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可定坐在回春江大飯店停車場取車的計程車上,當他再次想到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忽然他有意無意地發出了一聲長嘆,然後又是輕輕地搖了搖頭,使得在旁邊一直悶聲開車的計程車司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這時,伍可定突然從腦子裡冒出了一個念頭,他想和這個計程車司機好好聊一聊,看看這個司機對這種夜不歸宿的事情,到底有什麼抵禦的好辦法沒有。
因爲,伍可定在這裡想着,像出租車司機這樣的職業,他每天要碰到不少深更半夜回家的男人。反正這個司機又不認識我,他何不跟司機講講真話,順便也聽聽一個外人的意見。想到這裡,伍可定便笑着說道:“師傅,如果我剛纔在外面做了壞事,老婆來電話又沒有接,但我又想在她面前保持以前的好形象,你幫參考參考看,我怎麼跟老婆說好呀?”而他身邊的司機,卻只是望着伍可定笑,然後搖了搖頭。
直到到了下一個十字路口,這個司機才坦言說道:“像你這樣的客人我還真拉過了不少,像你這麼坦率的還真不多啊。先跟你說些我自己的事吧。出來混的男人,一定要有面子……朋友們兜我怕老婆,所以,只要是一交班必須準點回家……可是,人總得有幾個朋友吧?作爲一個男人,在家聽老婆的,但是在外面,面子就必須得有!這不,昨天,我就被朋友抓去喝酒,正喝着,老婆大人來電話了,我正準備接,那幫朋友硬說我是怕老婆,還跟我說是男人就不要接。我怎麼辦?爲了面子,我真沒接,牛吧?”
聽到這個司機如此坦陳直接說自己的事情,伍可定一邊聽着一邊微微點頭,並且說道:“那是因爲你沒做壞事,也可能你們兩口子的感情好,她相信你,你呢,事後也能向她解釋清楚。而我的情況就不一樣了,我不能和她說真話,得向她撒謊,而且,這謊還得撒得讓她一丁點兒都不會懷疑。”
“原來是這樣的啊。”這位計程車司機的話匣子打開了就關不住,他說,“那我就再跟你說件事吧,是我一哥們兒的真事。他有次去酒吧,碰到了單位的領導,這領導可不是一個人,帶着一個年輕漂亮的小蜜哩。他可不敢上前打招呼,他傻呀?可就在這個時候,出狀況了,領導老婆尾隨過來了。領導其實早已看到我那哥們兒,也是裝作沒看見。在情況萬分緊急之下,只好抓他的壯丁,讓他充當自己小三的男朋友。他呢,還不得乖乖地一直陪着領導和領導的老婆喝酒唱歌?爲了做得像一點,他還得裝作與領導小三不時卿卿我我,又怕領導怪他乘機揩油心裡不高興,你說他有多難?完了還得把領導的女朋友送回去。這一折騰下就到這個時候了?我跟你說,他也是有老婆的人。可這事電話裡能說得清楚嗎?這事能當着領導和他老婆和他小三打電話嗎?當然不能。我說,你呀,揩油把這事搬到自己頭上。你老婆不會去調查的,那不等於替你找死嗎?”這位的哥司機這一番話說得伍可定都笑了。
伍可定和這位計程車司機一邊說着話,當然這部車也是在伍可定的指揮下開到了他自己的車子旁邊,但這時伍可定才發現,他身上沒有零錢,於是他掏出一張一百元的整鈔遞過去,並讓他不用找了。
看到伍可定這麼說話,的哥挺高興的,但他很快還是把零錢找給了他,並且說道:“這該多少就多少,您別讓我佔您的便宜。”完了的哥說:“我看大哥是個有身份的人,這家啊,這老婆啊……嘿嘿,不好說,您說是不是?”
又過去了十多分鐘,伍可定開車回到家裡的時候,很遠就看到書房裡的燈還亮着,他沒有想到這麼晚了郭業紅還在等他。
的哥司機最後的那主意也許真的可以試一試?但就在伍可定掏鑰匙開門之際有了一個更絕的主意:他被市紀委的同志叫去喝茶了。
伍可定在這開門的關鍵時刻能夠想到這種說法,應該會讓郭業紅有種提心掉膽的感覺,他甚至能想象出她聽了這話會是一副什麼表情。非常情況下,當然就得用非同一般的策略去應對。他甚至想好了回答的話——我當然沒事。我能有什麼事?這事太明顯了。肯定有人在背後在搞我,我都能想得到那人是誰了。
對不起,業紅。只能讓你虛驚一場了。
放心放心。真的沒事。有事他們能讓我回來嗎?不過,這事也不能太掉以輕心了,我不還在競聘局裡的副局長的過程之中嗎?這江湖險惡,這一不小心啊,到時候那可就會前功盡棄了。
這時,伍可定在門口深呼吸一口氣,掏出鑰匙,心情忐忑地把門打開了。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隨着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響,郭業紅埋着頭正用兩隻手使勁搖着輪椅往門口移過來。
看到郭業紅的出現,這伍可定慌忙迎了上去,帶着歉意地小聲地說道:“你怎麼還沒有睡啊?對不起,我……”
郭業紅一把抓住伍可定的胳膊,着急地說道:“你什麼都別說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這時,伍可定本來想找個地方先把那裝着食物的打包盒放下的,但卻被郭業紅一把搶了過去,“你帶的是什麼呀?呀,是春江苑的豆腐丸子啊。”她馬上換成了歡快的聲音,但卻是埋怨的語氣,“看你,每次在外邊吃飯都這麼惦記着我,好像我是個饞貓似的,也不怕別人笑話你。”
看到這個郭業紅好像是真的沒有生氣的樣子,伍可定的心裡邊的歉意也就更深了,他知道自己對不起自己的老婆,但有時候這事情就是那樣的身不由己,當然這有自己的原因,也會有別人的原因,只是他現在如果要想解釋的話,就更加解釋不清了,於是,他實在是不知道自己還能和她說些什麼好了,因爲她已經在書房不睡覺,等自己快一個晚上了,所以他此時只能是伸手在郭業紅頭上揉了揉,抿嘴笑笑,算是表達自己心裡的歉疚。
郭業紅仰頭望着他,往他懷裡依了依,然後說道:“累了吧,?快去,我幫你放了熱水,你去泡個熱水澡吧。”
伍可定這時有些驚訝地說道:“你……你怎麼放的水呀?噢,我是說那小品兒呢?她去哪了?”
伍可定實在沒有想到,這郭業紅是拖着這樣一個不方便的身體,來爲自己放洗澡水,如今想到這些,他真是很恨自己,爲什麼就不能抵禦住那個美女何小西那身體的誘惑呢?可如今,他是真的後悔得要命,就差點把自己的腸子都悔青了,難道不是嗎?
而現在伍可定是美女也沒有得搞到,反而被何小西的前男友孟朝陽給算計到,還好當時他和何小西並沒有寬衣解帶,要不然這事情就不會有這麼容易脫身的了,不過他現在也已經算是真正地認識何小西了,他以後在再次面對這類的美女的事情上,他一定會知道小心的,尤其是面對像何小西這種胸特別大的女人,更是得要千萬控制住自己才行,可不能在同樣的問題上犯兩次同樣的問題的,有關這一點他還是記得非常清楚的。
“她去見老鄉了,明天一早回來。”郭業紅柔聲地向伍可定解釋說道。
“她怎麼……你不方便,怎麼放的水啊?萬一你摔倒了,那可怎麼是好啊?”伍可定說話的聲音竟然有些顫音,他是不能想象得到,一個下半肢東腿沒有了的人,這時,他真的是不知道他是怎麼放的,他每每想到這些,他的心就很疼。
“沒事。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水冷了兩次,這是第三次放的。別愣着了,你快去泡澡吧,快去。”郭業紅還在說着話的時候,伍可定便把她連人帶車推到臥室裡,安頓她睡下,她的身體很輕,像一隻貓似的。實際上,伍可定做這些的時候,她也像一隻貓似的安安靜靜。
這時,伍可定實在是忍不住自己的情感,他儘量直視着郭業紅的眼睛問道:“你爲什麼不問我爲什麼這個時候纔回來,爲什麼沒接你的電話?這一切的一切,你都不想知道嗎?”
郭業紅聽完伍可定的話,她顯得很寧靜,然後她的嘴角牽動了一下,算是一個簡單的微笑了,然後說道:“我怎麼會不想知道?我當然想知道。但是,我不會主動去問你。能說,不用我問你自然也會說;你要不想說,就算是我問你,也只是會逼你說假話對嗎?”
看到郭業紅已經把話說得是這麼透徹,伍可定就覺得自己真的是太虛僞了,自己這樣地活着就簡直還不如一個身帶殘疾的女人,前面他還想好那些種種說辭,現在也已經沒有再編下去的必要了,但他也不能就直接把上何小西家裡的那種事情說出來,因爲他實在沒有臉把這件事說出來,儘管他今晚上並沒有在身體上背叛郭業紅,但他卻沒有這個勇氣和她說出真正的實情。
想到這裡,伍可定像是很理解似的頻頻點頭說道:“今天在外邊喝了兩頓酒,不僅喝雜了,而且還喝到了假酒。我差點就死了,被他們送到醫院裡打了兩瓶吊水才緩過勁來的。”他進門之前想好的那套被檢察機關請去喝咖啡的那套說辭,他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來,因爲他覺得編那種瞎話,好像也忒沒有良心了,自己的老婆對自己這麼好,你還這樣的瞎話來嚇她,你自己的於心何忍啊!所以當那些說辭都已經就到嘴邊了,但他還是沒有把那些話出來,而是臨時編了一些喝了假酒的瞎話應付應付了,也不管郭業紅信不信了,但伍可定覺得這次就算編瞎話,但那也得編啊,要不然這個郭業紅的心裡會始終有一個坎,那將是很難逾越的心坎啊,而就算是編了一套說出去了,那也將會比不說好些,至少她認爲我已經把能說的說出來了,而只要自己說出來了之後,她就會相信,而至於她到底信不信,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但伍可定希望她能相信,最好能信……
伍可定的話說完了,郭業紅就很快地應聲說道:“這事情怎麼會這樣呢?”此時,她的臉上顯得是一臉的疑惑寫着,反正她此時的表情十分地複雜,讓人一時半會地也是讀不懂。
伍可定這時就繼續解釋說道:“我先是和林雙成在喝的,後來他有事先走了,又來了幾位朋友,喝的是他們自己帶來的茅臺酒,其中有一個是政府接待辦的,照理講那酒也不應該是假的啊,可偏偏遇着偏偏,他們帶來的酒就是假酒,加上我,總共是放倒了三四個。還不敢對外面的說,本來是朋友聚會,真要是喝死了,還不能算因公殉職。”
伍可定一口氣把那些瞎話一口氣兜完了,原來的那些倒是一個都用不上。
他只是覺得現在說的這些好像更容易讓郭業紅相信,而且好像也合乎情理一些。
果然,聽了伍可定的這些話,郭業紅伸出兩條胳膊一把抱住了他,用自己的頭在他胸脯上蹭了蹭,擡起頭來時已經是淚花閃閃。她再次牽動了一下嘴角,伸出右手在他臉上摸了了一下,輕聲說道:“老公,以後你可不能再這麼喝了,你要真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你要我怎麼活啊?何況我又是一個這樣的身體狀況,那可是離不開你的啊。”
這時,伍可定被郭業紅的這話所感動了,喉嚨裡哽咽着,卻不知道說什麼。
郭業紅把這伍可定朝外推了推,讓他趕緊去洗澡去,她擔心浴缸的水又會冷了。
而伍可定點了點頭,便來到了浴室,一邊盯着鏡中的自己,一邊慢慢地一件一件地脫乾淨了身上的衣服。他跳進了浴缸,享受這溫熱的液體對身體的包容,對着天花板吐出一口長氣。
他的手一痛。原來是在何小西家裡的時候,被何小西的前男友劃傷的右手大拇指的地方牽痛了某個痛感神經。
伍可定把手舉起來一看,是一道淺淺的清洗的傷口,像是一隻紅筆在指頭上面寫的阿拉伯數字1.他用勁擠一擠,仍然有血絲滲出。他把那隻手再次浸到水裡,發現已經不像剛纔這麼痛了,而且,那血絲一下子就滲開看不清了。
這時,伍可定再次仰頭望着天花板,然後再次使勁把自己眼睛閉上了。
伍可定爲了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些,他捧了一捧溫熱的洗澡水澆在頭部,任那些熱水順着自己的額頭鼻樑往下流淌,但突然之間,他覺得自己的胃部不知道什麼原因,一陣一陣地痙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