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晉賢想到的問題是,潘寶山打算讓工商局對藍天公司的通報批評和媒體對此事的曝光同日進行,恐怕不能如願.
從談話的內容可以判斷,潘寶山說的媒體是指報紙,這就存在一個不能忽視的地方:報紙的發行時間要比工商局下通報批評的時間早得多。
按照常規,報紙一般是早晨六七點鐘就派發到位,而工商局下通報批評是正常的工作時間,抓點緊也要在八點半的樣子。從六七點到八點半,有一兩個小時的間隔。
在這段時間裡,報紙上的信息有可能就擴散開來。消息一擴散,藍天公司就有可能知道,如此一來,藍天公司就會向嚴景標求助,或者說嚴景標自己就有可能在第一時間獲悉,因爲每天早晨到辦公室時先翻看《松陽日報》是他的習慣。
總之,無論是藍天公司還是嚴景標本人,只要在通報批評發出之前得到了消息,一個電話甩到工商局,事情就會被壓下去。馬晉賢很清楚,到時雖然他以出差的名義離開松陽,故意切斷聯繫方法讓嚴景標找不到,但畢竟局裡還有具體管事的,嚴景標一招呼,那還有不停止的道理?
如果真是這樣,報社應該就很被動了,因爲通報批評並沒有形成事實,而報道中卻引以爲證,明顯就是虛假新聞,追究起來是要負大責任的。沒準最後處理嚴重了,還讓潘寶山難受。
不過馬晉賢可管不了那麼多,一切任其發展,就看潘寶山和嚴景標的能耐誰更大一些。
的確,馬晉賢想的這個問題確實存在,而且發生的可能性也很大。不過在這方面,馬晉賢對潘寶山的估計有點低了,他能想到的事情,潘寶山多是也能想得到。
第二天,潘寶山就讓曹建興跟報社聯繫,他要過去調研。
許良庭對此一直很重視,潘寶山來調研過幾次,每次他都像當年迎接嚴景標的到來一樣,排出陣勢熱烈歡迎。
殷益彤自然也不例外,她知道潘寶山這隻潛力股的厲害,不得勢倒無所謂,一旦得了機會也絕對不得了,所以也得供着。
面對許良庭的用心接待,潘寶山也很客氣,許良庭爲他拉開車門後,他下來並不像嚴景標那樣,甩開許良庭自行其道,而且在一旁稍等幾秒鐘,等許良庭關上車門後,與他一起走進報社辦公樓。
同樣,潘寶山也很好地顧及到殷益彤,並不冷落她。尤其是這一次,對殷益彤似乎還特別熱情,因爲潘寶山要了解報紙出版發行程序,讓她仔細介紹一番。
殷益彤有點納悶,不過這個時候可來不及多想。
“報紙的出版其實就是對稿件的把關,把關主要體現在對地方新聞方面,也就是由本報記者採寫的稿件。”殷益彤立馬向潘寶山介紹起來,“總體來說要經過三道關,首先,記者採寫稿件後交由部門主任審籤,然後再遞交給白班值班領導,白班領導簽字後,就可以上版編排,最後,晚班值班領導看版,沒有問題便籤字付印。接下來就是印刷發行了,把付印的電子版樣傳輸到印刷車間進行印刷,成品出來後,由發行部統一配送。沒有意外情況,市區的報紙一般都在七點鐘左右送到位,以保證各機關單位在上班時能看到報紙。”
“哦,很好的一套流程”潘寶山點了點道,“剛纔說到稿件把關,如果有應急稿件呢?有時市裡搞一些大型活動,記者白天來不及成稿,又該如何處理?”
“特殊情況程序就簡化了,由記者、編輯和值晚班的領導直接對接。”殷益彤道,“現在嚴書記對宣傳抓得比較緊,不少稿件都是半夜才着手處理,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我們的工作量。”
“哦,那很辛苦。”潘寶山笑道,“所以對那些經常奮鬥在採編一線的工作人員,要相對進行些獎勵,要體現一定的人文關懷,特殊崗位的就應該有特殊的獎勵收入,否則難以調動員工的積極性。”
“這方面許社長一直在努力,無奈資金有限,所以有些地方並不到位。”殷益彤邊說邊看着許良庭,“往後我們採編要充分發揮作用,與廣告部門進一步聯動起來,更大限度地挖掘廣告資源,爭取把效益搞上去。”
說到這一點許良庭很關注,他早就提出來要把採編和廣告深度配合起來,因爲他到外地考察發現這是一個非常可行的法子,對於提高廣告經營收入有極大的刺激作用。其實在這方面,報社已經有所嘗試,但面還不夠廣,點還不夠深,總之一句話,膽子不夠大。
“嗯,殷總說的沒錯,採編與廣告聯動,確實是個路子。”許良庭道,“現階段我們正在探索一個科學合理的政策,否則聯動不好容易走入有償新聞的誤區,那是萬萬不能的。”
“嗯,許社長說的有道理,不過我覺得目前報社廣告量上不去,關鍵的原因是在於我們這張《松陽日報》沒有引起潛在廣告客戶源的重視。”潘寶山聽到現在,理出了個觀點,他看着許良庭問道:“《松陽日報》是黨委機關報,絕對的主流媒體,爲什麼沒得到重視?”
許良庭眨巴了下眼睛,歪頭看了看旁邊的殷益彤,“殷總,你有沒有考慮過?”
殷益彤搖了搖頭,對潘寶山道:“潘常委,請您指示。”
“指示還不敢講,純粹的個人觀點而已。”潘寶山笑笑,道:“我認爲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你們喂的甜棗太多,抽的巴掌太少。仔細想一想,我們這張報紙是不是幫人家做錦上添花的事太多?時間一長人家都麻木了,就認爲報紙只是吹鼓手,跟着賀喜道好溜邊子。所以我認爲,報紙應該逐漸豎立自己的威信,敢於朝別人身上打板子,該批評的就要批評,而且一針見血,不要遮遮掩掩怕這怕那,要敢於碰硬。”
“很好,我覺得潘常委的觀點很好!”許良庭非常肅敬地點着頭,對殷益彤道:“殷總,下一步一定要加大批評稿件的刊發力度,把影響做出來。”
“的確是需要加強。”殷益彤跟着點頭,“潘常委給我們傳經送寶,我們一定要珍惜這樣的機會,對下一階段的工作思路進行調整。”
“我看專門劈出一個版面來,加強輿論監督性報道。”潘寶山道,“之前的民生新聞板塊就很好,也有那麼點意思,可以在那基礎上進行改進。”
“再增加一個版,拿出兩個版面來做輿論監督。”許良庭立刻接上話,“要把聲勢做出來。”
“嗯,需用幾個版面你們自己根據情況來合理確定。”潘寶山道,“不過有一點也要注意,搞輿論監督不是爲了批評而批評,市委市政府的中心工作還是要緊緊圍繞住的,大局觀可不能丟掉。”
“那肯定要注意,絕對不能給市裡添亂。”殷益彤道,“潘常委,你看這樣好不好,一週之內,我們抓緊對報紙進行改版策劃,等拿出方案後送給你過下目,幫我們把把關,提出些指導性意見如何?”
“可以,只要能對報紙的出版和報社的發展有幫助,我很樂意。”潘寶山並不推辭。
許良庭很高興,他試探着問潘寶山,中午能不能留下來吃個便餐。這當然是需要的,潘寶山還想找機會跟他談點事,於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又座談了一陣,一行人移步去報社食堂用餐。潘寶山和許良庭走在一起,趁機問他,說有篇關於藍天公司的稿件想發,能不能安排一下。許良庭被潘寶山要求幫忙倍感榮幸,忙問登什麼稿子,肯定沒問題。
潘寶山知道許良庭對嚴景標有看法,所以不加掩飾,說想要曝光藍天公司搞虛假廣告欺騙購房者的稿子,而且相關工作已經開始進行,到時還要和工商局的通報批評打個小配合。
許良庭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很直白地說道:“潘常委你放心,稿件到時悶不吭聲地刊發出去,事先不會讓嚴景標的人察覺到。”
“那樣最好。”潘寶山道,“不過剛纔聽殷總編介紹的出版程序好像還比較複雜,稿件過手多了,露白的機率也就相對會增加。”
“不用擔心,等需要的時候,我半夜一個電話,讓值晚班的把稿件排上去就行。”許良庭道,“等第二天白紙黑字見報了,那就是鐵的事實。”
“嗯,許社長,值晚班的人能控得住?”潘寶山有點不放心。
“沒問題。”許良庭道,“我多次在單位的大會上強調過,報紙不是哪一個人的事,出了事有責任也不是一個人的,即便最後落實到哪一個人的頭上,那也不要怕,很多事情在單位內部是可以轉化和消化的。”
許良庭這麼一說,潘寶山就有數了,於是又談到另外一個問題。
“許社長,還有個問題需要注意一下。”潘寶山道,“因爲到時要和工商局的通報批評打配合,所以,當天的報紙發行要做個動作,推遲。”
“推遲?”許良庭一時當然不會知道是爲什麼,但他知道服從命令,“那也沒問題,有時候情況特殊,直到早晨七八點鐘纔開始印刷,等報紙印出來再發行下去,都快中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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