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小朋說到後面,就有些義憤填膺。原來原住民在獲得商鋪之後,商鋪的所有權並不是他們,而是被開發商承諾五十年免費使用,這就有點欺瞞原住民的嫌疑了。不過,秦牧知道這屬於國家的一項規定,也沒有太過於往心裡去。
裘小朋看秦牧臉色平靜,也不知道該繼續說還是打住,又吃了一口冰,坐在那裡生悶氣。秦牧問道:“這就完了?怎麼不繼續說了,怎麼又動起手來了?”
裘小朋長長的喘了口氣,嘴脣抿了抿,繼續說道:“這商鋪用了還沒幾年,這不是,開發商開始要收房租了。”
秦牧眉頭皺了一下,說道:“恩,這是個問題。”說完,就不再發表意見,看着窗外那一溜的商鋪,市場經濟之下,總有這樣那樣的不合理,這就需要地方官員把好那個度,既不能打消了投資者的積極性,又要維護好老百姓的權益,更要在這個夾縫中積攢政績,也是很爲難的事情。
裘小朋見秦牧將注意力轉移,便不再說話,揉了揉胸口,繼續嘎吱嘎吱的吃冰,可見他還惦記着被人推了幾下的憋屈。
那馮小姐這時候哼了一聲,插嘴道:“算你走運,這一片都是興少開發的,想跟他叫板,看不整死你。”
裘小朋一聽,剛剛被冰淇淋壓下去的火氣又上來了,馬上掏出電話撥號,衝着裡面說道:“剛哥,青滔縣黃金一條街這塊是誰開發的,怎麼這麼大的氣勢?”
秦牧知道他給季志剛打的電話,這種消息秦牧不是查不出來,不過萬燕集團現在擺在北遼省都是數一數二的企業,季志剛交際廣泛,沒準還能從他嘴裡聽到什麼小道消息,故此秦牧也沒有阻止。
馮小姐皺了一下眉,在思量着騰龍這塊有誰能被人稱之爲“剛哥”,考量半天沒對上號,也就不以爲意,撇了撇嘴,繼續向着窗外看去。
季志剛在電話裡面詳細的給裘小朋理順關係。秦牧既然調任青滔縣,作爲秦牧在商業上的一枚棋子,季志剛自然早早的打聽了青滔縣的各種鄉野傳聞,秦牧用不到便罷,用到了他肯定會提供線索。
裘小朋一邊聽一邊點頭,掛上電話之後對秦牧小聲說道:“趙家興,交通局長的兒子。”
秦牧眼睛一眯,這公子爺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說,想到蜿蜒大路上的單薄下跪的老婦人身影,心裡就是一緊,慢悠悠的說道:“有些事,總是要還的。”
裘小朋知道秦牧不會輕易定調子,但說出來就下定了決心,估計秦牧是打算從趙家興身上下點手段,讓青滔縣的官場認識認識他。
幾個人正說着,外面傳來汽車的鳴笛聲。秦牧點點頭,笑道:“黃金一條街是步行街,竟然有人違反這個規定,還真是讓我開了眼界呢。”
馮小姐在旁邊嗤笑道:“興少是誰,這黃金一條街就是他開發的,在這裡,他說了算。”
秦牧笑了,非常開心的笑了。從馮小姐的語氣中明顯能夠聽出趙家興在這裡的勢力,用地頭蛇來形容絕不爲過,甚至可以稱之爲蛇頭。
連續幾聲剎車,冰淇淋店的門被人“桄榔”一聲大力推開,緊跟着就是一聲粗重的吼聲:“馮小姐,我們興少說了,誰敢動他的女人,今天就讓他放放血。”
秦牧不用回頭,就知道這人是趙家興手下的馬仔。隨後,又有十來個人衝了進來,裘小朋眼睛一直,對秦牧小聲道:“還有穿制服的。”
這店子範圍並不大,馬仔將裘小朋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哈哈笑道:“明白就好。”這店裡只有這麼幾個人,楊靨的背影又是婀娜動人,他自然知道這一桌人就是馮小姐說的搶了興少的過江龍。
他走到秦牧的桌子旁邊,揮起手掌“啪”的拍在桌面上,指着裘小朋說道:“相好的,識相就趕緊滾蛋,不識相馬上把你銬進局子去,讓你吃幾天牢飯。”
馮小姐也站在了馬仔的身邊,衝着楊靨勸道:“楊小姐,我可是爲了你好,有興少一句話,你在這騰龍市都是吃香的喝辣的,誰不把你捧着啊,想不紅都難。”
楊靨把頭深深的低了下來,作爲藝人,她最怕的就是碰到這些有手段有勢力的流氓。裘小朋知道秦牧要藉機行事,便點上一個眼,將後背往椅子上一靠,說道:“口氣挺大啊,這公安局派出所是你家開的,說關人就關人啊?”
秦牧笑着搖了搖頭,又經過半年多的歷練,裘小朋越發精明起來,分明是猜到自己的心思,想要把這件事搞大,否則他只要表明身份就行了,何必裝出一副口氣通天的樣子來。
“喲呵,口氣還挺大!”馬仔的臉上閃着兇狠的色彩,指着楊靨回頭對那三四個穿制服的人說道:“幾位哥,這人就是馮小姐簽約的藝人,現在被這兩個人脅迫了,請你們主持公道。”這兩句話說的文縐縐的,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馮小姐也在旁邊插嘴道:“不錯,我可以作證。”
一名警察走上前來,對裘小朋義正言辭的說道:“先生,現在有人控告你非法脅迫楊小姐進行皮肉生意,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裘小朋坐在椅子上不起來,反駁道:“我現在控告他們對我進行恐嚇,把他們也一起帶走吧。”說着,伸手指指馬仔等人。
楊靨的眼中露出驚恐的表情,這裘小朋就算是勢力再大,也不該跟他們對抗。人家既然是一起來的,說明方方面面都有關係牽扯着,要是惹得他們怒了,恐怕沒什麼好果子吃。
裘小朋既擺出一副滾刀肉的摸樣,四個警察都笑了起來。那馬仔滿臉通紅,衝裘小朋惡狠狠的說道:“小子,你非讓爺們給你放點血才認栽對不對?”
當先的警察勸道:“老九,行了,讓這個兄弟掏點錢道歉算了。”
秦牧在一旁越聽越不是個滋味,冷冷的笑道:“好大的官威,好有譜的和事佬!”
他這一說話,把稍稍和緩的氣氛又帶到了針鋒相對上,馬仔馬上叫道:“喲,這裡還藏着一尊大神呢。誰家褲襠沒繫好,把你露出來了?”
這句話含有極大的侮辱性,秦牧的臉上露出一絲殺氣,點點頭說道:“很好,很好。”說完,慢慢的站起身來,將雙手放在桌面上,側頭對那幾個警察說道:“現在該怎麼辦,幾位是不是知道了?”
剛纔裘小朋一直吸引着衆人的視線,秦牧又是一直看向外面,沒有幾個人看到他的面孔。此刻他一站起來,清秀的臉上帶着冰霜煞氣,茶色眼鏡後面的目光彷彿一柄利刃,緊緊的盯着爲首警察。
“牛氣大了啊,敢這麼跟嶽警官說話。”馬仔哈哈大笑起來,旁邊幾個小混混也紛紛起鬨。
馮小姐將胳膊往馬仔的肩膀上一搭,也話裡帶刺的說道:“九哥,你說這馬咋就不知道臉長呢?”
幾個混混嘻嘻哈哈,卻沒有見到非但嶽警官的臉色突然從笑眯眯的紅潤變成了雙脣哆嗦的鐵青,就連其他三個人,身體也彷彿被蛇咬了一口,滿臉的難看。
秦牧纔來青滔縣兩三天,若說基層幹部還沒有見過秦牧,不知道秦牧的廬山真面目還有情可原,但公安局上上下下哪個不認識秦牧的本尊。這名新上任的縣長可是在公安局被整整關了一夜,還是公安局長袁春柏幾乎跪着把人家送出去的。這事現在還沒有平息,秦牧態度一直曖昧難明,現在又捅出這麼一出,四個警察要死的心都已經有了。
秦牧微笑着說道:“剛纔我親眼目睹,這位馮小姐妄圖用合同的方式迫使這位楊小姐做一些違心的事情,我想這有點觸犯法律了,是不是要將她帶到審訊室探究一下?我和楊小姐都可以當證人。”
馮小姐一聽矛頭轉向了自己,馬上不依的拽了拽馬仔,發嗲的叫道:“九哥,您看……”三四十的人了,還能發出小姑娘的嗲音,頓時讓秦牧渾身一陣惡寒。
“媽的,看來不給這小子一點顏色看看,你是真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馬仔大喝一聲,從後袋褲兜裡面掏出一把彈簧刀,向上走了幾步,就要對秦牧動手。
可他走到嶽警官身邊的時候,嶽警官臉色一變,伸出右手就是一巴掌扇了過去,緊跟着就是一腳,踹在老九的左胯上,將老九踢了個趔趄。
老九眼睛冒出火光,一臉不相信的叫道:“老嶽,你瘋了!我是老九!”
嶽警官現在是想方設法的轉換秦牧額印象,馬上衝其他警察命令道:“意圖行兇害人,銬起來!”
還有些發呆的警察們被嶽警官這句話震回了現實,馬上叫喊着將老九控制住了。非但老九滿頭霧水,就連其他幾個人也矇住了,馮小姐尖叫道:“你們抓錯人了,抓錯人了!”
楊靨也被這變化搞得滿臉茫然,坐在那裡飄飄忽忽,不知道是在做夢,還是在現實。
“沒錯!全部抓起來!”嶽警官又大叫一聲,動手將馮小姐給銬了起來。老九在那裡一邊掙扎一邊瘋狂的叫道:“嶽鵬飛,我看你這個刑偵副隊長不想幹了,看興少怎麼收拾你!”
嶽警官嶽鵬飛轉頭狠狠的踹了他面門一腳,怒道:“不張嘴,沒人把你當啞巴。”
秦牧冷冷一笑,對裘小朋說道:“咱們走。”也不做什麼指示,直接帶着裘小朋和楊靨離開了。
嶽警官看着秦牧離去的筆挺身板,長嘆道:“老九,你個王八蛋,可把我害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