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伍可定這樣充滿疑惑的問題,東潤省省委書記就在心裡暗自發笑,心裡不禁在暗自說道:那當然是啦,不讓你去做的話,我還這麼正兒八經地和你說個什麼勁啊。不過楊天庭畢竟還是一個省級領導,此時就算他的心裡對某個人再有什麼意見都好,他都肯定不會在表面上說出來的,這時,他嘴巴上卻點點頭說道:“是的。目前南平地區正值一個多事之秋,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南平地區工作就顯得更加重要了,而且還要準備撤地建市等等方面的工作,因此,那裡的政府方面的工作就更需要一個得力的人去負起責任。”
望着楊書記那個熱切且不容推諉的眼神,伍可定趕緊接着問道:“楊書記,那省委是不是已經決定了?”
“省裡也是昨天剛開過常委會,常委委託我同你談話。”楊天庭這時候開始變得再次嚴肅起來,“省委要求你,一、加強班子團結,尤其是同吳天國同志的團結,形成合力,減少內耗;二、發揚拼搏精神,大開放,大跨越,儘快構建一箇中等城市框架;三、減輕農民負擔,提高下崗職工的就業率,保持社會穩定。至於以後的具體工作,省委還要具體部署。你,有什麼要求嗎?”
在很多人看來,地區行署專員那可是一個肥缺啊。從前途上來說,兼任着南平地區撤地建市政府籌備組組長,同時也是地委副書記。按照通常的安排,下一步就是到省裡任職了,那時你將會有一個更大發展舞臺發展。
南平地區的情況,伍可定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點的,再分得詳細一些的,比如傳統農區,派系紛雜,民風剽悍。古代時,這裡還有過不少次的農民起義,近代史上,這裡還出過土匪劣紳,當代誣訟亂告。地廳級幹部圈子裡流傳着兩句話:東西南北中,別向南平行。近來一個時期,據伍可定所知,這外派的一、二把手基本上都能沒有在南平幹滿一屆的。伍可定這時也知道,自己由於做事都喜歡低調行事的,而且也不是怎麼喜歡在上級領導那裡走動的,更沒有向市委和省委任何領導彙報過思想,也沒有向領導提出自己有能力力主一方的能力,所以現在這麼個天大的好事好不容易就這樣給砸對他了,那麼那些好的地區和城市哪裡會能輪得到他呢,況且,如今自己的資歷還是尚淺的那種,自己現在只是一個縣的縣委書記,級別也不過是縣處級的領導幹部,但不久自己很快就要從一個正處級的領導幹部變爲一個全省最大地區的專員,不久這個地區即將撤地建市,自己還又要當市長了,這在常人看來是多麼難以企及的。看來,於情於理是沒有價錢可講了,那就圍繞着省委的三條表態吧:“請省委放心,我個人堅決服從組織決定,一、搞好班子團結,不管是什麼情況下,如果班子不團結,責任在我;二、用足用活政策,擴大開放,力爭五年大變樣;三、依法行政,保證社會穩定和經濟發展。”
伍可定看省委書記楊天庭書記一直在那裡點頭微笑,於是伍可定趕緊趁火候就勢說道:“不過,先給我一個月時間去南平摸底調查一下,到時候提個綜合治理方案,咱們省委、省政府可要特批喲。到時候,多給我們南平一些優惠政策啊。”
“不會讓你亂鑽空子的。”楊書記說,“不過,有些事情好商量。你最近在看什麼書呢?”楊書記一邊說着一邊起身站在書架前,伍可定知道一時半會兒恐怕回不去了,本來他還想乘着這個難得的機會,等在回城關的時候,順道在東城市停留一下的,他想去學校看看兒子冠冠的,然後順便也見見自己紅顏知己、同泉縣招商辦主任楊玉敏的,現在看來估計是有點難了,想到這裡,伍可定趕緊起身主動在楊書記和自己的杯子裡續上水,作好一個長談的準備。
這時,秘書小榮走了進來:“楊書記,快七點了,你不是還要和伍書記下盤國際象棋嗎?”
“這國際象棋就不打了,聽說他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又是有名的‘常悔牌’,我們邊看新聞邊聊吧。你去食堂安排點吃的,再弄點南平大麴,我聽說我們伍專員可是管一瓶的喲。”
伍可定看到人家楊書記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就算是再出於無奈,此刻也只好欣然陪同大領導了。
但看來,他答應今天去楊玉敏的的事兒可又要爽約了。他心中暗暗地嘆了一口氣,心裡在對自己說道,有時候,這顧事業往往真的就顧不了那種兒女情長的事情了!
伍可定在省城見過省委書記楊天庭不久,在那夜幕中的東潤省會的星光大道,車水馬龍,流光溢彩。在星光大道北段一家叫“星水澗”的茶館的日式房間裡,新任南平地委書記吳天國正端着熱騰騰的毛尖,眺望着窗外生悶氣。按說他由專員升任爲書記,他該高興纔是啊,但這會兒他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今天下午四點半,省委的談話,是由東潤省長張劍平和管組織工作的副書記尹家常來和他溝通的。而據可靠人士給他傳遞來的消息,同新任專員伍可定談話的,竟是省委的一把手、省委書記楊天庭!談完話後,這個一把手竟然還請伍可定在家裡吃了飯!他心裡清楚,一頓酒席無所謂,關鍵是待遇不同。你一把手單獨交代工作,可以,安排吃飯也應該邀請我呀。這事兒雖不大,可是,改日傳到南平來了,不知會有多少個版本呢!以後這南平的工作我該怎麼開展才好啊?
他隔着茶室的落地窗,隔着璀璨的夜景,望着人聲鼎沸的恆源大廈,一種無奈和失落感漸漸席捲包圍了這位異鄉客。熱鬧中的寂寞是最大的寂寞,人羣中的孤獨是最深的孤獨。
四年前,在東北某市任市長的吳天國正躊躇滿志地奔波在白山黑水間,規劃實施着發展藍圖時,被中組部一紙調令交流到南平地區。在南平這塊古老陌生的土地上,白天前呼後擁,熱鬧非凡,可每當日暮星稀,尤其是在舉目無親的夜晚,他感到一切都顯得陌生,似乎自己就是那水中的飄萍,溝通上、生活上的孤獨,促使他熾熱的內心時常期盼着語言的交流甚至是野性的呼喚。按捺不住寂寞的他,也有幾次差點沒把握住自己,險些*。不過,爲了仕途,爲了前程,他還是忍了。楊玉玟——這個小妖精,每次都把他弄得火燒火燎的,怕見她又總忍不住想見她。下午給楊玉玟撥了幾次電話,都無人接聽,本來煩躁的他更焦躁不安了。
他在東北本有家室,當初他娶回家的那可是哈工大的校花啊。妻子爲他生下一個寶貝兒子後,爲了照顧家庭,放棄了本來非常好的工作機會,到省婦聯找了份閒差,相夫教子,一家人其樂融融。前年,黑龍江發大水,一時沒有看管好的兒子約幾個同學去看百年不遇的洪水,結果失足溺水而亡。這可是他們家的獨苗啊,已到知天命年紀的妻子竟因爲此事,精神失常了。吳天國壯年失子而後嗣無望,當然也是悲痛至極,但是,看到妻子已然在生活打擊下跌倒,他無論如何都得撐住啊。
最近,他把妻子接到南平這邊來了,一是爲了更好地照顧妻子,同時,也爲了能時時提醒自己,掐斷罪惡的念頭,千萬別在生活作風問題上栽跟頭。不過,儘管對妻子悉心照料,她的病還是時好時壞,前一陣又加重了,在家裡砸東摔西。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好把她暫時送到省城的安定醫院,讓妻子接受一下正規治療。看着妻子穿上白色住院服,和一些同樣精神上有問題的患者在那裡靜靜地坐着,時而莫名其妙地又說又笑,他心裡像被刀絞一樣難受。可是,人生無常,有什麼辦法呢,人生無常啊!
今天下午,東潤省委找他談過話後,他本打算去看一下尚在醫院治療中的妻子,但省委的召見形式又使他改變了主意。此刻,他心亂如麻,想一個人清靜一下。而且,他知道楊玉玟已從歐洲回到省會了,如果能把她約出來茶聊,無論對此刻的心境還是對以後開展工作都會不錯。畢竟,這個和他有幾分交情的女人正是伍可定正在交往的準小姨子,也好趁機打聽一下這個新任的伍專員的動向。
吳天國打電話時,楊玉玟正收拾從國外帶回的物品呢,整整兩大箱時裝,還有各式各樣淘來的寶貝。她嘴裡一邊哼着曲子,一邊拎起這件扯過那件在身上比試。穿衣鏡裡,盡是她自我欣賞、自我陶醉的表情。
她把手機放在振動上,當發現有吳天國的來電後,連忙給他回了過去。吳天國告訴她:“我在老地方等你。”楊玉玟一聽,趕緊換上在巴黎剛買的裘皮大衣,並精細地描畫了一下自己的眉眼,確定風情萬種呼之欲出的時候,又連忙從箱子裡取出那幅齊白石的《牧牛圖》,然後就匆匆往“星水澗”趕去。
“星水澗”的暖氣燒得很熱,使文玟顯得更加容光煥發。吳天國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着楊玉玟,這女人,肌膚如玉,美目流盼,一顰一笑間都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風韻。而且,緊身薄衫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充滿青春朝氣的惹火身材。再加上她此刻的嬌媚神態,真是讓人忍不住往歪裡想。
吳天國從楊玉玟身上把目光收回來,低着頭一邊擺弄茶水,一邊輕聲感嘆:“還是洋水滋人哪,你今天真是魅力四射,光彩照人。”楊玉玟沒有聽清,忙問:“什麼?”吳天國故意笑而不語,半仰着頭眯着眼睛笑她。楊玉玟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攥起小拳頭一通捶打:“你啥時嘴裡能吐出象牙?”
一番說鬧過後,楊玉玟展開了帶來的畫卷:“這可是我託人從北京買來的,你看看怎麼樣?”吳天國湊過身去,低頭辨認着題款:“宰相歸田,囊中無錢,寧肯爲盜,不肯傷廉”,想來應該是真跡,忙打哈哈說:“不錯。這東西值錢啊!你這是花多少銀子淘換來的?”“錢?爲什麼非要有錢才能淘換來。這是我用臉換來的!”楊玉玟嘴角掛着淡淡的笑,擺出一副高傲的姿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吳天國,等待他的回覆。
“哈哈,那就先謝謝你楊大小姐嘍。”吳天國收起畫卷,笑着招呼楊玉玟坐好。兩人一邊品茶,一邊東拉西扯了一通她去歐洲的事情。看楊玉玟談興正濃,吳天國話鋒一轉,貌似無意地說道:“伍可定要去南平做行署專員了……哦,對了,這個人是你的準姐夫吧?”
這時,楊玉玟不禁一愣,臉上的笑頓時僵在了那裡。這話題轉得也太快了吧,怎麼一下子就轉到了的準姐夫伍可定身上了呢?因爲伍可定和他姐姐楊玉敏還沒有結婚,但他們兩人的關係已經非同一般的了,看楊玉玟驚訝,吳天國忙解釋道:“今天下午我去省裡開會,也是剛剛知道的。而且,聽說此人正巧還跟你沾親。能談談他嗎?我挺想了解一下伍可定的。”楊玉玟一聽這話,立馬高興起來,吳天國是書記,伍可定是專員,這麼說來,以後她就可以在南平通吃嘍:“太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