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建設集團實力雄厚,在松陽所設的分公司也是財大氣粗,況且還有嚴景標庇護,之前潘寶山就曾和徐光放商量過,知道想打它的主意並不容易。
不過潘寶山相信一句話,千里之堤毀於蟻穴。藍天建設集體松陽分公司在新區開發的動作中小漏洞不少,蒐集出來一個個拾掇,也許有撼動的可能。就算撼不動,多少也可以起到點刺撓作用,繼續分嚴景標的神。
攻擊首先從廣告入手,藍天公司已經開發的藍天小區一二期項目,在售房時打出了毗鄰百源區最高端小學的口號,標榜是最具潛力的學區房。
那根本就是扯淡,松陽在規劃上還沒打算在新區設立校區,這一點潘寶山是知道的。而藍天公司一直高喊這個子虛烏有的賣點,並且還變本加厲,後來竟然還刊出廣告,松陽市區最好的重點中學百源高級中學,也將遷往新區。
由此,新區的樓價陡然攀升,平均每平方達到了五千多元,但購房者還爭先恐後。就此現象,嚴景標多次在場合上高調錶態,說松陽房地產業發展得很好,有利於促進地方發展,而這一切要感謝藍天建設集團松陽分公司所作出的貢獻。
明眼人一下就看出來,這是嚴景標在給藍天公司撐腰。不過不可否認,藍天公司拉動松陽房地產市場高飆,確實對地方經濟壯大起到了不可小視的作用。但是,這在潘寶山看來很不科學,無異於殺雞取卵。
潘寶山認爲,目前松陽的經濟發展水平還不足以支撐如此虛高的房價,直接造成的惡果就是讓老百姓砸鍋賣鐵勒緊褲腰帶才能買個房子,那樣一來錢都死了,還講什麼循環經濟和可持續發展?
當然,房地產市場目前有個可惡的規律,房價上去了就下不來,偶爾下一點,也就是逗老百姓玩玩。潘寶山清楚,怎麼努力也無法讓松陽的房價迴歸理性水平。但是,該玩的動作還是要玩,眼前不爲公,只爲私。
潘寶山叫來市工商局局長馬晉賢,問局裡的廣告管理處的工作開展得如何。
馬晉賢很忐忑,知道潘寶山不會無緣無故找他專門問廣告管理的事,裡面肯定有問題,於是打了個哈哈,說近期對那方面的工作關注不多,可能有些問題沒發現,請領導指示。
潘寶山也不客氣,甩出幾張藍天小區的房產廣告,說上面亂七八糟說了些什麼,哪裡來得學區房?純粹是誤導消費者。
“這個事情你要落實下去。”潘寶山面色很嚴肅,“藍天公司登記廣告的時候,難道提供了規劃局的相關材料?據我所知,目前在規劃方面根本就沒有要在新區籌建學校的計劃,廣告又是如何獲批的?還有,即使審批時有疏忽,那麼廣告在刊出之後,你們又採取過什麼措施沒有?”
“潘常委,我回去一定落實。”馬晉賢頻頻點着頭,“發現問題一定及時整改到位。”
“內部整改到位是一個方面,對房地產商的處罰也要到位。”潘寶山道,“黑了良心的藍天公司,不能由着它禍害咱們松陽,要不睜一眼閉一眼或者說暗中支持,那不也成了黑心賊嘛。”
潘寶山的這句話,對馬晉賢震動極大。藍天公司是嚴景標手中的香餑餑的,卻被潘寶山說成是黑了心,而且又暗諷嚴景標是黑心賊。由此看來,潘寶山和嚴景標的矛盾確實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程度。
馬晉賢知道誰都不能輕易得罪,因爲對比分析一下嚴景標和潘寶山的實力,眼光稍微放長遠一點,還真分不出伯仲來,不能急着排斥任何一方。馬晉賢非常清楚,雖然嚴景標是現任市委書記,可過兩年也就退了,而且照形勢分析,他再往上走的趨勢很弱,反過來再看潘寶山,他的發展後勁卻很強勁。
總而言之,在角力雙方沒有分出明顯勝負的情況下,不妨做個兩面派。
“潘常委你放心,回去後我立刻就着手處理!”馬晉賢保證似地說道,“不處理出個結果,你就處理我!”
“話也不能那麼說。”潘寶山呵呵一笑,他明白馬晉賢的想法,官場上稍微有眼色的人說話沒有不漂亮的,“盡力吧,盡力就行,畢竟有些事做起來會不太順利,但是有些干擾也要能抗得住。”潘寶山這麼說,是暗指馬晉賢可能會遭到來自嚴景標的壓力。他知道,如果嚴景標施壓,馬晉賢是不可能扛住的。但是,該說話的話要說,他也要給馬晉賢一定的壓力。
但是,馬晉賢巧妙地把壓力給卸了,他直起腰板響亮地說道:“房地產商的公關能力很強大,這是大夥都知道的,不過在我面前沒有用。潘常委你都這麼交待了,我肯定會扛得住藍天公司方面的壓力。”
“哦。”潘寶山很玩味地看着馬晉賢笑了笑,“馬局長,你很能幹啊。”
馬晉賢肩膀一塌,笑道:“潘常委誇獎了。”
“不是我誇你,的確是你很優秀,所以,不管是來自藍天公司還是其他路子的壓力,我相信你會化解掉的。要不怎麼說事情交給了你,我就放心呢。”潘寶山說到這裡不再給馬晉賢耍滑的機會,話題一轉,道:“對了馬局長,現行的房地產廣告發布暫行條例,應該是九八年十二月修訂的,條例對房地產廣告內容和用語都作了明確的規定,不能假借類似就近入學的旗號來宣傳什麼學區房,相關的處罰標準有哪些?”
“好像還沒什麼具體的處罰標準,大概是違反規定發佈廣告的,由廣告監督管理機關責令停止,並視其情節嚴重程度予以通報批評,再處以違法所得三倍以下的罰款,但最高不超過三萬元。”馬晉賢抿了抿嘴脣道,“罰款不是很多。”
“不是很多,簡直太少了。”潘寶山道,“三萬?對藍天公司來說就像一截頭髮絲。”
“是,三萬是太少了。”馬晉賢道,“即使對小房地產商來說都根本不算什麼,何況是藍天公司。”
“所以啊,有一點就顯得特別重要了。”潘寶山拉着嘴角笑道,“視其情節嚴重程度予以通報批評,那可是個重磅炸彈,馬局長,你可要認起真來。”
“哦,那是。”馬晉賢不自然地笑着點頭道,“房地產商最重視聲譽,通報批評對他們來說還是很有分量的。”
“你們通報批評,然後讓媒體再曝光,藍天公司欺騙購房者的行徑就暴露無遺了,那樣的制裁,比罰他們三百萬都有效。”潘寶山笑道,“所以說,馬局長你的擔子不輕吶,第一步通報批評的工作要做好,否則後續媒體的報道就跟不上了。”
“好的潘常委,回去我一定落實!”馬晉賢見事情沒有什麼迴旋的餘地,回答起來也乾脆得很。
馬晉賢的乾脆,並沒有讓潘寶山放鬆下來,他知道此事不會一帆風順,一旦有了動靜,嚴景標不會坐視不問。所以,前期行事的方式很關鍵,最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事情辦出來,打嚴景標個措手不及。
“馬局長,藍天公司與我們松陽地方肯定有這樣或那樣的聯繫,有事發生必然會找關係通融,因此,我有個建議你聽聽看是否可行。”潘寶山開始了進一步的籌劃。
“潘常委您說。”馬晉賢很恭謹,此時也不多想了,因爲他看出了潘寶山的決心,如果玩什麼花子,肯定要有麻煩上身。當然,順了潘寶山,必定要得罪嚴景標,同樣會挨剋。
“對藍天公司的通報批評,肯定要建立前期的核查基礎之上,爲了不打草驚蛇,所以你安排行動的時候要低調一點,儘量別引起他們的警覺。”潘寶山道,“等一切就緒後,不動聲色地就通報了,藍天公司再有本事也迴天乏力。”
“行,就按潘常委的指示辦!”馬晉賢毫不含糊。
“還有,就通報一事讓媒體曝光的問題,要同步進行。”潘寶山道,“到時我通知媒體到你們工商局去採訪,第二天就讓曝光稿件見報。”
“嗯,那更好!”馬晉賢使勁一點頭,“潘常委,您安排得很周到。”
“說周到還談不上,事情的背後總有千絲萬縷的勾連,不可能考慮得面面俱到。”潘寶山笑道,“馬局長,這對你來說擔子着實不輕,所以我想了,事情進展到一定程度,會不會碰巧你有出差任務而不在松陽呢?”
“哦?”馬晉賢真的是一愣,萬萬沒料到潘寶山竟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原本談話進行到一半時,他就想到了這一招,到關鍵時刻把事情吩咐好了,然後找個藉口出差,儘量把對藍天公司通報批評的事推遠點,以便減輕責任。
潘寶山從馬晉賢發愣的神態能揣摩出點他的想法,索性就把話再說白一點,“馬局長是聰明人,我建議你在合適的時候不妨出個小差。”
“對對對,是那麼回事!”馬晉賢緩過神笑了,有點尷尬,道:“還是那句話,到底還是潘常委想得周到。”
“我也還是那句話,談不上週到,只是盡力減少些不愉快就是了。”潘寶山笑道,“馬局長,回到正話題上,做事兵貴神速,看看就這兩天,把通報批評的事敲定下來,然後給我個確信,以便安排媒體方面的事情。”
“好的好的。”馬晉賢連連點頭,“那我就先告辭了,回去就立刻着手。”
潘寶山點點頭,馬晉賢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出了辦公室沒走出幾步,馬晉賢突然嘴角一歪,無聲地笑了,他想到了一個問題,或許工商局對藍天公司的通報批評並不能如潘寶山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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