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三日,楚天齊坐上了去往首都**市的班車,這次既是辦公事,也是辦私事,與他同行的還有司機厲劍。
公事就是參加全國英模事蹟報告會,在臺下做觀衆,時間是明天上午。
至於私事,其實嚴格來說也是公事,只不過是沒有通過正常渠道,而是私下去辦。他要見趙六,明着是給趙六送“解藥”,其實是要通過趙六,來個順藤摸瓜。
這次之所以沒有乘坐局長專車,即是爲了方便辦私事,以免趙六發現車牌號,從而識別了自己的身份。他的身份還不想讓趙六知道,包括趙六身後的人也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越晚越好。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擔心趙六偶爾發現了縣公安局局長的專車,從而腳底抹油——溜了,那樣要是再找對方的話,就很麻煩了。
趙六不但在六月七日星期五打了電話,緊接着在八號、十號、十二號又打電話。從趙六打電話情況來看,這小子已經很急了。
八號那天通話時,趙六還倒打一耙反怪楚天齊的錯,當然楚天齊沒有讓這小子得逞,趙六還是乖乖的求了他,他也就借坡下驢,答應了對方。當時趙六稱見面地點需要考慮,楚天齊也就說見面時間再定。
十號的時候,趙六說是可以在**市見面,楚天齊也就說了在本週末見。至於對方爲什麼會跑到首都見面,楚天齊暫時還不得而知,但他把見面時間定在本週末,就是爲了以公事的名義出差,避免好多人猜疑自己此次的行動。對方把見面地點定在首都,也正合楚天齊的意思,省卻參加完報告會還得趕車到別處。昨天趙六再次打來電話,確認本週末見面的事,顯見已經急不可耐。
在出發前,楚天齊把這次的行動計劃告訴了厲劍,也講了計劃當中涉及的人以及以前的一件事。這個計劃他只和厲劍講了,單位其他人都只知道他去首都參加會議,就是和周仝也沒有說這個計劃,以免她不必要的擔心。
這些天,許源縣公安局最棘手的事情,就要數“傻子”王虎被殺的命案了,楚天齊也理應以此事最爲重。但首都的會議必須參加,而且那件事也是越早處理越好,避免在此節骨眼上橫生枝節。所以,實施這次的計劃,既是爲了處理那件事,也是在爲全力破獲命案掃清不必要的麻煩。另外,命案的事是曲剛全力領導偵破,也不需要自己這個局長事必躬親。
據曲剛彙報,現在王虎被殺一案,最重要的線索就是那張紙上的三個綽號。曲剛已經差人找到了“小嗑巴”,但“小嗑巴”有不在命案現場的證據。而且從“小嗑巴”近期的對外聯繫中,也沒有發現和此案有關的線索。雖然從“小嗑巴”身上沒有收穫,但“小嗑巴”供出了“大巴掌”、“熊瞎子”的一些信息,曲剛正安排人手找這兩人。
“吱”的一聲剎車聲響起,打斷了楚天齊的思緒。
楚天齊注意到,大巴車已經停在了路邊,緊跟着車門一開,四個人走上車來。
看到幾人,楚天齊眼睛一亮,用胳膊碰了厲劍,實際此時厲劍也看到了這些人,兩人用眼神進行了快速交流。
司機正要發動汽車,忽然有人喊了一聲:“停車,我們上錯車了。”說話的是個小矮個,正是剛纔那上車的四人之一。
聽到這一聲喊,司機停止扭動大巴車鑰匙的舉動,乖乖打開了車門。
厲劍看了眼楚天齊,楚天齊輕輕搖搖頭。
那四人快速走下大巴車,小矮個臨下車的時候,還回頭望了楚天齊一眼。
四人下車後,大巴車繼續向前駛去。
這四人,楚天齊在三月四日那天就見過他們,也是在班車上,只不過是從定野市發往許源縣的班車上。在這四人上車不久,“傻子”王虎也上了車,他們開始共同實施“易拉罐騙局”,騙局進行到一半又急匆匆下了車。
剛纔在看到這四人的時候,楚天齊自然想到了“傻子”,想到了他們應該是可以做爲命案的突破口。只是現在自己另有計劃,而且也沒有直接抓這幾人的證據,所以他纔沒有動手。他們肯定也是因爲看到了楚天齊,也才上車就急着下了車,不知是轉到其它車上繼續行騙,還是向主子彙報去了。楚天齊相信,只要是命案涉及到這幾人,憑曲剛的能力肯定也能找到他們。
先不想這事了,還是計劃一下首都的事吧。這樣想着,楚天齊閉上眼睛,在大腦中過濾着自己這次的計劃。
……
許源縣公安局常務副局長辦公室。
曲剛黑着臉坐在辦公桌後,不停的抽着香菸。而張天彪卻在地上來回踱着步,還不時的唉聲嘆氣。
曲剛手指張天彪,皺眉道:“行了,別轉悠了,我心煩。”
“曲哥,案子破不了,也不能賴我。”張天彪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現在在這兒愁眉苦臉,一會兒說案子,一會兒又是拿我撒氣,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可人家恐怕早已經住在首都豪華大酒店裡,一邊吹空調一邊吃着山珍海味,說不準旁邊還有美女侍候着。”
“屁話,做爲主管副局長,不想着如何破獲命案,卻在這扯老婆舌,你有意思嗎?”曲剛斥道,“每個人分工不同,責任也不同,你不要總想着別人如何如何容易,他的擔子也不清,甚至比我們都重。”
張天彪連連搖頭,“嗤笑”不止:“曲哥呀曲哥,我真就納悶了,一個從警將近三十年的老警察,一個做刑警十多年的老刑警隊長,一個做了將近五年的常務副局長,尤其還是曾經主持過全面工作的副局長,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張天彪,把話說清楚,我變成什麼樣了?”曲剛瞪着對方,厲聲道。
“曲哥,這可是你讓我說的,那我先說說他對你做的事。”張天彪說着,扳起手指頭數着,“一、要是沒有他的話,你指定就是局裡一把手,正是他的到來,搶了你的位置,你煮熟的鴨子飛了。二、自他來了以後,一次次的打擊你,甚至羞辱你,你哪還有常務副局長的權威?三、那次給他擺接風宴,雖說咱們想灌他,可他本已佔了上風。他是一把手,就應該發揚一下風格,有點風度。可他倒好,直接把你放倒,讓你在大廳廣衆之下丟人。這還不算,他花了一千塊錢,就讓人們念他的好,搭他的請客之情。可你卻當了冤大頭,不但貼了五千多塊錢,還成了人們的笑話。四……”
曲剛厲聲打斷了對方:“夠了,上班時間你不談工作,卻來諷刺我,到底要說什麼?”
“曲哥,我說的其實就是工作,完全是爲了你這個常務副局長鳴不平呀。”張天彪陰陽怪氣的說,“就是我不說,他做的那些事你也心知肚明。可讓我不解的是,你面對敵人如此的打壓,如此的羞辱,竟然還能坦然處之,而且處處維護對方。知道的人會說你以大局爲重,虛懷若谷,可絕大多數人都以爲你是軟……骨頭。我尊敬的老大哥,我敬佩的老隊長,你怎麼現在變成了這樣,變的我都不認識了?”
曲剛氣的半天沒說話,過了好長時間,才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張天彪,不要拿什麼絕大多數人做幌子,其實那就是你的想法。我現在之所以這麼做,主要是要考慮大局,考慮團結,同時也要考慮縣長的指示。而且你剛纔說的這幾件事,純粹是我們挑釁在先,落個那樣的結局也是咎由自取。我覺得,不是我變了,而是你變了。你不再是那個積極進取,勇於破案的刑警隊長,而是變成了一個東拉西扯、咬文嚼字的酸秀才,變成了喋喋不休訴苦的祥林嫂。”
張天彪笑了:“自古忠言逆耳,人們難以接受,曲哥也不能免俗。但我尊敬曲哥,一如既往的尊敬,可我要提醒你的是,別隻知道傻傻的受累,要多留個心眼,要分得清遠近。現在你我因爲破案的事,整天愁個半死,可人家不但自己去了,而且連司機也帶去享福了。要是開車還罷了,可那是坐班車。”
“開會通知上明確寫着至少去兩個人,人家帶上厲劍也正常,厲劍不只是司機,也是辦公室副主任。”曲剛反駁着。
“哼,辦公室副主任?還不是馬屁精搞的鬼?還不是我們沒有立場?”張天彪並不買帳。
“張天彪,雖說厲劍的辦公室副主任來的快,好像也挺容易。可你要想想,對於喬豐年被打一案,我們根本沒有頭緒,是人家厲劍先抓住了兩名兇手,從而破了案。而我們做了什麼?交、巡警亂罰款,看守所所長不知天高地厚找局長彆扭。”曲剛聲音很疲憊,“別隻兩眼盯着人家,還是看看我們自己做了什麼,又應該做什麼。”
“曲哥,你變了,你的立場完全變了。”張天彪邊說邊搖頭,向門口走去,拉開屋門的瞬間,又回頭道,“曲哥,我還是那句話,我尊敬你,永遠尊敬你,只是希望你認清事實。”說完,走了出去。
隨着屋門“咣”的一聲關上,曲剛長長嘆息了一聲:“唉。”
……
下午兩點多,班車停在了**市汽車總站。
楚天齊走下汽車,環顧四周,心中暗道:我要實施順藤摸瓜計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