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上班,張志東在電梯口碰到了李向東,他問,那二十多個單位都行動起來了嗎?李向東說,都行動起來了。張志東問整個舊城區改造進展得怎樣?李向東說,有的單位的工程已經接近尾聲了。張志東驚訝地說,有這麼快的?李向東便把陳局長那個地段的工程向他進行了簡單的彙報。張志東感興趣地說,十點,我們去看一看。
出發前,李向東便打電話給陳局長,打電話給汪總。他說,市長要去看舊城區,你們是不是也能去一去?他的意思是希望他們能在那裡向張志東彙報自己單位的情況。有時候,向領導彙報得好,比干實際工作更有效,更何況自己又幹了實際工作。
這天,張志東對舊城區的改造很滿意,看到陳局長的地段時,看到那拆除推平的舊廁所已經種了花種了草,塑像羣也樹得差不多了,就握着陳局長的手說,你這進度很快嘛,問,你這塑像羣什麼時候能完工?陳局長說,就這十天八天吧。張志東說,很好,很好!
張志東看了汪總的地段,見那拆除違章建築竟運用了推土機,就呵呵笑。
他說:“你是不是有點大炮打麻雀,殺雞用牛刀了?”
汪總也笑着說:“不這麼幹不行呀!開始沒重視,現在不重視不抓緊不行了。”
張志東就看着汪總,說:“你就是那麼跟李秘書長幹了一架的汪總吧?”
汪總“嘿嘿”地笑,說:“知錯了,改正了。以後,只要市長叫幹什麼,李秘書長叫幹什麼一定全力以赴。”
後來,張志東就問李向東,你怎麼把那個汪總降服了?他應該不是那種容易降服的人。李向東半真半假地說,用我的人格魅力!張志東也半真半假地說,你有什麼人格魅力?人格魅力只有兩樣,一個是權,一個是錢。權你沒有,錢倒有一點。李向東也敏感,感覺張志東是懷疑他利用手中那點審批權收買了汪總。
他說:“我那錢化得也很小氣,每支付一筆經費都經過你的。”
張志東想想,問:“他那工程你支付他多少?”
李向東說:“正在辦呢,還等呈送你批後才兌現呢!”
張志東就不說什麼了。
這一刻,李向東感到了某種的不信任,感覺到自己某個方面疏忽了。他想,應該讓陳小雨把審批支付的款項統計一下,向張志東做個詳細的彙報。錢這東西要明算帳,否則,很容易造成誤會,何況,像張志東這樣的人。
現在,李向東已經感覺到張志東是那種很在乎錢的人。他不想在錢方面造成張志東對他的誤會。一個人的能力有多少,那是看得見的,但是,一個人貪不貪錢?人家怎麼知道?你有沒從中得到好處,人家是看不見的。
爲這事,李向東又鬱悶了好一陣。他想,如何才能證明自己呢?如何才能讓張志東不誤會自己呢?
這天,李向東就把通信公司請示撥款的報告呈送給了張志東。他還說汪總想當面向張志東彙報他們的工程開支情況。李向東想,以後,凡是請示撥款超過一百萬的單位,都要他們向市長彙報。當然,這種彙報地點多是在飯桌上。
這天,汪總就在飯桌上向張志東彙報了他們的情況,然後吃飯喝酒。由於大家的職務層次懸殊,這飯這酒就吃喝得有點拘緊,氣氛總熱烈不起來,八點不到就草草收場了。
李向東是坐張志東的車回宿舍的。雖然,張志東說還有別的事,還不回市政府大院,汪總也說,他可以坐他的車,但是,李向東還是上了張志東的車。他不想讓張志東看到他和汪總吃了飯還在一起,不想被張志東懷疑他們私下會有什麼事還要繼續商量。他對張志東說,你就兜個圈送我回去吧。
李向東沒有回宿舍,還回辦公室。他發現自己現在除了工作就還是工作了。什麼叫生活,生活就是工作,就是睡覺,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手機響了起來,小倩在電話裡問,你在幹什麼?李向東說,在辦公室。小倩說,我問你在幹什麼?李向東說,在辦公室還能幹什麼?當然是工作。小倩說,你真的就這麼忙,都幾點了,還在忙公家事。
李向東笑笑說:“除了公家事,我還能忙什麼?”
小倩說:“你怎麼不請我吃飯呢?這也是公家事呀!”
她說,我幫你幹了那麼好的事,幫你出了氣,幫你把那個汪總制服了,你怎麼不請我吃飯呢?怎麼多謝一句也沒有?
李向東說:“改天吧。”
小倩說:“我知道你在應付我。可是,你不覺得悶嗎?不覺得在這地級市比我們那個小城市要悶嗎?”
她說,這裡多個熟人也沒有,想多找個聊天說話的人也沒有。
她說,這裡是別人的城市。
李向東早有這種感覺,早就覺得在這個近百萬人的城市總有一種很孤獨的感覺,早覺得在市(縣)那個幾十萬人的小城市纔是自己的城市,纔有一種如魚得水的感覺。然而,不管怎麼說,就是再悶再無聊,他也不能和小倩在一起。
他打電話給陳小雨,問他,你怎麼搞的?怎麼到現在還沒把那個小倩搞定?你的工作效率也太低了。
陳小雨“嘿嘿”地笑,問:“她不會又找你麻煩了吧?”
李向東說:“你多點約她,多和她在一起,別讓她感到悶感到無聊。”
陳小雨說:“我也想多約她的,可是約得急了,又怕她反感。”
李向東說:“以後,再有在酒店過夜的事,你再不能錯過了,直接就把她幹掉算了。讓她死心踏地跟着你。”
陳小雨說:“你這像是領導說的話嗎?”
李向東就“嘿嘿”地笑,說:“這不委屈你吧?”
陳小雨說:“你不是不瞭解她的性格,真要那麼幹,她未必會死心踏地,而且還肯定會告我。”
李向東說了一句“鬱悶”,就不再說了。他這是拿辦公室的固話打給陳小雨的,這會兒,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汪總的。
他問:“沒和市長在一起了吧?”
李向東說:“沒有。”
汪總說:“你這傢伙,用的是什麼計?”
李向東說:“我不明白。”
汪總說:“你那是裝不明白。你叫我見張市長是什麼用意?是要表示你的清白是不是?我知道,我小舅手下的幹部,只要是他看中的人,一個個都清正廉潔,所以呢,你要我直接和張市長談撥款,直接去爭取。”
李向東笑着說:“這不好嗎?說不定你可以通過這個事,和市長扯上關係。”
汪總提了一個很尖銳的問題:“問題是,我送錢給他,他會收嗎?”
李向東愣了一下,想不到他會問得這麼直接,想汪總能直接問這問題,可見他的大膽,同時,也可以看到他對李向東的信任。
他想,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很微妙的,有時候,處心積慮地想要建立起某種親近的關係,卻未必能達到。但是,因爲找到了某種潛在的東西,這關係一下子就近了。
他想,他與汪總的關係不同於黃,不同於陳堅,那是一種長期瞭解的親近,而與汪總的這種關係,就是找到了某種潛在的東西。這東西就是老市長的緣故。
李向東說:“我是肯定不收的,至於市長,我就不知道了。”
汪總說:“你可不能讓我碰一鼻子灰。”
李向東說:“老實說,我會讓你難堪嗎?你認爲,我會幹那種視頻出街的事嗎?”
汪總就笑了,心照不宣地笑了。
有些事,自己不想去幹,但是,可以讓別人去幹,如果別人願意幹的話!
這天晚上,李向東還想與小姨子通電話。他已經好久沒有和小姨子通電話了。平時,隔個三幾天,小姨子總會給他電話,自從綺紅出事後,她就幾乎天天給他電話,她給他電話的時候多是晚上十點以後,但是,這陣,小姨子突然就無聲無息了,打電話過去,也沒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