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多鐘,玉赤飯店二樓“迎駕閣”內,推杯換盞,氣氛熱烈,歡迎省商務廳領導晚宴正在進行。
參加今天晚宴的有陸嬌嬌等省廳人員三人,有玉赤開發區主任楚天齊和幾位副主任、辦公室主任、招商股正副股長。還有既代表縣委、政府,同時也代表開發區黨工委的常務副縣長徐敏霞。
徐敏霞站起身,再次舉杯:“陸處長,玉赤開發區招商事宜,就拜託您多多費心了。爲了表示誠意,我連喝三杯,既是代表縣委,也是代表政府,更是代表開發區,對您深表謝意。”說着,往小酒杯中倒了三次白酒,每次都把滿杯酒再倒進空着的高腳杯裡。
看到對方如此有誠意,陸嬌嬌馬上站了起來:“徐縣長,您太客氣了,就喊我小陸吧。既然徐縣長這麼瞧得起我,我當然更要積極響應。”說着,她也學着徐敏霞,來了一個“三杯歸一”,然後舉起了高腳杯,“徐縣長,請。”
手中高腳杯清脆的碰在一起,兩位女性一揚脖,豪爽的乾了杯中白酒。自然是引的一衆人等鼓掌祝賀,並送上不少溢美之詞。
陸嬌嬌一方自然也不甘示弱,採用一打三或是一打一的方式,不時分批次出擊,酒桌上氣氛異常火爆。
由於自己一方人員衆多,再加上和陸嬌嬌以前是同事,比較熟悉,楚天齊這個請客主人反而相對比較清閒,並不需要總是喝酒。而手下衆人卻得不時頻頻舉杯,既有和省廳領導攀交情的成分,也有在縣領導面前露臉的因素,更是在主任面前好好表現的機會。
楚天齊注意到,和馮志堂、方宇衆人的積極出擊不同。王文祥就像一隻得了瘟疫的病雞一樣,無精打采、蔫頭耷腦的,不但舉杯很少,而且像個啞巴一樣不說話,只是被動的應付喝酒。
知道王文祥爲什麼會是這麼一副狼狽樣,楚天齊心中暗道:把這小子晾的差不多了。他瞅準場上難得的沉靜間隙,用胳膊碰了碰王文祥,大聲道:“王副主任,可要批評你幾句了,近段時間做工作那麼積極,怎麼到酒場上卻蔫了?省商務廳領導不遠千里,來開發區檢查指導工作,你這個聯繫人,怎麼不好好表示一下誠意和敬意?怎麼不支持開發區工作呢?”
大家都知道王文祥爲什麼會這麼萎靡不振,當聽到楚天齊的話時,把目光齊刷刷投到王文祥身上。好多人都憋着笑,想看看王文祥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王文祥當然聽到了楚天齊的話,也感受到了大家的目光,但他有難言之隱。今天自己自做聰明,本想在商務廳領導面前好好表現一番,不想卻弄巧成拙。不但被陸嬌嬌當衆批評一番,更是成了衆人笑柄,自己的事成了大家背後議論的話題。他當時真恨不得有個地縫可以鑽進去,但卻不得不繼續留在現場,而且還必須參加所有和省廳領導的接觸。
從上午會客室會見,到中午在食堂包間就餐,再到下午會議室進行正式會談及情況介紹,一直到現在參加歡迎晚宴,王文祥就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他不得不夾着尾巴應對着,可仍然沒有換得陸嬌嬌等人以及主任的笑臉。
在晚宴開始不久,他剛想找機會給陸嬌嬌敬酒,可對方在發覺自己的意圖後,不是和別人碰杯,就是乾脆和他人聊天。他試了幾次,有兩次甚至都開口叫出“陸處”了,可那個小娘們就像沒聽到一樣,直接給自己來一個後腦勺,根本連頭都沒轉,他只好嚥下了後面的話。
見對方不給機會,後來王文祥乾脆心一橫:受咋咋地,我還不敬了。反正他認爲,既然小娘們和姓楚的是老相識,那肯定和對方的接觸也沒自己什麼事了。雖然對於失去和省商務廳領導的接觸而遺憾,但他也知道,誰讓自己自做聰明呢?而姓楚的和小娘們又那麼狡猾和可惡,兩人聯起手來耍自己,自己當然要吃虧上當了。
本已想着就這樣耗到晚宴結束,不曾想現在姓楚的卻叫到了自己,因爲沒有思想準備,王文祥一時不知說什麼,只是機械的點頭:“哪能呢?哪能呢?主任讓我敬酒嗎?”
楚天齊眉毛一挑:“當然了,省廳領導是你極力邀請和爭取來的,自然要敬酒了。”
“不敢,不敢,都是主任的關係,主任的面子。”王文祥忙不迭的說道。
楚天齊似笑非笑:“開發區招商和招聘農業園區總經理的工作,可是由你主抓和負責的。陸處長已經答應幫忙,以後肯定少不了聯繫。這些工作都得你去完成,你不好好敬酒,難道還讓我這個主任代勞嗎?難不成還要麻煩徐縣長操心?”
聽得出對方話中的譏誚,但王文祥現在沒有在乎,因爲他聽到了自己最在意的一件事:和陸嬌嬌等人的聯繫還是由自己來做。那就意味着,這期間所產生的政績和利益都有自己的,而且很可能份額還很大。他一時激動不已,急忙站起身來,衝着徐敏霞、楚天齊、陸嬌嬌連連點頭哈腰:“不敢,不敢。我一定努力做好這項工作,請徐縣長放心,請主任放心,請陸處長多多支持。”
“王副主任,不能光說不練耍嘴皮子呀。”徐敏霞在一旁開了腔,“怎麼你今天這麼磨磨嘰嘰的?”
“對,對。”王文祥一邊答着,一邊拿起分酒器,往高腳杯中倒了半杯。他舉起酒杯,對着陸嬌嬌說,“陸處,我水平不高,見識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請陸處多多見諒。”
陸嬌嬌冷着臉,沉聲道:“水平不高,見識少?不對吧,你說的那套歡迎方案,恐怕迎接省部級領導都沒問題吧。”
“慚愧,慚愧。”王文祥連連做着檢討,端起高腳杯一飲而盡,然後說道,“陸處,我做事不周,這杯酒是處罰的。”說完,又倒了半杯,再次舉起,“陸處,我敬您,您隨意端端杯,就算給我老王一點面子。”
陸嬌嬌沒有說話,而是看了看楚天齊。
楚天齊一笑:“陸處,給點面子吧。”
“好,就給點面子。”陸嬌嬌一笑,“楚主任,你是不是也得陪着呀?”
楚天齊嘴裡說着“應該應該,請陸處多原諒。”,也站起來,端起了酒杯。
陸嬌嬌這才端起小酒杯,但並沒有起身,而是矜持的說:“好吧。”說着,乾了杯中酒。
對方沒有碰杯,楚天齊和王文祥只得獨自乾了杯中酒,然後楚天齊坐到了座位上。
王文祥依舊站着,再次往高腳杯中倒了半杯白酒,雙手捧着,對陸嬌嬌說:“陸處,以後肯定少不了麻煩您,還請多多支持。我有做的不對或是不到位的,請陸處不吝賜教和批評。”
殺人不過頭點地,對方都是第三次端杯了,每次至少也有二兩多白酒,而且對方年紀幾乎是自己兩倍了。陸嬌嬌自是不能太過分,而且她也是爲了替楚天齊教訓王文祥,否則她沒必要和一個半大老頭較勁。於是,她端起酒杯,並站起身,說道:“王副主任,我們處就是爲大家服務的,支持工作是理所當然。”說完,和王文祥碰了一下杯,微微一笑。
對方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原諒自己了。而且對方做爲省廳領導還站起身喝酒,給足了自己面子。王文祥很是佩服對方的做法,激動的端起酒杯,說道:“我先乾爲敬。”說完,一飲而盡。
陸嬌嬌也幹了滿滿一小杯白酒,並向王文祥笑了笑,坐了下來。
王文祥這才坐到了座位上。
衆人鼓掌,現場氣氛更加熱烈、融洽。
楚天齊笑着道:“陸處長,我剛纔也陪着喝酒,你怎麼是坐着喝,而且只抿了一小口?你這厚此薄彼呀!”
陸嬌嬌一笑:“楚主任有意見了?好啊,那你也像王副主任那樣喝,我保證站起來喝一杯。”
“不敢,不敢,我可沒老王那酒量。”楚天齊連忙搖手告饒。
“主任,老王不是酒量大,而是他藉機解饞呢。”馮志堂接過了話頭,“以前有大媳婦管,現在再有小媳婦管着,他在家哪能喝的上?”
“哈哈哈……”儘管有的人不知道是在拿兒媳婦開王文祥玩笑,但卻知道“小媳婦”三字肯定不是好話,餐包裡頓時響起鬨堂大笑的聲音。
……
將近九點,宴會才散。陸嬌嬌婉拒了唱歌這種休閒方式,直接回客房休息了。
楚天齊回到辦公室後,打了陸嬌嬌手機:“陸處,沒休息吧,我再去和你坐一會兒,方便嗎?”
“不方便,避嫌。”陸嬌嬌果斷的說,“還是少給你惹麻煩吧,要不讓你那個醋罈子知道,又該收拾你小子了。再說,你可是雙料正科主任,更要注意影響了。”
楚天齊“嘿嘿”一笑:“沒什麼不方便,我是去和省廳領導套近乎,又不是和別的女人去幽會。”
“好啊。”陸嬌嬌調皮的說,然後話題一轉,“算了吧,你要是真有誠意的話,還用回去?你完全可以直接到我這裡聊天嘛!你還不是怕別人說閒話?”
對方說中了自己要害,楚天齊不好再說這個事,只得換了一個話題:“省廳領導就是水平高,打個巴掌給個甜棗,看把那老王激動的。”
“彼此彼此,你晾了人家半天,還在酒桌上給了他和省廳領導喝酒的機會。”陸嬌嬌譏誚的說,“說不準老王已經對你感激涕臨了。”
“哈哈哈……”電話兩端都響起爽朗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