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25彈

女親王異想天開地如是揣測, 也頗不習慣在現代社會看到古人出現。摸了摸下巴,雖說自己骨子裡就是如假包換的古人,可瞅見全副武裝的古代士兵, 卻沒有銀花所說的那種“老鄉見老鄉, 兩眼淚汪汪”的滄桑感, 反覺突兀。闔了闔眼, 瞥見身邊的沈嵐鎮定自若, 反倒不若她大驚小怪,不禁慚愧自己沉不住氣。轉回視線,正襟危坐, 直到坐駕停在一座古色古香的繡樓前,才沉下繃緊的肩膀, 隨老闆下車。

“唔……”

煙柳畫橋, 風簾翠幕。市盈珠璣, 戶盈羅綺。乍看之下,一派繁華古象。困惑之際, 瞥見一個雲鬢羅衣的美人從繡樓裡嫋娜而來,越發懷疑自己是不是回到熟悉的那個時代。百思不得其解地皺了皺眉,聽沈老闆招呼自己過去打照面,只得按捺心底的疑問,走向那個姱容修態的大美人。

“她就是季悠然。”

淡淡打量古裝扮相的美人, 沈嵐暗笑在心。身後的承乾則目不轉睛地端詳近前那位豔軟穠麗的嫵媚女子, 得知她便是自己的上司, 過會要在這座繡樓裡和另外兩個姑娘一起接受另輪面試, 立時瞪眼:“在下不是已經被錄取了麼?”

聽承乾自稱“在下”, 美人一怔。原以爲這個漂亮女孩刻意如此,可見她神色自然地質問沈嵐爲何出爾反爾, 不守信用。輕挑起眉,就是表現自己與衆不同的手段,也算獨樹一幟。勾起脣,幾不可見地一笑。等主顧與怪姑娘牛頭不對馬嘴地溝通完畢,美人搖起手中的團扇,慵慵地說:“可以讓季小姐進去試妝了嗎?”

沈嵐點頭,繼而對一臉憋屈的女親王保證:“帶你來這裡,只是覺得你很合適這份工作。如果面試失敗的話,你就跟我回鴻揚,另外給你安排職務,可以嗎?”

雖不明白這位沈老闆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可銀丫頭那般想念豬肉,如果空手而歸,枉爲主子。籲口氣,女親王道了聲謝:“就是端茶送水也無妨,有工作便好。”

習慣使喚人的自己倒過來服侍別人,難免窩火。可現在的自己已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女,再不能恃寵而驕。頜了下首,決定認清現實,從丫鬟做起。而見承乾一臉壯士斷腕的悲涼,沈嵐不知是笑是嘆,淡淡告之:“今天的面試有些特殊,你大可保持原來的樣子。還有,你說的那些才藝,也不要有所保留,儘可能地表現出來,可以爲你加分。”

“哦。”

承乾半信半疑,“我還以爲你們這裡的人已經不興琴棋書畫……”

沒想到失態的年頭,還是有人賞識這等風雅的才能。因是覓得知音,女親王頗是欣喜。而見承乾一臉“總算找到組織”的興奮勁兒,沈嵐淺淡一笑,催她進去試妝,準備和另兩個有備而來的強勁對手競爭這個重要“職位”。

“你可真爲她着想。”

不但親自將她送來這裡,還刻意隱瞞面試的實質,不令這位季小姐有過重的心理負擔。美人勾深脣角,笑睇自己的大主顧,沈嵐則不置可否,另起話頭,“畢竟什麼經驗都沒有,也可能給你造成困擾。所以你沒必要顧忌她是我推薦的人,選你中意的人便可。”

不但親自將她送來這裡,還刻意隱瞞面試的實質,不令這位季小姐有過重的心理負擔。美人勾深脣角,笑睇自己的大主顧,沈嵐則不置可否,另起話頭,“畢竟什麼經驗都沒有,也可能給你造成困擾。所以你沒必要顧忌她是我推薦的人,選你中意的人便可。”

“那是自然。”

美人悠悠一笑,“沒有人可以砸我的招牌。”

永遠的話題人物,並不僅是因爲這位美人的特殊嗜好。另類題材的作品,每每推出,必會在引發熱議。所以這些年來,鴻揚不但是印象事務所的主要投資商,旗下的經紀公司“虹”也和這位性情古怪的美人有良好的合作關係。因此毫無經驗、也非科班出身的承乾才能直接進入最後的環節。不過,面子歸面子,美人有話在先:“我要的是形神兼具的‘薔薇’。如果以爲動動嘴皮子,就會被我起用,那麼沈先生帶來的這個小女孩就真的太嫩了。”

許是很少用化妝品,基礎保養做得比較好的緣故,那位令人琢磨不透的季小姐看起來的確要比同齡的女子年輕一些。沈嵐啼笑皆非:“如果我沒看錯檔案的話,她已經二十五了。”

“哦?”

入行以來,閱人無數。還是頭一回看走眼。美人揚高眉頭,並未因爲拂了面子氣惱,反而勾起興致:“倒是期待熟種子開出怎樣的花兒來。”

雖然年齡偏大,可剛纔和沈家少東拌嘴時,下意識透出的高傲眼神,和不卑不亢的倔強勁,倒和心中的“薔薇”有幾分相似。美人微微一笑,邀主顧一同進裡。至於先前被位陌生女子帶去試妝的承乾坐在鏡前,看着換回錦衣羅裙的自己,反而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凝怔良久,終是微微苦笑:“恍若隔世。”

“什麼?”

正在爲她梳髻的造型師一臉迷惘。承乾則搖搖頭,看向化完妝後趾高氣揚地走出化妝間的那個漂亮姑娘:“那麼大的排場,她是誰啊?”

雖不及過去在宮裡少則十幾宮人尾隨的排場,可這個年頭,身邊有兩個打扮入時的侍女,外加候在化妝間外的三個戴墨鏡的侍衛,實在少見。女親王納悶慨嘆,造型師則一臉驚訝:“你們不是同一家公司的嗎?”

就算不是同門師姐,年初借賀歲電影成功上位的當紅女星關詩總該曉得。可惜承乾對演藝界知之甚少,事先被告知不能對沈少爺帶來的這個新人透露面試細節的造型師也只得嘆口氣,避重就輕地告訴承乾:“我們印導從來不看人氣高低,只看合不合適。所以不要有負擔,放開表現。”

雖是默默無聞的新人,可這位季小姐毫不怯場,倒是難得。端詳無須刻意修飾就足以令人印象深刻的姣美面龐,造型師滿意點頭:“很有些古味兒。”

說不上爲什麼,如出一轍的造型,卻予人迥然相異的觀感。將一頭霧水的無名新人帶去現場時,不無意外,看見在場的工作人員爲之驚豔。在旁候場的關詩與另外一位競爭者曼菲則帶幾分審視的目光,冷淡打量這個半路殺出的競爭對手。

“豬肉……”

仍不明白麪試的成功法則,也不清楚敵手的底細,令無從準備的承乾底氣不足。可想到自家丫頭臨出門前,還不忘叨唸公豬母豬。攥起拳,不論對手是何來頭,有何專長,她都要不遺餘力地爭到這個職位,拿到豐厚的報酬,給可憐巴巴的銀丫頭買肉。

籲口氣,嚴陣以待。可見在場之人,除了自己和另兩位前來應徵的女夥計,只有坐在不遠處的那位美人一身古代衣裳,極是惹眼。禁不住好奇,轉頭問身邊的大姐:“爲什麼只有我們四個人穿古代的衣裳?”

也不知自己說了什麼,令造型師的表情剎那間變得極是詭異。不過對方很快便恢復常態,頗無奈地拍拍她的肩膀:“你們是角色需要。那位是特殊嗜好。”

“唔?”

似有難言之隱,造型師不願明說。承乾惟有作罷,坐到另兩個應徵者的身邊,從現場的一位工作人員手裡接過一張印滿對話的紙:“這是什麼?”

對方神色微詫地告訴她這是“臺詞”,承乾訥訥地哦了一聲,惟有照這位女夥計所說,背下對白,以備後用。可惜當她記到最後幾行的時候,那邊廂的古裝美人突然開口:“時間差不多了,咱們開始吧。”

瞥見身邊的兩個女夥計自信滿滿,無甚底氣的承乾額頭漸漸沁出冷汗。尤是在那名喚“曼菲”的女夥計坐到古琴前,纖指撫弦,一曲《高山流水》灑然清寧,極是動聽。不禁慌了神,暗悔過去沒有用心學琴,纔會臨陣怯場。下意識看向唯一熟悉的男子,卻見他神情專注地凝視琴案前的漂亮女夥計,暗斥色字當頭一把刀,天下男人一個樣。只得咬牙切齒地回過頭,努力思量制勝之策,聽那邊廂倚欄而坐的古裝美人慵喚了聲:“cut!”側眼瞄去,人如其名的曼妙女子盈盈而起,可頗是詭異,人已去,琴聲未止。換關姓姑娘上場,所奏曲目還是《高山流水》。頗納悶這兩人怎麼犯了忌諱,在如此重要的比試中彈奏同一首曲子,定睛細瞧之下,才察覺琴案前的關姑娘空有架勢,所按琴絃卻與曲調不符。怔了怔,聞聲尋向左隅,終於發現其中貓膩,不禁啼笑皆非。

“弄虛作假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