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全縣的幹部大會,按照城關縣以往的慣例要舉行一個招待晚宴,宴請市裡來的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安容生及其隨行人員,同時也有爲伍可定新任縣委書記慶賀的意思。城關縣縣委辦公室主任莫東勝,四十餘歲,中等身材,有些胖,面善,一看這個人的面相就知道這是一個極其實在的一個人,此時他匆匆跑來向伍可定請示工作,開過會,宣佈完任命書,伍可定就是正兒八經的縣委書記了。伍可定自己還沒有完全能夠適應城關縣這個新環境,而且他過去做的都是副職,可如今他一下子已經調了個角色,他也是一下子暫時沒有能夠馬上進入角色,但莫東勝卻很很實誠但也並不缺少靈活,按道理他應該先通過副書記樑必成後,才能再找伍可定的,但他今天卻直接跳過副書記樑必成向伍可定請示工作。以前縣委書記職位空缺時,樑必成臨時主持縣委日常工作,縣委辦這邊有個大事小情的,莫東勝都是向樑必成請示,現在新任書記到位了,自然就不需要再多此一舉了。做此官行此禮,一切按遊戲規則辦事,就算是這個再實誠之人的辦公室主任
莫東勝,也知道自己此刻最應該做的事情是什麼,莫東勝頂着腳尖在伍可定的耳邊說道:“伍書記,待會兒舉行晚宴,您看範圍是大還是小?”
莫東勝此刻雖然言語簡短,但他此刻所要表達的意思,伍可定還是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這個關鍵詞就在大範圍還是小規模了,而所謂的大範圍,伍可定不用莫東勝解釋,那就自然是今天來參加全縣幹部擴大會議的人來者有份,而全部參加今天的晚宴,那樣的話就要擺上十到十二桌酒席還有點勉勉強強;但如果是隻是小範圍的話,那就只有幾個主要領導參加,書記、縣長,還有人大主任和政協主席等少數幾個人,再加上安容生和市裡的隨行領導正好湊一桌,簡簡單單,當然辦公室主任莫東勝要跑前跑後的做好服務工作,自然也要作陪。
聽到莫東勝的話後,伍可定是有些猶豫了,此刻他是在想着,自己剛剛來城關縣任職,自己馬上就帶領全體幹部大張旗鼓地大吃大喝,這多少都是有一些不合適,甚至不但不合適還真的顯得有些太張揚了,簡直就是有些太鋪張了,伍可定想來想去最後想先聽聽辦公室主任莫東勝是什麼意見,於是伍可定有點像是在試探性地問道:“莫主任,那你看呢?”伍可定知道自己此時是單槍匹馬、隻身一人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任縣委書記,雖然他已經是這裡的一把手了,但他認爲還是更廣泛地聽聽大家的意見,這樣纔是一個明智之舉,而莫東勝就應該是他接觸得最多的一個聲音,所以他首先就想能聽聽莫東勝對此是怎麼看的。
“我覺得還是小範圍比較好吧,因爲大範圍的話,這參加會議的人數好像也忒多了一些,這樣一來的話,成本也要得太高了,對外界的影響也是不太好,我們城關縣也還算是一個貧窮縣的範疇之內的。”莫東勝儘量小心翼翼地說道,像伍可定這樣子徵求下屬意見的領導,在他莫東勝的記憶力,還真的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在他的印象裡邊,他認識的領導基本上就沒有哪個有持這麼低調的,在他見過的領導階層當中,從來都是說話做事都是說一不二的,哪裡會有像伍可定這樣徵求你的意見,而正因爲是他沒有經歷過,所以他在表達自己的意見的時候,就顯得格外地小心了,他生怕自己的一個口誤,會引起領導的誤會就不好了,因爲這可是自己第一次和新任的縣委書記合作,所以他儘量要剋制自己心裡的浮躁和急切,以期望在自己的新領導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嗯,我覺得可以,還是就考慮一個小範圍的晚宴吧。這不過是正常的工作調整、職務變動嘛,是沒有必要大張旗鼓搞得太鋪張的。”莫東勝的意見正好與伍可定的想法不謀而合,伍可定覺得自己初到城關縣任職,自己在這邊做的任何事情,都應該一切以城關縣的發展爲前提,所以他就想盡量低調一些,不要讓人以爲自己當了縣委書記就大擺宴席,大肆慶賀,以免影響不好。但是如果只是舉行小範圍的宴會的話,那些來參加會議的部委局辦的頭頭腦腦們就得打道回府,似乎又有些生硬,不近人情,這樣也容易得罪人,所以伍可定纔會特意先徵求了辦公室主任莫東勝的意見之後才最後確定。
莫東勝看到伍可定聽取了自己建議,他心裡難免有些暗暗竊喜,心想這個新來的縣委書記好像還比較懂得體恤民情哦,而且此時不管怎麼說,人家伍可定已經採納了他提出的建議了啊,而既然這個新領導這麼給足他面子了,所以他馬上有點很爲伍可定着想似地,又多問了一句:“那梁書記要不要參加?”
此刻,伍可定纔是真正明白了莫東勝的真正用意了,原來莫東勝的意思就是隻有縣級正職們纔可以參加此次晚宴,而自己剛纔還理解成了包括副處以上的領導了,按莫東勝的意思就是,雖然樑必成是縣委副書記,但要按照正縣處級的標準來衡量的話,這個樑必成就不夠格,因爲他只是個副書記。但樑必成此前臨時主持縣委日常工作,加上又曾是縣委書記的熱門人選,如果現在連作陪的資格都沒有了,那豈不是讓人太難堪了?那樣的話肯定就會把樑必成徹底得罪了。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有時候只是一個小小的細節問題,如果處理不當說不定就會引出一場大的紛爭來。伍可定覺得莫東勝考慮問題很細,是一個稱職的大管家,自己以後還要多倚重於他,於是說:“你和必成同志都要作陪的,待會兒你們要敬酒的,你們想躲清閒,門都沒有。”莫東勝就微笑着轉身離開了,他還要趕緊去安排落實新來的伍書記的指示。
會議已經散了,參加會議的人三五成羣地從會議室走了出來,人們故意放慢腳步,或者站在一堆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看看是否要留下來參加宴會。部委局辦的頭頭們平常有的是各種飯局和宴會,他們可不差這一頓兩頓的吃喝,說不定有的人已經有飯局在等着了。可是今天縣委的飯局卻不同,這標誌着一種政治待遇,而且還可能有和市裡領導親密接觸的機會,因此大家都不願意錯過,心裡都有一種似有若無的期待。可是莫東勝卻高聲宣佈說:“同志們今天辛苦了,都請回吧。”
聽了莫東勝的話,大家多少有些失望,於是開始加快腳步往外走。人家都已經下了逐客令了,難道還要賴在這裡不成。有的人互相交換一個眼色,打趣道:“走吧,我們不夠級別。”
還有人小聲地說道:“人這隻要是能夠上了臺啊,那眼眶子就會高上天去了的……”