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眼色是如此的微妙,讓劉大有有些迷糊的思想頓時開了一條縫隙。
“我是河子鎮派出所所長劉大有,現在我懷疑你們非法盜賣文物,誰都不許動!”劉大有直接將綁架婦女之類的話給剔除了,掏出對講機就吼開了。
還好,這裡地勢不是那麼低窪,對講機裡傳來清晰的聲音。其中那個負責跟蹤李金彪的小警察叫的最歡,語速極快的報告,說李金彪和那陌生人在山樑子上看了一陣,正打算下來,就聽見槍聲,兩個人直愣愣的就跑了。
“那你還不快追?”劉大有怒聲叫道。
小警察就嘻嘻哈哈的說,早把李金彪控制住了。不過另外一個人他分身乏術,實在沒有辦法,讓他跑了。
劉大有怒氣就降了一些,踢了踢角落的許六,讓他用捆綁何晶的繩子將地上那幾個人捆起來。
秦牧抱着何晶,看了一下現場的形式,知道場面已經被控制下來,便對劉大有點點頭說道:“劉大哥,這事我就不摻合了,要是需要何晶這小丫頭錄口供,我們一定配合。”
劉大有心下感激,終於明白秦牧把話上往文物上面引的用意,這是送給自己一個大功啊。他見秦牧主動地置身事外,連忙說道:“秦村長,可不能這樣,你……”
何晶緊緊地抱着秦牧的腰,啜泣聲小了許多,就是不肯鬆開他。
秦牧就微笑着指指何晶,說道:“這批文物盜賣分子的行動,派出所同志們一直很關注,這次將他們一網打盡,改天到西山村,我代表鄉親們款待款待你們。劉所長,我向您申請一下,能不能先讓我照顧這姑娘回去,驚嚇太大了,要趕快回去休養一下。”
劉大有一聽秦牧的話都說的這麼明白,擺明了這個功勞他不想沾邊,暗暗佩服秦牧會做人,點點頭說道:“行,事兒就是這麼回事,你等會兒,一會兒我讓人送你回去。”
秦牧點點頭,心裡飛快的計較着這場意外的得失,摟着何晶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何晶如同一隻受驚的小鹿般,把秦牧當成最後的依靠,安靜的任由秦牧照顧着,不說話,只是趴在秦牧的懷中聽着秦牧的心跳。
秦牧慢慢的坐了下來,剛纔面對那三個人說是不害怕那也有點心驚,最主要的是,當他看到何晶被人綁架,那股子邪氣就竄了上來,恨不得把那三個人千刀萬剮。可是事情一過去,那股氣勢就淡了下來,覺得雙腿都有些軟,加上何晶一直摟着他不鬆手,要是一直這麼站着,秦牧擔心自己一會兒就要趴下了。
“你怕麼?”何晶側身坐在秦牧身側,突然問了一句。
秦牧很想牛氣十足的說聲不怕,但是想了半天,還是老實的說了句:“我怕。”
“我看你剛纔衝進來的時候,膽子挺大的呀。”小姑娘小聲說道,從額頭到臉蛋,又從臉蛋到脖頸,均被一層紅霜渲染開來。
秦牧的心絃就被那麼深深地彈動了一下,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說什麼,只好摸着頭苦笑。
無聲的曖昧傳遞在兩個人當中,直到外面傳來大聲的“劉所長,劉所長”的聲音時,纔將二人在這種狀態裡喚醒過來。
秦牧擡頭看了眼劉大有,劉大有擡頭看着小木屋,自語道:“把這個小木屋推了,看以後誰還敢往這裡來瞎鬧。”
秦牧當然不會天真地認爲劉大有一直盯着房頂看,不過劉大有的假裝糊塗讓秦牧很是感激。想來劉大有投桃報李,自己既然讓他獨佔一份大功勞,他自然會對方纔那曖昧橫生的場面視而不見了。
派出所的民警彷彿都得到了通知,十幾號人全員出動,很快就將三個涉嫌文物盜賣的受傷人員止血,然後戴上手銬帶走了。
劉大有用下巴點點許六,問秦牧道:“這個該怎麼處理?”
秦牧有些悲哀的看着許六,買妻事情在貧困山區很容易發生,只有徹底消除了貧困,才能真正的杜絕這種現象。他拍拍何晶,柔聲說道:“你先跟劉大哥他們去車上,我跟他說幾句話,一會兒就來。”
何晶順從的點點頭,劉大有就招呼人扶着何晶離開小木屋,順着山背慢慢的往公路上爬去。
秦牧等他們走得遠了,才從口袋掏出一根菸,扔給許六一根,自己也點上一根,問道:“沒買到媳婦,憋屈不?”
許六見識了秦牧的威風,連河子鎮派出所長看起來都特聽他的,也不知是哪來的大官,本來他已經做好了吃槍子的準備,哪想到秦牧隨便幾句話,所裡的人就把他放過了。秦牧這一開問,他馬上回答道:“報告……報告領導,俺以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也不敢抽秦牧扔給他的煙,用手摩挲了幾下,打掉上面的土,就這麼捧在手裡。
秦牧見他這樣,眉頭一皺,說道:“煙是用來抽的,不是捧着的,要不要?不要給我,我還捨不得呢。”
許六慌忙把煙塞到嘴裡,摸出一盒火柴,點上了煙,倒是一個老煙槍的摸樣。
“人窮,不怕,又不是就你一個人窮。”秦牧吐了口煙,語氣深沉的說道:“大山裡面窮人多了,爲啥別人幹不出這事,你就幹出來了?褲襠憋不住了?”
最後這句話把許六鬧得臉通紅,斯斯艾艾的說道:“憋得住,憋得住。”
“憋得住個屁!”秦牧一聽這話就火了,方纔強壓的火氣發了出來,也不知道爲啥,直接伸出腳踹了許六的大腿兩下,將許六踹了個跟頭。也不待許六站起來,指着許六的腦門子罵道:“沒出息!老爺們像你這樣就甭活了!自己沒能耐,用老爹老孃餓肚子省下來的錢買媳婦?啊?你那臉皮子在哪?在哪?”
許六耷拉着腦袋,一聲不吭的任憑秦牧罵。
秦牧罵了幾句,有甩了許六腦勺子幾下,把心裡的邪氣出了不少,喘了口大氣,蹲在地上,突然之間就默默的哭了。
許六低着頭半天,發覺沒有動靜了,纔敢慢慢的擡起頭來,發現那個高高在上的領導居然跟個孩子一般蹲在那裡流淚,不禁慌了起來,連忙說道:“領導,領導,是俺不好,把您給惹哭了……”
“你好大的臉面。”秦牧陰沉着臉說道:“給你說你也不懂,我是爲你哭?我他媽的是爲咱們老百姓哭,爲咱們老百姓的貧困哭,你知道個屁。”
許六一聽這話,也不知道爲啥,三十多歲的老爺們,眼角也禁不住發酸,陪在秦牧的身邊,吧嗒吧嗒的抽菸。
兩個老爺們就這麼蹲着,連續抽了半盒煙,秦牧的心情才收攏起來,想起一件事,對許六說道:“你叫許六對吧,我問你,他們問的香爐是什麼?”
許六道:“是俺家裡的一個老玩意,聽說是祖宗傳下來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秦牧點點頭,說道:“那東西要放好了,很可能是個古董,金貴得很。”
許六連忙說道:“領導,你要是喜歡,明兒個俺就送你那去。”
秦牧剛剛有些和緩的臉色又沉了下去,怒道:“許六!別撿那不該說的說!我告訴你,那香爐金貴,你可以到大城市裡面交給博物館,或者留兩年找個機會去拍賣了,你這東西是祖宗傳下來的,不涉及違法。”
“拍賣?”許六不明白。
秦牧就解釋道:“你也別問那麼多,回家好生放着,過幾年想換錢了,直接找我,我是西山村的村長秦牧。”
許六突然瞪大眼睛,不相信的問道:“你,你是村長?”
秦牧哼了一聲說道:“怎麼,不像麼?”
許六搖搖頭,又點點頭,心裡嘀咕有幾個村長能像你這樣,把派出所長指揮的團團轉?
“回去以後,好生的幹活,把煙戒了,存上兩年錢。只要你肯吃苦,做人踏實,家裡有富餘,誰家的姑娘不樂意去你家?”秦牧開始教育許六。
“唉!俺家留下的手藝,現在也不那麼吃香了,一年到頭沒個人找,日子混不下去了啊。”一聽秦牧這麼說,許六的傷心事纔敢往外吐露,蹲在地上抱着腦袋說道:“俺爹跟俺娘,現在都躺在牀上,聽大夫說,病倒是不重,就是要養着,吃的要金貴。俺家就三畝地,俺又沒娶媳婦,照顧來照顧去,把家裡的錢都照顧沒了。眼看俺孃的身子越來越差,俺就合計着,借點錢買個媳婦,給俺娘沖沖喜。”說着說着,許六三十多歲的漢子就甕聲甕氣的哭了起來。
初時還是抽泣,漸漸地聲音就大了起來,把秦牧哭的心裡也是很難受,艱難的拍了拍許六的肩膀說道:“怎麼,鎮上沒補助補助?”
“鎮上也窮啊。說是河子鎮是西平縣最窮的鎮子,可哪個鎮就富了?”許六低聲說道。
秦牧點點頭,西平縣在地區都是掛號的窮困縣,好傢伙,這麼多窮困都落在了秦牧的頭上,讓秦牧的心思越發的陰沉起來。
“這樣吧,把老人接到我那裡,我一個人住,接過來照料,我出錢。”秦牧一咬牙,直接說道。
“你……”許六愣了,傻傻的看着秦牧。
“趕緊去,找些人把家裡的東西都搬過來吧。”秦牧咬咬牙。胡五多跟周小梅去了廣州之後,身邊沒有個壯勞力還真的不好使。村子裡面稍微有把子力氣的,都跟着老林頭等着看自己的笑話,就算是院子裡面那幾個婦女的爺們,也不敢明目張膽的過來幹活。何況許六有把柄在他的手中,做起事來肯定用心。
秦牧倒也不是太過於腹黑之人,但是如此有利的條件不利用,那他也就枉費了闖蕩官場了。
“對了,你祖上傳下來什麼手藝啊?”兩個人出了木屋,臨分開的時候,秦牧隨口問了一句。
“開山。”許六甕聲甕氣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