,過了兩天,又喜歡了我,讓我坐了他面前只是看了我。”弄得睞孃兒自己都覺得透了怪。

淮陽郡主聽着,脣邊不時微笑了,淮王族兄真是有些可憐了,被折磨成這個樣子。控制不住的時候要看了睞孃兒;有了理智時,就要她避開,也是怕看到她再會陷入思緒之中,真是可憐啊。。。。。。淮陽郡主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了。

朱宣與妙姐兒帶了孩子們告辭的時候,是吃過晚飯的時候了。出門的時候已經稟過了太夫人,就在西山園子裡歇息了,所以也不併不着急。

而方氏與申氏也是見識到了大嫂西山的園子。

孩子們瘋了一天,早早的都睡了,沈玉妙在今晚是可以有大把的時間和朱宣理論了。

自從見到了淮王就不高興的南平王洗浴了出來,心情不佳,看了還在等了自己的妙姐兒先是一把抱在了懷裡,不管不顧的就扯了她的衣服。

沈玉妙也累的不行了,纏綿過後就這麼睡着了。一覺醒來,是第二天早上了,探頭看了窗外,天猶未明,今天去高陽公主處,只是怕遇到不喜歡的人。

看了彷彿是在沉睡的朱宣,妙姐兒猶豫了一下,是不是應該把表哥喊起來,沉睡中弄醒了人是不好。

妙姐兒自言自語了一下:“是不是應該喊表哥起來?”這樣說了,身邊有人回答了:“喊表哥做什麼。”

朱宣已經睜開了眼睛,看了坐起來的妙姐兒道:“你剛纔趴到表哥身上往外看,表哥就醒了。”沈玉妙立即高興了,趴下來摟了朱宣的脖子,笑嘻嘻地:“表哥,我有話和你說。”朱宣說了一句:“說吧。”然後微閉上了眼睛:“表哥聽着呢。”

“宮裡見到的那個人。。。。。。”妙姐兒咬了脣說了這麼一句。聽了朱宣嗯了一聲:“宮裡見了許多人,你說的是哪一個?”

“妙姐兒提醒了朱宣:“就是過了垂花門給表哥行禮的那一個。那個人她是。。。。。。。”朱宣仍然閉了目,聽了妙姐兒總算是說了出來,聲音越來越小:“她就是淮陽郡主。”

聽了朱宣又嗯了一聲,妙姐兒追問了:“表哥,你覺得她漂不漂亮?”妙姐兒摟了朱宣的脖子不住搖晃了。

朱宣呻吟了一聲,道:“妙姐兒,是說不漂亮你不搖表哥了,還是說漂亮你不搖表哥了呢。這天還早呢,讓表哥再睡一個時辰吧。”裝睡從來是對付女人最好的方法,對付妙姐兒是不靈,攀了脖子就不住的搖。

聽了這樣的回答,沈玉妙不由得吃吃笑了:“表哥,你有看到她嗎?你知道她是誰嗎?”朱宣仍然是閉了雙目道:“就算我不知道她是誰,看了你那樣的表情,我也知道她是誰了。”妙姐兒也委屈,當時帶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沈玉妙又問了句是個女人都會問的問題:“表哥,你覺得她好看嗎?”得到的回答是:“表哥沒有見過女人。”朱宣不置可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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