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生活了多年的美籍華人宋子朝,由於受到在美國生活時的習慣影響,早已養成了一上車就順手繫上安全帶的習慣,但讓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正因爲他的這個習慣卻使他在中國送了命,因爲撞他們的那輛渣土車把郭業紅的車子撞得變了形,右邊車頭則更是首當其衝,這樣也就使得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宋子朝變成了夾心餅乾,被擠壓在座位上根本就無法動彈。
而經過出事車輛的行人也是非常地冷漠,打電話給120的是被堵在大街上的汽車司機,市急救中心的救護車倒是很快就趕來了,卻發現怎麼也不能把宋子朝從車內弄出來。這樣一來,那先行趕到的120救護車就趕緊向119求救,還沒等消防官兵把那些變了形的鋼板掰直鋸開,他就因流血過多而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郭業紅在車禍發生的時候,她先是在強大的慣性作用下飛身撞向擋風玻璃,然後被彈回來摔在座位上,五臟六腑並沒有受到被撞扁了的車頭的擠壓。
而且最後醫院裡對她的搶救也是很及時地,經過九個多小時的緊急手術,又經過兩天兩夜的昏迷,她終於脫離了兩天三夜的昏迷,她終於脫離了生命危險。當然,這次車禍給她帶來的代價也是極其巨大的,甚至還是非常沉重的,此車禍造成她顱內出血的同時,讓她失去了骨盆以下的兩條大腿,只是相比於宋子朝來說,她應該還算是幸運的,總算留下了一條命。因爲不管怎麼說嘛,這生命是寶貴,在這個世界上,不管我在做什麼事情,或是得到什麼東西,這些零零總總所有的所有,絲毫都比不上我們寶貴的生命重要。
因爲駕駛渣土車的肇事司機逃逸和造成美籍華人身份的宋子朝因此而命喪黃泉,因此省城春江市的刑警很快就介入了調查。
儘管出事之後的郭業紅一直不能張口說話,她那天下午和晚上的行蹤還是很快就查清楚了。等到她同事的親戚,還有那天那個中醫碩士跟伍可定聯繫送疼痛儀上門的事,這時候,伍可定這才知道,原來是自己徹底地是誤會了她。
潘秀蓉建議把郭業紅轉到她工作的省人民醫院治療,伍可定立即就同意了,他發誓要幫助郭業紅恢復到最好的狀態。
而此時,市住房和城鄉建設局裡副局長職務上的崗位競聘的事情,卻並沒有因爲郭業紅的車禍而停止下來。
伍可定面臨着選擇。
而此時,伍可定卻執意選擇了放棄。因爲在這種情況下,他是不可能離開郭業紅的,也沒了那份心情。與健康的身體比較起來,就算是官再升一兩級的,那又算得了什麼呢?
潘秀蓉卻不同意他的觀點,她覺得對他來說機會來得,如果別人上了他沒上,半步慢下來以後就再也追不上了,這對他來說將會是終生遺憾。再說了,郭業紅已經這樣了,不管你放棄不放棄競爭上崗的事,都不能讓時光倒流,避免已經發生了的車禍。郭業紅現在既不能開口說話,也不能自己進食,完全靠輸液維持生命,你在不在她身邊都一個樣。你就忙你的去吧,這兒有我哩。不管怎麼樣,她是我的表姐呀。
伍可定的發小林雙成知道郭業紅出事前後的事情的真相以後,更是把自己狠狠地罵了一頓,好像郭業紅出車禍與他提供虛假情報有什麼直接關係似的。伍可定只好反過來安慰他,說如果不是鐵哥們兒,你纔不會去管那種閒事哩。你放心,我不怪你,我不會讓你嫂子知道這件事,她就是知道,也不會怪你的。
伍可定也和林雙成談到了還要不要繼續競爭上崗的事,林雙成讓伍可定自己拿主意。儘管他以前一直都在鼓勵伍可定積極參與,但此一時彼一時,出了這種事,不管是郭業紅還是伍可定,心理狀態肯定會發生很大的改變。
如今在自己的朋友圈當中,真正能夠說說心裡話的也就這兩個人,伍可定準備退一步,既不主動放棄,也不再做特別的努力,聽其自然吧。
潘秀蓉仍然覺得這種態度有點消極,抓而不緊等於不抓。越是在這種情況下越要讓身心處於亢奮狀態。潘秀蓉在他們的愛巢裡對伍可定說:“我知道你愛她,爲了她,你得活出你的精彩。更何況……你說過你愛我,你說過我們之間不止上牀那點事,我們已經有了親情。你什麼職務對我來說無所謂,但我希望看到你永遠朝氣蓬勃的樣子。你說過,權力是最好的春藥。”
幾天之後,在潘秀蓉的積極促進和安排下,醫院裡的專家教授組織了一個專家醫療組,定期爲郭業紅會診,終於使她在住院快滿兩個星期的時候情況開始好轉。醫院裡爲她做了一系列檢查,包括心血管超聲、內分泌、免疫系統診斷等三十多個項目。醫生們表示,郭業紅主要臟器情況良好,定期更換導尿管,也很少出現常見的感染,飲食、排便都與正常人無異。腎部管道出現了幾個小囊腫,不會對生命造成直接危害。要不要切除?切除會產生創傷,專家醫療組在仔細評估後,建議採取保守治療的方式。當然,到底採取那種治療方案,最後還得徵求患者與家屬的意見。
潘秀蓉也建議進行保守治療。作爲有着六七年從業經驗的醫護人員,潘秀蓉的病理學知道並不比一個普通的臨牀醫生差,她覺得這個時候應該抓主要矛盾,避免病人受到更大的折騰。她對郭業紅的照顧不僅是盡職盡責的,而且是盡心盡力的。郭業紅出車禍跟她也沒有什麼直接關係,但因爲跟伍可定的隱秘關係,她對郭業紅有一種很深的愧疚感。
通過潘秀蓉的多方奔走努力,專家醫療組還在院裡爭取到了一個科研課題,就是當軀體受到重創後,會發生怎樣的自我調整和應變?病人的心理狀況也在研究內容之列,希望能立體地反映患者身體機能和心理機制的變化。
到醫院來看望郭業紅的親戚朋友絡繹不絕,主要是郭業紅和伍可定單位的同事,而以伍可定單位上的人和也在單位外的朋友居多。郭業紅一直處在失語狀態,每當有人進來,她總是會朝他或她偏着頭,目不轉睛,她的眼睛有點空洞,但清澈明亮。
市住房和城鄉建設局崔文生局長和黨組書記劉書記也到醫院來看望了郭業紅。
當崔局長和劉書記的身影出現在病房門口的時候,伍可定恰好是回頭看到局裡的兩位大領導來了,立馬快步迎了出來分別和兩位領導握手。
“崔局長、劉書記……真是不好意思,還要辛苦你們親自到這裡來看望,謝謝兩位領導的關心……”伍可定分別握着兩位領導的手,嘴上卻好像有點語無倫次地說道,其實兩位大領導的到來,這倒是讓伍可定一點都沒有想到的,因爲不管怎麼樣,自己和郭業紅並沒有正式領證辦事,還沒有受到國家法律的保護,現在他和郭業紅的關係,說得難聽一點,那不過只是未婚男女朋友的關係,他們倆人作爲領檔要來看望可以,但要說不來那別人也是無話可說的,所以在這個問題上,伍可定還是想得很明白的。
“可定啊,出了大事你還是要先鎮定啊,單位裡的事先放一放,說是照顧病人要緊。”局長崔文生此時說的話顯得有點像例行公事,他一邊安慰着伍可定,一邊說話卻顯得言不由衷,好像是在例行公事一樣。
這樣一來,站在一旁的伍可定邊應承邊在心裡直嘀咕:這崔局長讓我把單位上的事情給放一下,而他所指的單位上的事情是指什麼?他伍可定作爲局裡的辦公室主任,而辦公室主任平時管的就是局裡所有人吃喝拉撒的那一攤子,還是局裡副局長一職的競爭上崗的事情?想着這些事情,伍可定的心不由得暗自一緊,心想是不是自己離開局裡的這段時間,競爭上崗的事情是不是又起了某種微妙的變化,如果不是的話,那麼今天崔文生說的話怎麼是這麼奇怪呢?
伍可定一時弄不懂崔文生話裡的含意,所以這一下子他還沒有讀懂崔局長的真正意圖,莫非崔文生有什麼想要安排的人?
想到這裡,伍可定便不再想這麼多,只是和崔文生說一些別的事情,然後就是適當向兩位領導彙報郭業紅病情的進展情況,等該介紹的情況都介紹完,這崔局長卻依舊是惜字如金,始終沒有向伍可定透露更多有關副局長職位競爭上崗的信息,不過最後崔文生在臨走之間緊緊地握了握伍可定的手,好像把千斤重擔都託付給了他似的。
但這局裡兩位領導的態度,如今相比之下,這劉書記的態度就明朗了許多。他上病房看過郭業紅之後,走到病房門外對伍可定說道:“可定啊,現在醫院裡你還能不能脫開身?”劉書記說這些話的時候,好像隱隱還有什麼話沒有說完,但現在好像一時還不能明到和自己說明。
伍可定一看劉書記的態度,他的心裡也多少明白了一些,趕忙答道:“能啊,我這裡可以請一個護工的……”
剛纔從局長崔文生的態度上,伍可定知道這兩位領導的態度截然不同,他就暗自認爲,這一定是副局長競爭的事情有了什麼變數,要不然他們兩位領導的態度,就不會變得這麼陰陽不定的。所以,之前他纔想都沒有想,便直接對劉書記說能。
原來劉書記是要請他吃飯,還點名要讓潘秀蓉一塊參加。說上次他媽媽住院的事麻煩了潘秀蓉,一直都沒有來得及向她感謝。
聽明白了劉書記的真實意圖之後,伍可定的心裡也不知道爲什麼,突然之間閃過一個什麼念頭,這個念頭在伍可定的心裡快速地過了一下,但最終因爲這速度太快了,伍可定還是未能看清楚。
這時,伍可定不好替潘秀蓉謙虛和拒絕,嘴裡也是先“好好好”應承着。然後就說道:“要不,我現在就給潘護士長電話?”伍可定一邊說着,一邊就要拿出手機做出想要打電話的樣子。
但這劉書記卻突然說道:“可定啊,你還是把她的電話號碼給我,我親自跟她說吧。”
但等伍可定把電話號碼給了他,劉書記又想了想,說要不還是你來跟她打吧,我怕太唐突。伍可定便當着劉書記的面撥了潘秀蓉的電話。
不巧的是潘秀蓉沒有時間,她今天得去省公安廳看望自己的父親母親,這會已經快到家了。
劉書記顯得有點遺憾,但臉上的失望表情只晃了一下就過去了,他說:“她不能來也好,正好我跟你聊聊競爭上崗的事。”
待到了春江市迎賓飯店春之都酒樓的小包廂裡,劉書記真的向伍可定透露了一些有關這次競爭上崗的新情況,具體來說就是將引入民衆打分的機制,加大羣衆滿意度在綜合評分中的分量,把領導評價、羣衆評價、相關職能部門評價與社會評價結合起來,多渠道、多角度地對擬競爭上崗人員進行評價考覈。
伍可定的大腦飛快地運轉,猜測劉書記跟他講這番話的意思。他當然知道,所有的制度都是人定的,所有的制度都不可能盡善盡美,都有可操作的空間。所謂的改革新思路,恐怕不過是作作秀而已。從理論上來說,在設計幹部選擇制度中多傾聽羣衆和社會各界的意見是對的,但在實際操作中,領導除了按規定戰友有高比例的權重,對羣衆和社會各界仍然可以起到相當程序的引導作用。
但現在最關鍵的問題還不在這裡,而在於劉書記主動跟他談起這個話題本身的象徵意義。伍可定知道,現在單位裡真正的一把手是書記而不是局長,在安排職務時,書記和局長的權力之比是七比三對九比一。崔局有他力推的人,他跟城鄉規劃建設的黃處長不僅是校友還是老鄉,兩個人走得近在局裡已是公開的秘密。伍可定覺得在崔局長心目中他是無論如何也趕不上黃處長的,想得到他這一票看來比較懸。
在這種情況下,劉書記卻主動向他伸來了橄欖枝,他如果還不主動表態,仍然僵化的固守於在兩位領導之間保持中立的原則,最有可能的結果會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劉書記會這麼想,你不願意成爲我的人,等你真的當上了副局長我還鎮得住你?你能力強又怎麼樣?你能力強又是我的人才對我有好處,你能力強可是不聽我的話那我就是在培養一個潛在的對手。還有,如果你不是我的人,我力挺你,那些真正跟我的人就會有意見,這種示範效果會很糟糕,只會讓下面的人三心二意。這種事只有傻子纔會幹。
是的,在官場上混說複雜複雜,說簡單簡單。複雜就不說了,說簡單一句段子就夠了,就是表揚了指鹿爲馬的,提拔了溜鬚拍馬的,累壞了做牛做馬的,整死了單槍匹馬的。
想到這裡,伍可定知道應該趕緊表態。他從座位上站起來,打開茅臺酒酒瓶,親自替劉書記把酒斟上了,他未語先笑,說:“劉書記,您是瞭解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